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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是下午了。
高启兰在公司办公室里睡了很久。昨天晚上,喝酒喝大了,浑身不舒服,筋骨血肉都是酸疼酸疼的,而且脑子似浆糊一样。
她现在好多了,通过大睡一场,神清气爽。通过落地窗看下去,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她慢慢坐下,输了三道密码,从保险柜里拿出当年陈院长收了他一亿的凭据。这凭据,其实就是一个收据,盖了陈院长的签章。
高启兰记得和黄老约见陈院长那个晚上,本来陈院长是不答应的,因为她哥哥高启强的案子已经结案不说,省里的领导也非常关注。让他想办法翻案,判个无罪释放,的确是难度大。
“小陈,高启强固然有些错误,但与他对京海市的贡献相比,就微不足道了。”黄老对陈院长说。
“老师,我知道!可是,已经结案了!”陈院长低着头,十分为难。
“你放心,省里,我会让人帮忙的。我的表侄吴云,他是省政府办公室主任。你只负责把高启强无罪释放就可以了!”黄老给陈院长一颗定心丸,让他不用担心省里。
“那好!”陈院长答应了,竟然省里有人,他不怕了。
“没问题吧?”高启兰低声问陈院长,她想知道陈院长有没有把握。
“你放心。京海市法律的解释权,在我这里。我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陈院长自信满满,翘着二郎腿,非常悠然自得的抽着烟。
“那谢谢您!我给您一个亿。麻烦您上下打点,我哥就拜托您了!”高启兰难掩心里的激动,陈院长能够答应救她哥,真是意想不到的。她原本以为,案子已经结了,陈院长会惧难而退。
其实,陈院长答应救高启强,不乏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黄老让他救,他不好推辞。其次,高启兰能够给他一个亿,着实让他心动——有了这一个亿,他儿子可以无忧无虑的去欧洲留学了。
没有人对金钱有抵抗力,哪怕是自诩人民公仆的官员!人民公仆为人民服务,但也吃人民啊!
“好!你放心,拿了钱,我一定会办事的。到时你把钱送过来,我给你收据!”陈院长猛吸着烟,双目越来越深邃,像极了外面的黑夜,完全猜不透其中的一星半点的光芒。
“没必要!”高启兰愣了,收贿赂,怎么还有开收据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让你放心而已!”陈院长回高启兰。
“启兰,他要开,就开吧!”黄老在一旁非常满意的说。他觉得陈院长能做事,也不怕事。
“好!好!”高启兰完全放心了。陈院长竟然敢开收据,就说明,她哥高启强一定可以安然无恙的出来。
果然,当阿坤送一个亿到陈院长手里后,当即开收据让阿坤带给高启兰。这收据一直被高启兰锁在公司的保险柜,这收据在手里,死死牵着陈院长的命门,他不敢背叛高家,而且这些年,为高家做了许多事。
外面的阳光,越来越倾斜,颜色也越来越深,看来马上就是傍晚。看着血红的阳光在渐渐向西移动,高启兰起身,走出公司,她要回家了。
高启兰刚回到家,静悄悄的,没有看见哥哥高启强,于是走进客厅喊:“哥——!”没事的时候,高启强都会在院里捯饬花草,今天却没有,所以她才边叫边准备挨个房间的找。
“回来了!”保姆崔姐从厨房出来。
“我哥呢?”高启兰问她。
“在睡觉呢!”崔姐一脸微笑,正准备弄晚饭。
“哦!”高启兰放心了。
高启兰走进书房,看了看窗外和门口,确定没有人,她打开手机,微信语音电话给阿坤。
“怎么样?”高启兰问阿坤,她生怕阿坤失手。
“兰姐,您放心!唐川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阿坤让高启兰放心,他已经准备妥当。
阿坤已与唐川所住的小区物业经理取得联系,他收买了物业经理。待到晚上,阿坤准备以小区物业工作人员的身份,见到唐川。只要见到唐川,他就有机会动手了。
高启兰听了阿坤的策略,觉得非常稳妥,自然也就放心了。
“处理干净了!”高启兰叮嘱阿坤。
“放心,尸体都不让警察找到!”阿坤回高启兰。
可能,有人会奇怪,高启兰与阿坤联系,为什么没有关门?
