姜亮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的车票。

    但是他七点钟就醒了。

    他把冰箱里的存货还有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打包在了一起，然后早早来到了工人宿舍。

    “老汪~”

    “小姜，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老李呢？”

    “他蹲坑去了。”

    姜亮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老汪，笑着解释道：“我今天就要回魔都了，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你帮我拿给老李，他两个子女都在上大学，挺不容易的。”

    “回魔都？你不干了？”

    “不干了。”姜亮笑道：“但也说不定，有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我现在没自由了。”

    老汪笑了笑：“去魔都好啊，你还年轻，大城市里发展的机会更多。”

    姜亮点头笑了笑，很快离开工人宿舍。

    不知为何。

    第一天来的时候，明明觉得工人宿舍不是人呆的地方，但将近三个月过去，现在再过来，姜亮并不觉得这里又臭又脏。

    姜亮走后，等老李从厕所里出来，老汪就把姜亮拿给他的东西递给了老李。

    老李确实挺不容易的。

    他老家是晋省的，老婆先前在工地受了工伤，做不得重活，现在在家种地，儿子和女儿倒是争气，儿子考上了一本，女儿也在上重点高中，老李在工地上常说再过个四五年，等儿女都大学毕业，自己就退休不干了，后面是听到姜亮说，本科读完还能继续读研究生，老李才改口说等他们都工作了，自己再退休。

    家庭的重担全压在了老李一个人肩上，所以他用钱极为节省，早上通常会买五个大白馒头，就着白开水吃三个，中午会花十块钱吃工地旁边的自助餐，晚上则把早上剩的两个馒头当晚饭，一天下来也花不掉二十块钱。

    由于老李经常吹嘘自己的女儿听话懂事还漂亮，姜亮每次都会让老李把照片给他看看，刚开始老李不愿意，可上个月，老李却主动把照片递给姜亮看了一眼。

    长得确实还可以，但是在大城市，就显得一般了，不过在父亲眼里，女儿总是最漂亮的，所以老李这么说也很正常。

    姜亮看过照片之后，故意气老李，让老李把女儿嫁给他，每次姜亮提这事，老李都会对着姜亮‘破口大骂’，而工友们则会在一旁哈哈大笑。

    在江州的这三个月，虽然过得很苦。

    但也给姜亮留下了很多深刻的回忆，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就几乎不可能再回来，所以他收拾行李坐上去车站的出租车的时候，内心竟然有几分不舍。

    他有些担心，老李能不能找到自己放在饭盒里面的一千块钱。

    他有些后悔，早上没有和其他工友告别。

    ……

    下午两点左右。

    姜亮来到了青野集团，他出现在张小燕面前的时候，张小燕完全没有认出来，后面询问了一句，得知他是三个月前的那个小混混的时候，张小燕嘴巴都张成了O型。

    “咚咚~”

    他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传来许野的声音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许野抬头看了一眼姜亮，并没有像张小燕一样惊讶，他放下手里的签字笔，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

    姜亮耸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凑合。”

    他依旧嘴硬，许野没有计较，只是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火车上吃了一桶康师傅。”

    “那你先去二楼吃饭，吃完再上来找我。”

    姜亮奇怪道：“都两点多了，食堂还有饭菜？”

    “你去了就知道了。”

    姜亮放下行李，转身就去了二楼，来到食堂后，里面一个人都看不见，他转悠了半天，突然被一道声音喊住：“小伙子，干嘛呢？”

    姜亮尴尬道：“我…我……老板让我下来吃饭。”

    “你就是姜亮？”

    虽然很意外，但姜亮还是“嗯”了一声。

    “等着！”

    穿着厨师衣服的工作人员很快去后厨端来饭菜，三菜一汤，都是单独留出来放在蒸箱里面的，端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清蒸排骨、肉末茄子、油淋生菜、还有一道酸菜鱼汤。

    姜亮接过筷子，说了声谢谢后，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他没想到，之前很平常的饭菜，在这一刻，竟然是这么的美味可口。

    他大概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就把饭菜席卷一空，等工作人员再出来的时候，桌上就只剩几个光盘子了。

    ……

    办公室里。

    “吃饱了吗？”

    “吃饱了。”

    “好，那可以聊聊正事了。”

    许野笑道：“从明天开始，你正式入职青野集团，主要的工作任务就是给我开车，当然还要分担一些助理的工作。”

    不等姜亮回话，许野指着办公室茶几上的盒子说道：“你去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带着好奇，姜亮走了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西服，还有一双崭新的皮鞋。

    “那套西服是英国的一个牌子，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花了我七八千块，皮鞋的牌子你应该认得，那一双皮鞋，能买你脚下同款五十双鞋子，你明天穿着它们来上班，工作时间不限，24小时待命，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就要接我。”

    许野很快说道：“哦，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你爸现在也在我公司上班，你现在可以回家休息半天，也可以下楼跟你爸打个招呼。”

    “我爸也在公司？”

    “怎么？不行吗？”

    姜亮没有接话，他看着桌上的西服和皮鞋，突然觉得这些昂贵的东西也不值得让自己高兴了，他顿了许久，主动问道：“我能不能后天再来？”

    “理由。”

    “我想去看看我妈。”

    许野愣了一下，笑着问道：“你恨她吗？”

    姜亮道：“所有人都能恨她，我不能。”

    “你去吧，门口找我助理要车钥匙，那辆商务车以后就你来开。”

    姜亮提起衣服和鞋子，找张小燕拿到车钥匙后，很快回家去了。

    家里什么都没变。

    只是显得有些冷清。

    他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下午，看到窗外太阳快落山了，才起身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啤酒之外，只剩下几个西红柿、两个土豆和一些鸡蛋。

    他把这些东西拿了出来，然后还算熟练地备起了菜。

    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一盘土豆丝。

    饭煮好的时候，两样菜也刚好炒好。

    他拿了碗筷坐在饭桌上吃了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姜恒远推开了家门，看到姜亮在家，他愣了足足五秒，才换鞋走了进来。

    父子俩一句对话都没有。

    姜恒远只是走进厨房，看到电饭煲里还有饭，便装了一碗在姜亮对面坐了下来。

    许久的沉默过后。

    姜亮终于开口说话了。

    “爸，我明天想去看看我妈。”

    姜恒远轻轻嗯了一声，姜亮便拿起吃完的碗筷进了厨房，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姜恒远摘下眼镜，泪流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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