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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次干脆看也不看我了。
我继续央求,他仍然不理不睬。我立刻寒了眼神,生气道:“你不肯是吧?好!那我自己去公安局,我就说认识苏雪,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就不信见不到段正扬!”
罗天耸耸肩,说了句:“请便!”
我只好停下脚步,蹩足了劲开始酝酿眼泪,软的不行,硬的不行,那么哭总该管用吧?如此一想,许许多多伤心的往事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不消片刻,便泪如泉涌。
“怎么了,好好地哭什么呀?”
我扭过头去,自顾地哭着,伤心极了。
“其实你见了段正扬也没用,赶紧走吧,一会儿你爸妈该等着急了。”
见我仍然不理他,他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扶着我的肩膀,轻声说:“小烟,我不是不带你去,我只是担心你,不想再看到你出事,更不想你介入到任何案子中,你明白吗?”
我不禁为之动容,我知道罗天指的是上个月的事情,江川大学发生十年一度的“七宗罪”连环命案,好奇心强烈的我借机混进江川大学,结果险些丢了性命。
但转瞬间,我把心一横,哭得更伤心了,事情已经勾起我的好奇心,怎么甘心就此放弃呢?
不行,我必须见段正扬,不到黄河心不死。
罗天没辙了,捏捏我的鼻子,帮我擦去眼泪,随即愁眉苦脸地盯着地上那堆东西,苦笑道:“难道带这么多东西到看守所?还有这么多菜……”
半个小时后,我在看守所里见到了段正扬。
段正扬是S市最年轻有为的高级工程师,今年三十二岁。报刊上曾经刊登他的照片和访谈,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可是这会儿看见他,却让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脸色在灯光下苍白得有些发青,仿佛能看见皮肤下错综复杂的血管。他的眼睛呆滞地盯着墙上的挂钟,眼皮浮肿,下眼睑有着清楚的黑眼圈,看起来极其骇人,昔日的英俊与自信荡然无存。
我紧张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斟酌一下词句,有些生涩地说:“您好,段先生,我是苏雪的好朋友,我叫古小烟。”
用“我是苏雪的好朋友”作为开场白,本想以此跟他套套近乎,让他减少防备,可是话音刚落,我立马发现这样做是多余的,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微微一动都没有。
莫名的恐惧陡然升起,我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臆想出段正扬杀害苏雪的情景,手起刀落,头颅滚到床脚处……这情景使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于是决定速战速决。
深呼吸一口气,我把手放在桌面上,努力使自己放松,然而紧握的十指却将我的紧张暴露无疑。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开门见山地说道:“段先生,有一件事情我想请问您,苏雪……”
话音未落,段正扬出其不意地开口了:“雷雷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干涩、生硬,仿佛很久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一般。接着,他猛地俯身过来,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他用尽全身力气,我甚至感觉到他的全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瞪着我,瞪得那么大,瞪得那么圆,像爆裂前的样子。
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雷雷呢?快放我出去,我没有杀小雪!放我出去!”
这一刹那,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倒了。
他靠得如此近,嘴里的热气往我的脸上直喷,而我一动也动不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他狠命地扣住我的手腕。
在我呆楞之际,两名警察很快地制住段正扬,我也被罗天拖到门边。
段正扬的情绪非常激动,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大喊大叫,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已经濒临崩溃。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我,目光充斥着愤怒与绝望,而在愤怒与绝望中,更多的是恐惧。
如此复杂的眼神让我浑身发冷,也让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令人震惊的念头:他是凶手吗?
他真的是凶手吗?
5
离开看守所,我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没有见到段正扬之前,我打心里断定他就是凶手,可是现在,这种断定在段正扬紧紧盯着我以后开始动摇了,我甚至从他眼里读到“无辜”二字,这让我变得茫然。
“你没事吧,手痛不痛?”
