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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叽了好一会,高拱死活不能透露北伐南征军机之事出来,王遴心里很是恼怒。
你不泄漏些军机出来,自己怎么好寻到契机间隙兴风作浪。
泄露点戎政军机有什么关系?这些不详凶鄙之事,难道比澄清朝纲、匡复正道还要重要吗?
他强按着情绪,又聊起如何营救余昌德,高拱却左右顾盼而言它。
王遴愤怒了!
高大胡子,你这个叛徒!为了自己的仕途,居然舍弃志同道合之士,居然背离了天理公义!
好!好!我要跟你
告辞!
王遴愤愤然地离去,张四维尴尬地拱拱手,跟高拱高仪告辞,匆忙追了出去。
“王继津越发固执了,世道变了,他还不自省,还执泥于以往,越发地迂腐古板了。”高仪感叹道。
高拱冷然道:“他不是越发地固执执泥,而是在世道变化中不知所措,找不到出路,只好固步自封,迂腐古板了。”
高仪脸色一变,想反驳却又知道高拱这话虽然难听,可实实在在说到点子上了。
“肃卿啊,世事无常,说出来却让人难以接受。‘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
两位老高坐在书房里一个感慨,一个想心思,有仆人急匆匆走到门口,刚说到几个字:“老爷,葛老爷”
“老高,高肃卿,我的高尚书”
葛守礼的声音跟着飘了进来,他是高府常客熟人,进出无忌。
声音刚进耳朵里,身影就迫不及待地出现在门口。
高拱看着这位工部尚书,有些嫌弃却无可奈何。
“与立兄,什么事啊?
“高户部,快些打钱!”
一听到打钱,高拱跳了起来,“什么打钱?哪里又要打钱?你们怎么见到我就伸手要钱,我就是棵摇钱树也被你们薅光了。”
葛守礼笑嘻嘻地说道:“老高,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浑身上下闪金光的财神。废话少说了,京畿、山西、辽东一百六十九所县学、府学和司学学舍修建预算,礼部和顺天府两布政司列出预算,内阁票拟,西苑批红了。
给钱啊!”
高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与立兄,你被人当枪使,还美滋滋的。三地学舍拨款,他们来找户部要啊!又把你支到前面来,你还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何必啊!”
“什么何必!那些学舍是为三地修,却是我们工部主持修,是我们工部的政绩。雷工部修了半辈子宫殿观宇,老夫能够不步他的前辙,专修河道、桥梁、学舍、医馆.欣慰啊!
再说了老高,你的那个户部衙门出了名的门难进,事难办,下面看着老夫跟你的关系不错,自然就托到跟前。与国益民的好事,老夫不会推辞,高肃卿,你也不会推辞吧。”
高拱无可奈何地说道:“与立,老夫怎么会推脱呢?这是内阁票拟、西苑都批红的事,我怎么敢推脱。再说了,如你所说,这是大好事,老夫自当会处置的。
只是现在户部拨款,有新的流程,预算司拿到批红,转到会计司,由稽核司核准后转给国库司,国库司再发票给富国银行。
这笔钱会从富国银行国库账户里,直接拨到顺天府、山东、辽东三布政司在富国银行的账户里。你们工部按要求修好,三司验收合格了,出票给富国银行,那边才会把钱从三家账户里拨给你。”
葛守礼嘿嘿说道:“所以说你们户部门难进,事难办。这钱只要出了国库,富国银行那边就好办事多了,那像你们户部.”
高仪听得目瞪口呆,连忙叫住两人的掰扯,“新郑公,与立兄,这户部拨款又改规矩了?”
