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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军阵之中,数十名骁勇的武士进退有序地护卫着两乘轿笼踩着如同毯子一般的青草不断后撤。
不过虽然是被追杀,神色却也并不慌乱,偶尔看一眼骑马带足轻断后的将军,忍辱偷生的羞耻之意溢于言表。
然而此时自己护卫的二位殿下对于整个关原地区的战争都极为重要,他们得了军令,必须护卫殿下安全。
后撤之时,彼此对视一眼,已有死志。
领头一人长相颇为年轻,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身高只有大约一米六五,长得其貌不扬,国字脸,眼睛不大,眉毛像一团杂草,此时神色凝重严肃,给人颇为沉稳地感觉。
他紧握大枪,沉声道:“若将军战死,我等便是没尽到近卫之责,等查清透露这次消息的叛徒将其斩首,我会剖腹自尽!”
“我等同往。”
“不好!看那边!”
就在此时,一名带眼镜的武士倏地看见对方又有大队人马从树林里钻出来,连忙惊呼。
那领头的数百骑兵,还有大队铁炮部队,再加上前线那边的三千足轻,拢共四千大军,即便是在大规模合战中也算得上可以奠定胜局的力量了。
而己方为了不引人耳目,有马大人前来接应也并未带多少兵马,武士、足轻、民夫就算再加上侍女等也不过数百人而已。
对方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足轻们的士气崩溃了。”
领头的年轻武士咬牙切齿,下了军令:“今川大人,岛田大人,你与轿夫护卫二位殿下撤离,其余人等随我护卫有马大人!”
说罢便带着其他武士朝着己方不断崩溃的战阵支援过去。
战况紧急,容不得众人迟疑,两位戴着眼镜的奇怪年轻武士紧抿着嘴,满脸羞耻地吆喝轿夫赶紧跑。
前线,眼见对方有大队援兵,尘埃四气,呼声整天,又有铁炮雷霆般的响声密集如雨,硝烟弥漫间,身边的战友纷纷中枪,血花飞溅,惨叫着倒在地上,混乱中被踩了几脚便没了声息。
恍惚间,不断有声音在呼喊:“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这声音听着好像是从对面传来的,然而此时双方短兵相接,已经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彼此甚至能看到对方那因戾气而扭曲的脸,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飞溅在脸上的滑腻触感。
这犹如地狱修罗场一般的情形让已经历无数战阵的足轻们心感绝望,士气濒临崩溃,只是麻木地握紧手中长枪不断戳刺,若非因为前方骑马冲杀的骁勇武士带领他们打赢过数十场大大小小的恶战,军阵早已崩溃。
但即便如此,依然不断有人丢掉武器转身逃跑。
“懦夫!”
年轻武士抬手一枪戳死个逃跑的足轻,满是杀意地扫视其他逃兵,“要么回去奋战,我就当没看见,要么现在就死!”
一名逃跑的下级武士眼见数十位武士在后面当督战队,又看一眼身后的数千大军,一咬牙,拔出腰间打刀:“混蛋,给我滚开!”
只是刚冲没几步,却见那武士矮身一推,那看起来颇为笨重地铁枪便像是毒蛇一般噬咬过来,阳光下只看得到冷光一闪,心口传来剧痛。
干净利落地刺死这下级武士,年轻武士收枪而回,扫视逃兵,“回去!”
足轻们犹豫两秒,连滚带爬地又跑了回去。
年轻武士也带领数十名武士手持大枪冲锋上前:“有马大人,我们来助你!”
年轻武士大喝一声,悍不畏死地用铁枪堵上破开数道口子的枪阵,狠辣沉稳的枪术接连刺穿敌军。
“乓!乓!乓!乓!”
远处又是数道铁炮的轰鸣,硝烟还未升起,年轻武士只觉得左臂一痛,像是被什么叮咬了,怎么也使不上劲。
他看也没看伤势,干脆弃枪拔出打刀奋战。
咻咻咻!