其实,高启兰自有看法,她觉得没有关门倒是安全的,如果关了门,根本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偷听。
“兰总,晚上吃什么?”崔姐过来,尽管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但她还是敲了门,再问高启兰。
“你看着做吧!估计今天晚上,只有我和我哥吃饭!”高启兰想了一会儿,回崔姐话。她的确没有心思好好吃饭——阿坤虽然是胸有成竹的,但还是令她心里不安,倘若唐川的死,让警察找出蛛丝马迹,可就麻烦了。
安欣和姜超被带到一个包间,两个人刚刚坐下一会儿,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进来,约不到四十岁。
“姜局长,我是客房经理。我们老板暂时有事,让我接待二位!”进来的是客房经理杨波。
“大过年的,你们老板忙什么?你们过年,都没有休息?”安欣斜靠着椅子,斜着脸吊儿郎当的问杨波。
“我们是轮班的,轮着休息!”杨波说。
“你真是大惊小怪。说明,人家生意好!你以为是你啊!无所事事了!”姜超让杨波上茶,他要歇一会儿,然后带安欣去泡澡。
“谁说我无所事事了?”安欣呵呵笑着,瞪了一眼姜超。
“对,我错了。你忙着呢,忙着关心孟钰母子!”姜超阴阳怪气的笑。
安欣虽然与姜超说说笑笑,但是并没有停止观察。包间里富丽堂皇的装修,令他觉得这林水湾民宿,暗地里不简单。甚至,他冥冥之中觉得,这林水湾与林山园里的高启兰有关系。当然,他只是直觉,一种发自神经的直觉。
“这里挺贵吧?”安欣问姜超。
“还好。今天,我付钱,你别管了!”姜超回安欣的话,似乎不想让安欣继续问下去。
南世康躺在沙发上,他的思绪云游四方,双目久久出神。李宫在门口看着他,仿佛感觉出了他的孤独与落寞。
按道理说,南世康已经拨云见日,他不再是那个人人可以踩在脚下的农家子弟,他眼下已然是高启兰的干儿子,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可有时,他还是莫名其妙的感到刺骨的孤独、冷清。
也许,他曾经在社会底层的摸爬滚打,在他骨子里种下无穷无尽的自卑之根芽。我想,每个在社会底层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自卑,深入骨髓,一生不能去除。
“南总,您什么时候见安欣?”李宫过来问南世康。
“你告诉老唐,我马上见见安欣!”南世康让李宫去安排。马上到傍晚了,他需要回家吃饭,不能拖了,所以准备马上见见安欣。
“好!”李宫出去告诉老唐,南世康要马上见安欣的事。
南世康此次到林水湾来,无非是想放松一下。可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根本没有获得一丝放松的契机。
“她临时回去过年了?”昨天晚上,老唐告诉他,那个女大学生回家过年了,南世康不禁一阵失望,接着扑来冷冷的落寞。
“嗯!本来她是春节留岗的。今天上午,不辞而别,说是回家过年了!”老唐愁眉苦脸,不敢抬眼看南世康。
“现在的这些大学生………”南世康低声自言自语的嘀咕。
“是啊!把工作当儿戏!想一出是一出!”老唐苦笑着,顺着南世康的话,他害怕南世康生气,从而怪罪于他。
“行了!你去忙吧!”南世康摆摆手,让老唐离开,自己边泡澡边喝着红酒。
昨天一晚上,南世康其实睡得不好,他屡次看手机——可自始至终,高启兰都没有电话和微信。这倒是令他微微不安,他一夜不归,他的干妈高启兰,竟不闻不问。
“老唐!”李宫走出南世康住的房间,急匆匆敲响老唐的办公室。
“怎么?”老唐站起来,取下眼镜。
“南总,他马上见安欣,您安排吧!”李宫说。
“嗯!我现在就安排。”老唐不敢怠慢。
老唐关了办公室门,外套都忘记穿了,直直来到安欣与姜超包了的包间。他刚到包间门口,就听见里面说说笑笑,于是没有进去,偷偷在门口站着,想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唐总!”杨波从老唐身后出现。
“你——!”老唐被突然出现的杨波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老唐缓了一下神,待心平静后,对杨波说:“南总,要见安欣!我过来,告诉一下安欣。”
“南总,兰强集团的南总?”杨波哼一声,一脸的不屑。
“嗯!”老唐拉着杨波离开门口,他害怕里面的安欣与姜超听见动静。
“他算什么东西,真是自以为是,为了荣华富贵,当年不惜跪地求高启兰收他为干儿子!”杨波公然看不起南世康,显然,他不知道,南世康才是林水湾的幕后老板。
“你,小声点!不要命了!”老唐着急忙慌,目光看了看四处。
“怎么?高家是在京海市为所欲为,他南世康仅仅是高家的干儿子,难道敢杀了我不成?”杨波嘿嘿笑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走吧!走!”老唐让杨波离开。正所谓,隔墙有耳,再让杨波口无遮拦的说下去,恐杨波早晚死于非命。
“可笑!可笑啊!”杨波大摇大摆的走了,忍不住连连摇头感叹,“偌大个京海,人人对高家噤若寒蝉!”
