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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陆瑾的辩解,张之维和颜欢相视一笑,没有多言,整个陆家大堂内充满了快活气息。
时间流逝,转眼间就是三日之后。
李慕玄将收缘的地点放在了某处偏僻的山洼子。
此处崇山峻岭,植被繁茂,从山谷中朝上看去,隐隐约约能瞧见昔日三一门的旧址。
几个建筑如异兽残骸般,挂在山岭之中,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若是走近了瞧,还能看见遍布的蛛网,以及岁月斑驳的白灰色痕迹。
七十年来,此地一直荒废,圈里的其他流派几乎不敢染指于此。
有几次圈外人想接手,但因地势险峻,施工难度大,项目往往很难推进。
再后来,这里每次要拍板开发的节骨眼,前来考察的人都会出状况。
久来久之,也便没有人再动三一门遗址的心思了。
有人说,此地是三一门人怨魂不散,骚扰世间。
可心思剔透者心里都清楚,故人掀不起什么浪花,怨恨不散也都是封建迷信,是有生人从中捣鬼——
那些欲图开发此地的建筑商,都被陆瑾用手段逼走了。
等颜欢赶往收缘地时,山谷中的宽敞地带,整整齐齐摆满了马扎。
有些好事者早早就来守着,占了几个吃瓜玩乐的好位置。
李慕玄盘坐在马扎中间,背靠三一遗址下的山壁,身旁则是一横木挂起的大铜锣。
咚!
铜锣声一响,没有多余的环节,收缘仪式直接开始。
等下一声的铜锣敲响,在此期间,同李慕玄有旧怨的,都可以随意了结。
坐在马扎上的人面面相觑,东张西望。
这些人年纪不大,有些甚至是李慕玄逃亡纳森后才出生的晚辈,过来也是想凑个热闹,结果等了大半天,也没一个上去了却私怨的,有些无聊。
李慕玄收缘的第一天,无事发生。
第二三天,依旧如此。
等到第五天,有些熬不住烦闷的家伙,早早离去了。
留在原地的,几乎都是一些在圈里叫得上名号的大家。
充当见证的张之维和颜欢,“两豪杰”丁嶋安和那如虎,唐门的新门长·唐新,“全性”的夏柳青和梅金凤,“求真会”的方老和黄宁儿,再者就是公司代表的大区负责人···
丁嶋安扫视一眼逐渐空出的马扎,对旁边坐得板正的那如虎说道:“马上第六天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啊!
纯看热闹的家伙,受不了无聊都走了。”
那如虎粗壮的手臂交抱在了胸前,一脸无语。
“得了老丁,你就知足吧,这还给咱准备了座呢,你知道前几天我在码头等这两位,站了有多久嘛!”
丁嶋安抓起矿泉水喝了口,“这不发一下牢骚嘛···”
喝水时,他的余光一扫,夏柳青和梅金凤缓缓走向了李慕玄。
“二位,这是有事情要和我了结?”李慕玄开口问道。
夏柳青呵呵一笑,先是看了眼高坐悬崖旁的颜欢。
“那倒没有,不过咱门内的门人,几乎都被那位爷杀怕了,没人敢过来,但今日见证你出户,咱门里没人岂不要人笑话?
这也是最后一次和你打交道了。”
李慕玄点头示意,“那请坐吧,谢过了。”
名门正派向来对“全性”不耻,夏、梅二人甚是知趣,找了个无人的偏僻角落坐了下来。
不知不觉,日薄西山。
撒满夕阳余晖的山谷过道中,有一老和尚和戴眼镜的老者走了过来。
“哎呀,这么长时间不见,大家都老了啊···”净安和尚叹道。
同行的老者接了一句:“看恶童这臭屁样,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走到李慕玄面前,他开门见山说道:“既然你有心,那咱们之前的账,算一算吧?”
“您是···”
“华光,老刘。被你搅了大婚的那位。”
一说起搅婚,李慕玄猛地一拍手,“记得!记得!”
