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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纶和徐渭从马芳、李成梁、周国泰脸上的神情,猜得到他们心中所想。
接到谭纶的眼色,徐渭出声解释前因后果。
“此计乃太孙殿下亲自策划。”
听到这句开头,马芳三人神情一振。
再想到各自上司胡宗宪、谭纶与太孙的关系,马上明白这次军事行动,是太孙和太孙党接管宣大山西以及蓟辽边务后,向天下亮得第一剑。
“太孙殿下探知到辛爱日夜所思,意图报复在京畿所受败仗,一洗其辱。对我等说,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既然辛爱念念不忘,我们就给他个回响。
前段时间,边情侦查科在蓟州镇以北草原各部调查情况,探知到哈剌兀素部的董狐狸夹在土默特部和察哈尔部之间,左右为难。
此次看到辛爱大败,图们汗又靠不上,他起了别样心思,屡屡试探我大明商旅。
边情侦查科的探子与他接触了两次,得到了他意图内附大明的请求。只是他不知道,边情侦查科从其它渠道获得的蛛丝马迹,研判出他的内附,有诈!”
有诈!
马芳、李成梁和周国泰三人心头一愣。
想不到北虏如此狡诈,尤其是董狐狸,不愧是漠南草原上非常出名的狡诈之人。
本名董忽力,因为过于狡猾,被人谐音叫做董狐狸,外号反倒替代本名,传遍关内外。
只是北虏在算计我们,我们也在算计他。
董狐狸再狡猾,却遇到了文长先生。
文长先生聪慧过人,擅长谋略。
以前在东南,胡部堂麾下赞画军务时,就数献奇计,屡立大功。
董狐狸遇到他,算是老狐狸遇到经验老道的猎人。
徐渭继续解释着。
“我们将计就计,答应了董狐狸的内附,讨价还价,商量好赏赐的财货,以及封册的官职。再约定好,我们派兵护送财货和诏书出关,至柳河以北。
董狐狸派兵到柳河以北接应,然后正式受诏书册封,举部南迁,背边关放牧,内附我大明。
根据边情侦查科收集的敌情,我们判断,这件事的幕后主谋是辛爱,董狐狸是出主意的人,为了讨好辛爱。
半月前,边情侦查科通过其它渠道,知道辛爱在暗地里集结他的兵马,大约在两万五千人左右。
同时,我们也探知,董狐狸这只老狐狸,借口要防备图们汗,没有全力动员本部人马,只集结了四五千兵马。
也就是说,目前在围攻戚总兵的北虏兵马在三万左右。辛爱部两万五千,董狐狸部五千。位置在马兰峪关以北一百一十里。”
徐渭走到墙上的舆图前,指着某一处位置,对着马芳三人说道:“就是这里,柳河畔。从喜峰口出发,骑兵一路急行,只需不到三个时辰就能赶到。
也就是说,半个时辰后出发,你们可以赶在三更天左右到。休息半个时辰,可在四更天之前,向北虏发起进攻。”
说到这里,徐渭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天是十五,皓月当空,利于夜行。北虏苦战一日,已经精疲力竭,你们可以一鼓而下。”
周国泰问道:“谭督,文长先生,有句话不当问,但末将也要问出来。”
“你说!”
“如果我们赶至那里,戚总兵已经溃败了,怎么办?”
屋里一片寂静,静得让人有些心颤。
谭纶有些失神,捋着胡须,黯然地答道:“当初本督和文长,想让元敬把新军营三营九千兵都带去。
元敬断然否决了。说六千兵已经够多了,再多就会引起北虏的怀疑,不会上钩。于是就带着两营六千新军营出发了。
如果伱们三位去到那里,发现新军营已经溃散,请尽量找到元敬和世臣,以及其他将士的尸骨,带回来。
如果尸骨无存,就替我和文长,在那里,给元敬他们,敬上三杯酒水。”
马芳、李成梁和周国泰听懂了。
总兵官戚继光、副将张元勋和六千新军营,北出关外,深入敌境,以身为诱,钓敌上钩,是带着必死的心志。
徐渭嘶哑着声音说道:“戚总兵托传令兵递给我们一句话。只要他们六千将士还有一人存息,就一定钉在阵地上。
援军赶去,找不到他们的人,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英魂。”
说到这里,徐渭双目赤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谭纶转过身去,背着手看着舆图。
马芳、李成梁和周国泰忍不住喉咙发紧,鼻酸眼涨
谭纶伸出右手,抚摸着舆图上九边的长城,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大明,天子守国门,悲壮!却是我等数十万将士们的耻辱啊!
希望从我们开始,大明,不再是天子守国门,而是在北京城里,接受万国来朝!”
马芳、李成梁和周国泰三人眼睛噙着泪,沉声说道:“臣等誓死用命,洗刷这一耻辱!”
半个时辰后,喜峰口关口,三支骑兵陆续出关,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荒野之中。
三个时辰后,月亮都西沉,天空只剩下一条灿烂的星河,以及满幕繁星。
马芳、李成梁和周国泰站在一座山丘上,看着远处一团火,依然在夜色中燃烧。
李成梁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戚总兵他们能坚持到现在,真不知道,这一仗,他们是怎么打的。”
马芳眼睛一眯,“用人命堆得。我们将士的命,北虏的命。”
确定戚继光的新军营没有溃败,一直结阵坚持着,三人把目光转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的营帐。
马芳指着那一带,轻声道:“那边就是辛爱部的营地。他们有派出巡哨,我们的夜不收伏杀了十一波。我们得加快,省得有意外,被他们发现了。”
“马总兵,你下令吧。”李成梁和周国泰齐声道。
出发前,谭纶明确下令,这次奔袭以马芳为主将,李成梁为副将,周国泰为次副将,全军上下,必须遵从马芳的命令。
马芳也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老夫率宣大骑兵从南边突击,李副将,你率领所部从东边突击。周副将,你率所部先走两刻钟,从东北方向,绕到柳河以北,在北虏北逃的路上等着。”
“遵命!”
“记住文长先生的交代,一旦突击进敌营了,我们发两发红色信号弹上天空。敌军开始溃逃了,我们发三发红色信号弹上天空。周副将,你看到这个信号,就要做好准备。
如果情况危急,我们打绿色信号弹上去。我是一发,李副将是两发,周副将,你是三发。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各自准备。周副将,你现在就率部绕道,李副将,我们一刻钟后各自出发。”
“遵命!”
一刻钟后,马芳问亲兵:“儿郎们都准备好了吗?”
“总兵,大家憋足了劲,等着砍鞑子的脑袋。”
“好。我们以前总是守国门,卫家乡,今天难得出关外,在北虏的地界杀鞑子。告诉儿郎们,机会难得,不要留手,给老子往死里杀!”
“是!”
“李副将出发了吗?”
“他带着所部往东边去了。”
翻身上马的马芳,一扬马鞭,指着半明半暗的前方,沉声道:“好,我们也出发!敌营南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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