老唐对着眼前腊梅,身不由己,这些年,他麻木了。世上的事,说不清楚。黑与白,根本无法分开,错综复杂,很多时候,黑就是白,白即是黑。
所以,老唐作为南世康的心腹,他何尝不知道南世康那些不可告人的事。但是,他能怎么办?南世康对他有天高地厚之恩,他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老唐!”南世康在李宫陪同下走过来。
“南总!”老唐赶紧迎上去。
“安欣在里面?”南世康指了指包间。
“嗯!”老唐点头,抬手敲了一下门。
安欣与姜超面面相觑,都心里有点疑惑,他们两个刚才明明告诉杨波不要让人过来打扰,怎么这会儿有人敲门?
“我去开门!”安欣起身。
“领导,您好!打扰了!南总要见您!”老唐一脸堆着笑,对安欣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
“南总?”安欣一头雾水。
“安叔!”南世康哈哈大笑,伸出手,要与安欣握手。
“你!兰强集团的南世康——!”安欣知道南世康,一脸惊讶。南世康频频出现在报纸和网络上,安欣怎能不认识,只是没有当面见过。
安欣感到惊讶,完全是因为不知南世康为何叫他安叔。
“对,是我!”南世康不请自坐,走进去,挨着姜超坐下。
姜超平时与南世康不止一次的一起吃喝玩乐。但此刻,他却装着与南世康第一次见面,一脸震惊的说着恭维话:“想不到,今天终于见到您了!您可是我们京海的青年企业家啊!真是年轻有为!”
“姜局长,您过奖了!”南世康知道姜超的意思,表现得非常谦卑。
竟然,姜超不想让安欣知道认识南世康,南世康自不会戳破,陪着姜超在安欣面前表演第一次见面。
“你怎么叫我叔?”安欣问南世康。他觉得南世康平白无故,甚至是有点儿刻意为之。
在南世康看来,安欣的确一脸正气,但也令人作呕——仿佛只要他一个好人,其他人都是坏蛋的模样。
南世康知道,安欣为什么令京海市大小官员背地里讨厌的缘故了。说话刻薄执拗不说,还一副比周围人清高的样子。
“当年,我干妈喜欢您!她和您是一辈。出于尊敬长辈的心,当然是叫您一声叔了!”南世康越来越不想与安欣相处一室,暗觉他是个又臭又硬的人,一点儿不讨人喜。
“那你应该讨厌我,我可是一直拒绝你干妈的!”安欣仰头一笑。
“犯不着,我干妈都不讨厌你,我犯不着啊!”南世康嘴角上扬,僵硬的掠了一丝无法捕捉的笑。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南世康不想再与安欣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想见安欣,无非是好奇。现在好了,见也见了,和京海市官员之间流传的那样,安欣虽不是一个坏人,却让人讨厌。与他相处的人,真会如芒刺在背似的不舒服。
像安欣这种从未在社会底层垂死挣扎过的人,容易对他人居高临下的指指点点——容不得周围人有一丝半点的瑕疵与污垢,所以才让人觉得讨厌,活脱脱一个另类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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