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甲男孩对龙没有畏惧。”长老说出伊戈语，“你威胁不到他，男孩会反抗。”

    “此事对他有益，一旦我入关，便能解丰饶城之围。”亚历克斯用手指摩挲着浓密的络腮胡。

    他头戴有角的王冠、披着宽大的王者披风、脸庞被修整的很整洁、五官浓郁却极有美感。

    黑铁之王曾要封他北方之王，那位置仅次于黑铁王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假以时日，还能得到勋爵的称号。

    但亚历克斯并未同意，因为他相信他靠双手最终所得远比别人恩赐的更多，命运站在他身边。

    如今果然验证。

    黑铁之王崩俎，而他成为了名至实归的北方之王，不经过任何人册封。未来还要成为大地之王，所得荣誉比黑铁之王更崇高……其伟绩或许能比肩征服者。——未来真会如此顺利吗？

    亚历克斯沉思着。征服者从黑铁大地远征伊戈。而他从伊戈大地杀出、远征黑铁，能效仿的人有且仅有一个。

    “咱看得出来，男孩很骄傲，不肯居于人下，对谁都不肯，他生性如此。”伊德涅说。

    铁花郡是裂甲乃至黑铁大地的门户，乃是征服时期所建，若要强攻要塞，进攻方势必损失惨重，并且失败风险极大。

    亚历克斯想里应外合，让河谷势力两面夹击铁花郡。

    但结果很明显，后者不仅不答应，甚至胆敢反击。

    那态度强硬而果断，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令人震惊。

    他们曾有贸易，用钢铁品换取奴隶。

    但那一切都随着天马平原一役而改变了。

    如今他们互相敌对。

    “我觉得裂甲男孩是刺猬，得顺着才不会扎手，伊德涅，你真是个呆瓜，你把事情搞砸了。”另一个老女巫咒骂。但伊德涅并不回应，伊戈人行事风格简单直接，换了别的女巫也比她强不到哪去。

    ……

    今年太阳相较于往年更加猛烈。

    夏季结束，温度反而回升了。

    干燥的烟尘升腾，在半空形成云雾般的颗粒状，像是大地枯竭的呼吸。

    伊戈人认为每逢夏季结束，诸神必定陨落一次。

    无数个夏季过去，诸神陨落了无数次。

    他们将这种现象称作诸夏的黄昏。

    万物在这个时刻皆会消亡，只有龙王创造的永恒世界长存。

    那是个比大地更辽阔、更神秘的世界，也是无数战士在战场上追逐的灵魂归宿。

    龙王大殿。

    外面天气炎热，大殿内寒意很浓，因石柱镶嵌着多枚冰玉，悄然间散发冷意。

    亚历克斯坐在王座上，下方一侧坐着七位伊戈祭司长老，男女都有，浑身邋遢，不修边幅，皆是法力高深的伊戈智者。

    伊德涅位列其中并不显眼。

    伊德涅满脸褶子，气质阴郁，很像是故事里熬制毒药的老巫婆，但在所属部族里，智者祭司的地位极高。

    卡珊拉则优雅的坐在另一侧，眼眸眯起，表情似笑非笑。

    塞林的长女黑发柔顺，肌肤白皙，头上戴着插着羽毛的软帽、薄纱斜垂，微微遮住美丽明艳的脸庞，紧身天鹅绒窄袖长裙，裙身打褶，胸袖皆有衬垫，以及洁白的刺绣皮手套。其装扮完全是贵族风格，和伊戈长老的邋遢风是两个极端。

    “现在河谷王又赢了，男孩的地盘固若金汤。”伊戈祭司说。“我们要过墙，到墙后面的土地，就离不开男孩的钢铁战士。”

    “真是愚蠢！”卡珊拉说。

    “女孩别摆出这幅态度。收收脸色，你不是龙，”巫师格欧茵对她说。“就算是活龙，也不能对咱这样说话，咱们只尊敬龙王，而不是所有的龙。”