“改了!”高拱答道,“杨金水和王汝观执掌少府监和太常寺,搞得就是这套。钱尽量不从他们两个衙门走,全在富国银行和汇金银行里转,他们走得全是票据。
铜钱银两拨付全是银行处理,从这个账户到那个账户。真得要用银子,到账了你自个去取就是。
钱不在手里转来转去,下面那些胥吏刮油都刮不了。太子殿下带着老夫几个管钱的去看了一圈,参观学习,老夫觉得很好,立即上禀西苑,请得令旨,在户部例行。”
高仪好奇地问道:“杜绝胥吏贪墨,难道不可以伪造票据吗?”
葛守礼替高拱回答:“如果只是一家店铺,一家商号,下面的人伪造票据,还有可能把钱黑了去。可是衙门跟衙门之间,呵呵,正常转账取兑都十分繁琐,想伪造票据贪墨,除非高新郑带头,整个户部都黑了。”
高拱不满地说道:“与立,说什么话呢!”
葛守礼哈哈一笑:“知道高公清廉如水,高风亮节。只是打个比喻,比喻。”
高仪还有些不明白:“那如此一来,票据账目岂不十分繁剧?”
“账目繁剧,也总比被人稀里糊涂地把银子贪了去好。现在有借贷平衡记账法,会计制度日渐完善。无非是多请几位会计,多费些纸墨和算盘,却平白多了许多银子啊。”
高仪知道,高拱所说的平白多了许多银子,是指那些按照惯例会被贪墨的银子。
一时啼笑皆非。
贪官胥吏贪墨不走,我们还感到庆幸。
仆人端来热茶,给三人都摆换一杯。
高仪听了刚才高拱和葛守礼的对话,心有所感,忍不住问道:“新郑公,此次北伐南征,花钱如流水吧。”
“何止啊,花钱如大江东去,一泻千里!”
“那户部国库受得住吗?”
高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高仪还以为他要发牢骚,却不想他说道:“此次北伐南征,花费的粮饷巨万无计,要是以往,户部尚书只有上吊跳河的份。
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到我手上,却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高仪惊住了,“怎么个游刃有余?”
高拱想了想,“此事不关乎戎政,老夫也给你们二位说了。按照这样的打法,北伐南征的军费粮饷,庞少南的盐政税银,就能把它给包圆了。”
高仪吓了一跳,“新郑公,此话当真。”
“现在是隆庆二年年底了,你们说庞少南今年缴了多少盐政税银?”
高仪和葛守礼摇头。
“五百七十万两。这还只是行盐政新法第一年从两淮收上的盐税银子。要是盐政新法完善,推行全国,一年的税银至少一千三百万两。”
高仪眼睛一瞪:“这么多?”
高拱捋着胡须答道:“一年出多少盐,算得出来的。所以说,扬州大盐商,各个富可敌国。”
葛守礼也感叹道:“李卓吾说得没错,天下财富何其多,国家困顿,百姓穷苦,只不过是钱财都被某些人给侵吞了。
就好比这税银,从私人地窖里挖出来,挪到国库里,户部就一下子宽裕了。
他虽然有些背经叛道,但说得确实有道理,难怪越来越多的年轻学子信奉他的学说。”
高仪脸色一黑。
多少正统儒生视李贽为异端,欲除之而后快。可惜,他有西苑庇护,几年间已经悄然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他现在不仅上有西苑庇护,左右有东南北方工商业主支持,下面还有信奉他新学的十几万门生弟子。
京城有诸多大佬们压阵,看着还风平浪静,地方却是风起云涌,新旧学说的冲突,越发激烈。尤其是海商棉丝大兴的上海、宁波、泉州、广州,工业和边贸大兴的太原、开平、陕西、辽东等地,占据优势新学逼得旧学步步后退。
大儒名士纷纷写信哭诉,邀人助拳。
这些破事全归礼部管,搞得高仪焦头烂额,听到李贽这个名字就头大。
高拱瞥了他一眼,知道好友心里的烦恼,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其实这次北伐南征,户部支应有余,除了国库充盈,还有其它原因。”
高仪和葛守礼马上被吸引过去,好奇地问道:“新郑公还请给我等讲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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