他曾在这华光刘师兄的婚宴当天,当着男女两家长辈亲朋的面儿,将其狠狠羞辱了一番。
“哎呀!我记不起你这个人,但事儿我清楚,我远走海外后清闲无比,没事就靠往事消磨时光,我的那些游戏里,你那件事算得意之作。”
“哼!”老刘抬起脚,硬实的皮鞋底踩在了李慕玄的脸上。
所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敢在大喜之日闹事的,那都是不死不休的仇。
老刘看臭虫一般俯视李慕玄。
看这个混蛋的一生,毁人生计、夺人尊严、乱人喜事,哪一件都足以结下死仇,也就他自己把这些事当做恶作剧。
“你知道你的游戏,害了多少人吗?”
“知道···”李慕玄擦拭鼻孔被踢出的鲜血,“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说,想怎么样。”
老刘将方才的脚伸了出去,“山路难行,皮鞋脏了,给我舔干净。”
此话一出,现场的氛围突然冷了些许。
李慕玄青筋暴起,大喘着粗气,双手颤颤地握住了老刘的脚踝。
“都是我自找的···”
说罢,他将皮鞋肮脏的面儿凑到了嘴旁。
“啧···”老刘不屑咋舌,抬脚一踹,“我还真怕你咬我。今日咱们的事情,就算是翻篇了。”
“并不是我出了口气心里痛快,只是不在乎了。”
“实话告诉你,李慕玄,知道你要收缘,我们帮着公司将和你有瓜葛的联系了一遍,七十年弹指一挥间,真要找你算账的没几个。”
“有人释怀,有人觉得你不值得他们跑一趟,更有很多,要多番提醒才会记得过往中有你这一号人。”
“你出身世家豪门,莫非还从小缺爱嘛,别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哗众取宠的家伙。”
李慕玄被数落得一声不吭,埋头良久。
忽然之间,他又疯魔似的捧腹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翻倒在地。
对啊,自己算个屁啊···
青竹苑,三一门,全性···上至父母,下到朋友,从亲人到敌人,好像自己对不起所接触的所有人。
百来年,白活了。
哈哈哈哈哈!
“善哉善哉,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净安和尚施以佛礼,“李施主,往昔的恶业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却,希望锣声响后,你可以脱胎换骨吧。”
李慕玄缓缓从地上爬起,双目微闭。
“多谢。”
净安和尚说完,走到陆瑾旁,冲老爷子叩头施礼。
“和尚,你这是?”陆瑾有些不解。
“陆施主,你是好人,还是大好人,只希望有些事,可以三思吧。”
陆瑾沉默不言。
这几天来,晚辈来劝,同辈也来劝,他一个活了百年的老东西,貌似都成了不懂事的稚童了。
“我知道了,谢过。”
陆瑾闭上了眼,坐地调息起来。
等再次睁眼时,已经是第七日了,之前走掉的乐子人,在最后关头全都跑了回来。
一待,便等到落日敲锣。
陆瑾缓缓起身,换了一身行头,穿了三一门人的练功服,走到李慕玄面前。
“各位,还有没有人要找这个人算账的?没有的话,他可就归我了。”
···
颜欢盘坐石壁凸起处的高台,默默俯视着整个山谷。
等求真会的黄宁儿出面,以陆瑾的三掌,换来李慕玄的“倒转八方”之后,便是二人的生死局。
颜欢不觉得口头劝说,对消解陆老的心魔有何帮助,他只能等战局终了,届时随机应变。
不过有老天师张之维在场,颜欢有些事不必太过操心。
毕竟他不好对陆老爷子动手,可老天师抽起来,一巴掌一个不吱声。
颜欢继续观察战局,山上三一遗址当中,忽的起了一阵缥缈不定的云烟。
有股清新纯澈的炁息散布了过来,仿佛是有人刻意邀请,想吸引颜欢过去一般。
“这股炁给人的感觉,有点熟悉啊···”
颜欢看了眼山谷中的冯宝宝。
唰!