    卡珊拉听得懂伊戈语，长老们也听得懂黑铁语。

    古神奥的语言在征服时期扩散整片大地，亦在伊戈流传开来。

    “亵渎者不会派兵的，他在积蓄实力。”卡珊拉一针见血的指出。“现在不是他出来的时候——最起码他这样认为，他不可能冒着失去领土的风险，去帮我们打开一条路，谁去都没用。”

    “咱觉得你可以去，亚历克斯知道你有两个血亲在河谷做客。”

    “他们恨透我了。”卡珊拉笑道，笑声酣畅淋漓，得意洋洋的自我介绍。“就如我的父亲那样憎恨我。”

    她将塞林丢在了冰天雪地的伊戈大地，以血亲延续了伊奥努斯和龙族的约定。

    征服者的宝库从来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非凡甲胄。

    而是权力，和龙对话的权力。

    “女孩和更多的龙一起去，咱们也可以去，男孩无处逃。”

    “那更愚蠢了！”卡珊拉发出无情的嗤笑。

    她的话辛辣又难听。

    “诸位长老，我的先知老师不是吃素的，哪怕她身在苍月，但只要某些事情牵扯太大，咱们还未动身，未来就已被她梦见，而结局也会注定！你们就没有见到贝特里德大人的惨状吗？

    “伊戈语是怎么说的？咳咳，你们将亵渎者看做男孩，伊莎贝拉也将你们看做孩子……一群寿命将至的孩子。相信我，你们的智慧在她面前无效！”

    “咱们不信，不然好女孩们就不会来咱这边了。”伊戈智者所说好女孩都来自女巫林。

    圣城事件爆发，她们无处逃，只能加入海盗。如今有些被折磨死了，有些苟活着。

    但从没有哪个投奔海盗的黑铁女巫能站在这座大殿上。

    卡珊拉站了起来。

    “那你们尽管去吧，别指望我会让龙帮你们。我的预言能力在那片土地失效了，未来是混沌的，我看不到它。所以，我不打没把握的仗，想必瓦莱哈尔大人也不会同意你们去接触裂甲后代，因为……会死龙的。”

    “战争也会死龙，万物终有一死。”伊戈智者说。

    亚历克斯问道：“从不盲目的女巫，请问你有何高见？”

    卡珊拉从不盲目。

    她始终目标明确、自私自利、热衷权利。

    按照约定，伊戈和龙共同征服大地，大地归他，天空归龙，而卡珊拉则是龙族信仰的圣座，地位等于圣城教宗。

    龙是她的立足之本。她不会将龙投入到一场没有收益的行动中。

    当时他派遣伊德涅和贝特里德前去河谷的时候，卡珊拉便旗帜鲜明的反对过。

    ‘我有龙，能征服冰岛。我有战士，是数万名战士组成的大军。我有龙钢，它坚韧无比。我有魔法，伊戈的部族祭司都在为我效力……’

    命运也站在我这边。亚历克斯暗忖。

    伊戈智者曾告诉他，龙王之怒乃是大势所趋，它将蔓延大地，在万物终焉的尽头重新创造世界。

    可现在他却被诸神的信徒拦在北方，迟迟没法南下。

    难道诸神并未彻底死去，在和他作对？还是说没到这个时候？

    这是信仰之战。亚历克斯觉得他不会失败，也不觉得龙王会输给诸神。

    精通预言的女巫沉吟、思虑、犹豫。

    她皱眉告诉北方之主。

    “战争已至……和……城堡毁于内部……”

    高明的巫师皆有预知的能力，通过观测幽界，占卜、推演、解读、预示未来。

    大多数巫师看到的命运并不全面。

    因为涉及的事物越多，引发变数也会越多。

    随着黑暗时代的将近，这种能力也随之失效了。

    卡珊拉给了一个没法验证、并不明确的未来。

    什么时候会发生？具体是怎么发生的？所说的对象是谁？

    亚历克斯一无所知，卡珊拉也只知道这么多。

    毋庸置疑的是——

    夏季已过！诸夏已过！

    战争已至！战争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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