这时一阵箭雨下来,天生好像多了许多小黑点,年轻武士见此大惊,矮身穿入敌阵,手中打刀斩出一记逆风,将一名足轻当胸破腹,然后扛着尸体以抵挡箭雨,鼻尖满是腥臭味,身上的当世具足偶尔能感到有箭扎进来,不过甲胄精良,箭扎得不深,不影响战力。
他手中打刀不停挥砍,身后则有数名武士一同进退,一时间胸中的绝望被一种狂怒与豪气取代,本该力竭的身体凭空多处新力。
“哈哈!有诸君在,死有何惧?恶贼,吃我有马大爷一刀!”
年轻武士大笑三声,却不料身上的精良盔甲引来对方武士的注意,调兵遣将围杀过来。
与年轻武士杀入敌阵的其他武士寡不敌众,被分割开来,年轻武士在战阵中与数名敌方武士交战数秒,身体多处受创,体内鲜血不断溢出,力量也随之渐渐消失。
环顾四周,友军死的死残的残,身后似乎传来敌军胜利的欢呼,近在咫尺的这些武士的脸好像蒙在阴影中,看不清楚,一种无能为力的虚弱感涌上心头。
“我已经尽了全力,当是践行了一所悬命之誓言吧?”
他勉力站起,单手持刀,不等他再有多想,数杆长枪齐刺过来,就要将其当胸戳穿。
呼!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坡传来,像是大风,又像是,声音之大,堪比炸雷。
战场上的足轻、武士们被这声音下了一跳,连忙停下追杀溃军的步伐,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只见数十条火龙围绕着一片灰白云雾席卷而来,云雾遮天蔽日,甚至盖住了当午的烈阳,焰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传说中的火之神龙。
云雾很快到了众人头上,军心顿时动摇,各级武士呼喝着想要稳住部下,结果下一刻,
咻咻咻咻咻!
数十条火焰组成的长龙从天而降,来势汹汹,划过空气,传来一连串刺耳的爆鸣。
还没等这些兵卒武士反应过来,火焰长龙便狠狠砸落下来,本就是血腥绞肉机般的战场顿时化为一片火海,放眼所及尽是赤红,让人皮开肉绽的高温,和薰得人睁不开眼睛的浓烟。
“唏律律!”
骑兵部队的马当场就受了惊,纷纷尥蹶子摔下骑士,扬长而去。
失去指挥再加上疑似妖怪来袭,天上的火雨又好像永无止境,
咻咻咻咻咻!
火焰在空气中急速砸落的刺耳爆鸣如同噩梦一般不断响起,数千足轻的军阵瞬间崩溃。
“妖怪!是妖怪!”
“快逃啊!妖怪来了!”
那在敌阵中穿梭自如的魁梧老将本来见自家战阵崩溃,已有死志,即便听到这炸雷般的声音也未曾停手,胯下战马不知为何并未被烈阳火雨所惊到,眼睛猩红地驮着武士不断追杀溃逃的敌军。
“好机会!定是有天神相助,诸君与我追随有马大人追杀这些恶贼!”
年轻武士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见那些火焰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避开己方兵卒,专烧敌军,便随口胡诌一句,拉起一支溃军便朝着那魁梧老将的方向汇合过去。
就在这时,
“乓!”
一名溃逃的铁炮兵慌乱中朝身后开了一枪,瞄也不瞄,硝烟升起,枪声在眼下如同火狱般的战场并不起眼,只是很小的一声,如同水滴滴入汪洋,转瞬便捕捉不到了。
他头也不回的逃走了,没有看到身后的魁梧老将在马上无力的摇曳两下,栽落下来。
“有马大人!”
年轻武士目眦欲裂,拖着重伤的身体慌忙赶过去,只见前方满地横尸,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草地,老将平躺在松软的草毯中,面朝蓝天,还有气息,但已经气若游丝,是弥留之际了。
身旁年迈的战马在他身边巡曳不去,不时轻轻拱他一下,似乎想要叫他起来,就如同自己还是小马驹时与主人一同在故乡的山坡上午睡,误了回家的时辰般。
年轻武士狼狈地跑过去,在满是血液的泥潭中滑到,又连滚带爬地起身,最后无力地跪在老将身前呜咽起来。
“二位.殿下如何了?”
年轻武士擦了擦眼泪,连忙回答:“我已派今川大人、岛田大人护送离去,安全无虞。”
老将微微颔首,又问道:“我军败了?”