一阵明焰转下,颜欢来到了张之维的身边。
“老天师,恐怕是有心思不明之人在背地生事,用手段邀我过去走一遭。
这见证人···”
张之维听出颜欢的言外之意,捋须点头。
“那你去吧,万事小心。”
“有劳了。”颜欢临走前,刻意留意了一下,张之维早早就将一身道袍的袖子给挽起来了。
看样子,是真不用操心了。
唰!
清风扶摇直上,落在了三一门的旧址。
眼前依旧保留了建筑的轮廓,不过墙头与房顶都生满了杂草,一副荒凉破败之相。
房前的演武场,砖石中同样生了草木,乱糟糟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灌木草丛中,一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将采集的野菊堆在了一起。
见颜欢露面,那人猛地回头,凌乱发束遮住了面庞,只从中露出一双干净明亮的眸子。
唰!
那人见了颜欢,将野菊放在三一遗址的门前台阶,起步一踏,跃出数十米,急忙朝西北方向逃窜。
“前辈既然有心引导我过来,又何必避而不见?”
颜欢身化金光,极速追了上去。
没等靠近男人,颜欢感觉体内炁息流转的速度发生了改变。
以男人为中心,辐射到十米开外的距离,所有的炁都平淡消停,仿佛一瞬间被抚顺了一般。
这种将炁息还原的手段,让颜欢瞬间想起了一个人——无根生。
颜欢刻意放缓了脚步,小心随在了男人身后。
不时会有梵文吟诵声响起,撩拨人的心神,那形同被天魔波旬缠住一样的感觉,更让颜欢敲定了心中的猜测。
男人中途所念为《他自在化天魔咒》,这个人即便不是无根生,也同无根生摆脱不了干系。
两人一路奔走数千里,从东南沿海一带,直入秦岭。
颜欢眼前的环境逐渐熟悉,有布满纹络的山谷石壁,有沾染了人类习性的金丝猴,加之大火烧灼后,遗留的焦黑痕迹。
二十四节通天谷。
那一路奔逃的男人在九曲盘桓洞前驻足,看了眼被修补的石洞,上面还遗留着他自己所刻的字迹。
“前辈是无根生?”颜欢直言不讳地说出心中想法。
男人撩拨起遮挡视线的长发,露出了真容,不过因为蓬头垢面的缘故,颜欢只看见了满脸的污泥,瞧不出他的真实长相。
“对···”
“大概···或许你可以喊做冯曜···”
颜欢歪斜下头脑,“不说是无根生,那前辈是找到归处了?”
“没有···百来年前路茫茫,不知去处,等再回首时,连来路都看不清了。”无根生低沉道。
这个外表看不出年纪的晚清人,给颜欢的感觉反差极大。
一方面,他的身体和炁都维持在了近乎完美的状态,另一边,那消极怠慢的精神,和一身仙人之躯极其不搭调。
“那前辈的意思是?”
无根生调动全身之炁,愤然一震,先前修补完毕的九曲盘桓洞再度破碎。
石块堆积,砂石从颜欢头顶洒落,但没有一丝灰尘沾染在身上。
无根生摇摇头,“一介散人,没有师承,距离大道本该最为遥远,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凭借一个人,就走到了同道门领袖相当的地步。”
“这样下去,很危险···”
颜欢听着暧昧不清的朦胧话语,有些摸不到头脑。
“前辈百年间颠沛流离,游历四方,想必也是心有所得,倘若可以,不如明言相告?”
无根生身体后倒,躺在了乱七八糟的碎石废墟上。
“人为何要修行,修行的终点归于何处,成仙?长生不死?”
“可那样的话,一个人又如何度过千万年的枯寂岁月···”
“所以才要修心啊,你又怎么知道,到了那种地步,看待岁月和世俗,又不会换一种目光呢?”颜欢打个响指,脚下凸起高台,他轻松往上一跳,坐了上去。
端详废墟上“大”字摆开的无根生,颜欢禁不住好奇,这人费尽心思将自己引来二十四节谷,就是为了论道来了?
无根生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
“那我若说,这通天之路根本就没有尽头,羽化飞升不过是虚假幻梦,世间没有真仙人,一切不过是历代大能编织的谎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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