罗天的话把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我这才感觉到两只手腕火辣辣的痛,用手来回搓了搓,“没事。”
“那个,苏雪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是,段正扬会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比如,梦游呢?”我没理会罗天的挖苦,心事重重地问,“如果他在梦游的情况下杀了苏雪……”
“专家鉴定,段正扬没有梦游的惯例,而且精神正常。”
“哦。”显然这个问题罗天早已调查过,则排除段正扬精神分裂的可能性,但我仍然不甘心地问:“催眠呢?他会不会被人催眠了?”
“这不是写小说,也不是拍电影,你不要一碰到难题就往不现实的地方想好不好?”
“哦。”我不满地白了他一眼,难道现实生活中没有催眠吗?我忍不住皱着眉问:“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说段正扬是凶手,你反驳,我现在说他不是凶手,你又反驳。”
“我只是就事论事,真相没有解开之前,我不做任何结论。”
“好吧。”我撇了撇嘴,“假如段正扬是凶手,那只有一种可能,当晚他会不会酒醉时失手杀了苏雪而自己不知道呢?”
“这种假设不成立。”罗天看了我一眼,“苏雪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就是被利器一击砍下头颅,也没有移尸迹象,这不是‘失手’可以解释的。”
罗天的话似乎有道理。我困惑地挠了挠脑袋,如果段正扬不是凶手的话,苏雪到底怎么死的?苏雪就躺在他身边,脑袋被砍下来了,最可怕的是,他还搂着那颗人头,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就算睡得再沉也不应该毫无知觉啊,真是太邪门了!
如果真有这种可能呢?
我想到段正扬眼里的恐惧,全身猛然一颤,他似乎有着无尽的迷茫与绝望。
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我打着哆嗦,往罗天身边靠了靠,挽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
“呃,没、没什么,看你提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提一点。”撒谎的同时,我殷勤地从他手里接过一个袋子,里面装的应该是虾,这么长的时间,还在活蹦乱跳的,真佩服它们的生命力啊!
脑海里依然是苏雪的案子,我转开话题:“段正扬刚刚说的雷雷是谁?”
“应该是他的儿子段雷,今年七岁,在实验小学读一年级。”
“案发当晚他在哪儿?怎么没听你提过?”
“哦,案发前一天,他跟爸爸妈妈闹脾气,跑到同学家了,现在应该还在那儿。”
听到这番话,我有些迷糊了,案发前一天离家出走,怎么这么巧?会不会是段正扬的阴谋?他杀害苏雪的话,肯定不希望被儿子看到。那么,段正扬到底是不是凶手?
哎,看似简单的案子,却是如此的错综复杂。
思索片刻,我问罗天知不知道段雷同学家的住址,罗天马上明白我的意思,不高兴地说:“这孩子毫不知情,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我说你到底有完没完啊,如果不是因为苏雪的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任何信息给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我立即打断他的话:“所以说这件事情跟我有关系嘛,再说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老乡的儿子……干吗这样看我?你不想去是吧?那我自己去,你别以为不告诉我地址我就找不到。”
话毕,我转身就走,我知道罗天不会放任我不管的。
果然刚刚走出几步,身后就响起那个万般无奈的声音:“方向反了,是这边。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要不要去你家了?又要提着一大堆东西到处跑……”
罗天抱怨的同时,我的手机响起了,是老妈打来的,她肯定等得不耐烦了。我不敢接,直接关机,一会儿回去再向她好好解释吧。
6
十分钟后,我们来到竹围新村,找到佟秀丽的住处。
佟秀丽跟苏雪是同事,也是好朋友,两家相隔不远,两人的儿子又是同班同学,案发前一天,段雷跑到佟秀丽家里。
来到三楼,就听见佟秀丽屋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女人尖利而泼辣的叫骂声震撼着整栋楼。
这里的房子隔音效果相当不好。
显然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正准备问罗天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嘴里嘟哝着:“真是个疯子。”他差点撞到我,头一抬,怒气冲冲地下了楼。
砰!一只拖鞋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对面的门上。
这时候,一个母夜叉般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想必就是佟秀丽吧,只见她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当我和罗天透明一般,对着楼梯口唾沫横飞地骂道:“姓刘的!你有种就别回来,老娘没有你日子更好过,你个窝囊废!”