“不,是敌军败了,神火只烧那些卑鄙小人,必是有天神来助我们,有马大人请一定要撑住,待会儿若天神降临,我去求祂,天神仁慈,必会赐神药让您痊愈!”
年轻武士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说着,随后跪在地上,看向天上笼罩的灰白云雾高呼:“神明大人,求您救救有马大人吧!”
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磕头。
有马忠康摇摇头,“将军难免阵前亡,生死之事我早已置之度外,只是二位殿下事关大局,关东人如豺狼如虎豹,心如蛇蝎,军纪败坏,若让战火烧至关西,恐怕生灵涂炭,则宗,答应我,保护二位殿下,直到她们抵达”
他说着渐渐没了声音,苍老的眼睛里光芒暗淡,隐约看见弥漫天空的灰白云雾收缩,化为了一道白色身影。
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抹目光,他没有看那白色身影,而是注视着重新展露出来的湛蓝天空,云絮悠悠。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我最终的命运就是这样么.真是不甘心啊
有马则宗还在不断磕头请求神明。
“我并非神明。”
只听得一道庄严沉肃的声音传来,他欣喜地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一只通体氤氲着莹白光芒的巨大白狐,足有房屋那么大,两条尾巴如同蓬松的白云,神色没有妖魔的戾气,平静无比,一双狭长狐眼中仿佛能看透人心。
东野瑜打量着眼前的武士,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不是有马那小子吗?
不过看他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这历史的剪影中,东野瑜思索两秒,试探一句:“你还记得东野瑜吗?”
“东野.那是谁?”有马则宗那汗水与鲜血混在一起的脏污脸上露出迷茫。
东野瑜若有所思,微微颔首,只说道:“我没有拯救他的力量,快逃命去吧。”
说着化作云雾消散。
见那白狐化作云雾散去,有马则宗无力地跪倒在地。
“有马大人,我们快撤吧,敌军很快会重整旗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时有武士过来劝说道,有马则宗自然知道事情轻重,恨恨看了一眼那些狼狈而逃的兵卒,背起老将的尸体牵着老马整军撤退。
东野瑜化作云雾一路跟着溃军过去,路上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只是似乎都没了记忆。
早苗她们呢?
紧接着,突然看到前方有几个足轻抬着两辆轿笼死命奔逃。
轿笼是岛国这边贵族的出行工具,类似于神州古代的轿子,不过相较于轿子的宽敞,轿笼则显得极为袖珍。
四四方方挂在一根横梁下,仅能装得下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稍微高一点的都坐不进去,四个人抬着,前两人后两人,活像是在抬棺材。
但能从外观看出来轿中之人身份显赫——轿笼漆了黑漆,看起来泛着釉色,纹饰华丽典雅间有金色菊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算得上做工精良。
后面还跟着几十穿着和服的侍女,只是木屐显然不太适合逃命,不少侍女惊慌失措摔倒在草地上,队伍散乱无比。
东野瑜打量一眼,侍女中有不少女同学,也是先前的有马则宗一样,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这里,代入了自己的角色。
就像是在扮演一场大戏。
东野瑜没有在这些侍女中发现早苗的身影,便化作白狐拦住那些轿夫。
“止步!”东野瑜沉声道。
那些轿夫一看眼前出现这么大一只巨狐,还有两条尾巴,顿时惊骇大叫,四散而逃。
东野瑜没管那些逃走的轿夫,走到其中一个轿笼边上,低下脑袋,透着轿笼狭小的窗户看里面,果然看到一抹金色,小声问道:“明日见小姐?”
轿笼的金发少女推开轿笼的小窗户,如精灵般的少女出现在眼前,她平静地看向眼前的比轿笼还大的狐狸脑袋,轻轻点头致意,轻声说道:“午安,阿鱼阁下。”
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居然一点也不慌?
东野瑜想从少女眼中看出一些惊惶好在恰当的时候嘲笑她,却只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看到了如无波海面般的平静,而且她为什么还有记忆?
是因为修行过的原因吗?
东野瑜沉思着,下意识回答:“午安,殿下。”
“您作为骑士阁下最忠实的侍从,竟认不出我了?”
这时候,另一个轿笼传出一道同样熟悉的声音,小窗户推开,与眼前这少女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注视着自己。
两个早苗?东野瑜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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