说话间,对面的门开了,一个中年妇人探头看了看,皱着眉说:“秀丽啊,别总是这样吵,影响到别人……”
佟秀丽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影响到别人怎么了?你们吵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影响我?我又没跑到你家里吵闹,你管得着吗?”
中年妇人愣了愣,随即脸一沉,骂了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手一甩,大门关上。
没想到佟秀丽居然来劲了,冲上去用力地捶门,泼妇骂街地喊开了:“你骂谁啊?谁不知好歹?你有种出来把话说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骂老娘……”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不堪入耳。
我呆呆地望着她,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
苏雪跟她关系很好,不是吧?
佟秀丽叫骂半天,屋内不见任何动静,转身时瞥见我跟罗天,于是怒火再起,“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人家吵架啊?”弯腰捡起刚才扔出门的拖鞋。
“我是刑警队的罗天,段雷是不是还在你这儿?”罗天上前说话,亮出证件。
“警察?前些天不是来过吗?我什么也不知道。”佟秀丽皱着眉,表情很不友好。当她把视线转向我的时候,更加不友好了,大概看得出我不是警察吧。
“我叫古小烟,跟苏雪是老乡。”我赶紧自我介绍道。
想不到的是,佟秀丽的态度突然来了360度大转变,连连点头道:“在在在!,雷雷在我这儿。”她笑得星光灿烂,热情至极地将我和罗天带进屋,前后判若两人,搞得我们有点受宠若惊。
也许,她跟苏雪的关系的确很好,对我们的突然热情应该源于我跟苏雪是老乡吧?
进屋后,还没等我们坐下,她又吓了我一跳,竟然把罗天买给我爸妈的礼物和那一袋肉菜当成买给她的,笑魇如花地说:“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呀!真是太客气啦!”主动从我们手里拿过东西进了厨房。
我和罗天面面相觑,谁也不好意思说明。
见她三两下就把东西全部拿进厨房,罗天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是一套很小的两室一厅,房子有些年头了,略显陈旧,家具也过时了,没有空调,没有微波炉,摆在我们面前的电风扇上面积满了一层又厚又黑的油烟。客厅显得拥挤而闷热,地板上丢满杂志报纸。
左边的卧室正传来轰轰声,像是电动小汽车的声音,很吵,大概是两个孩子在玩耍吧。
佟秀丽给我们倒了两杯水,笑盈盈地问我:“你跟苏雪是老乡?”
我点了点头。
她问我跟苏雪是不是亲戚,当我回答“不是”的时候,她“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便蹲下身收拾地上的杂物,一边尴尬地说:“家里很乱,有孩子就是这样。”
不等我接话,她扬声朝着卧室大叫:“别吵了,小祖宗!就不能消停一下吗?”语气里充满了烦躁,刚开始的好心情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女人。
刚刚喊完,卧室的门打开了,一辆电动小汽车飞快地冲了出来,砰地撞在佟秀丽的脚上。
佟秀丽像是受到惊吓般尖叫一声,方才抱起来的一摞报纸杂志再次掉得满地都是。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从卧室里跑出来的一个小男孩,厉声喝道:“雷雷,你要是再调皮我就送你回家!”
雷雷?原来这就是段雷啊!
小家伙长得清瘦,很帅气,跟他的妈妈苏雪几分相似。
段雷瞄了我们一眼,吐了吐舌头,正想捡起小汽车,没想到佟秀丽用力一脚,小汽车顿时“啪”的一声撞在墙上,掉下来时没动静了,也不轰轰作响了,看来是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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