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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跟她一样,戴着墨镜,脸上蒙着户外头巾遮挡紫外线,看不清表情。
辛辰自认安慰不了别人的情伤,只能报以理解的沉默。
“我羡慕你们。抱着这种目的来,你们都找到了在路上的真正乐趣。不像我白白辜负了走过的美景。”桃桃停住,看向远方的雪山。
辛辰的手机再次响起,是路非打来的,“昨天和小笛吃饭,她让我问你,还打算走多久?”
“你希望我挺下来吗?”她早就克服了最初的那一点儿高原反应,但高海拔相对稀薄的空气让人有一点儿意识恍惚的感觉。话一出口,她觉得接近挑逗了。
果然,路非一怔,然后轻声说:“我希望你停在我身边。”
垭口的风很大,唿啸而过,他的声音直接从听筒传入她耳内,却也似乎被风刮得零落拖长,痒痒地钻入心底,“你要的只是从前的我,如果我真的在你身边,你会觉得这个人面目全非,和你想象中的风景是两回事。”
“我们还要争论我爱的是什么时段的你吗?”路非低沉温和。
“因为我知道,我爱的是那个从前的你,路非。橘黄橘子园”辛辰冲口而出,随即笑了,“你看我就这么幼稚。明明自己早就改变了,也接受自己的现状,却接受不了别人的改变。我怕一个陌生人到我身边,破坏掉我保留的记忆;我怕我不仅幻灭,还失去回忆。”
“你的记忆也是我记忆的一都分。我们如果不在一起,只会越来越陌生。总有一天,我就算出现在你面前,也只是路人,我最怕的是那种情景。”
辛辰静默,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会对着一个陌生人如此低低诉说吗?艰苦跋涉途中的每个电话。都如同看不见的羁绊,将他和她联系在一此,她已经背离了她的初衷。
“接下未会去大理,丽水吗?”路非对他们行程的熟悉程度已经不下于她了。
“不,那两个地方我都去过一我想直接从德钦去沪沾湖住几天,等他们过来碰面。然后一块儿步行去亚丁。”
他们一行六人从雨崩徒步剑飞来寺,再乘汽车到德钦县城。大家决定在这里分手。四位男士休整一天再去大理;桃桃上了去昆明的火车。然后乘飞机回上海;辛辰上了长途汽车,辗转奔向泸沾湖。
辛辰一路打着吨儿,哪怕车子例行停在可以看到山路十八弯的地方,方便游客拍照,她也没下去。到了泸沾,她走进事先订好的洛水临湖客栈,对前台服务员报出自己的名字。服务员却摊手,“你比预订提前五天过来,小姐。不好意思,今天客满了,没有空房间,明天才会有人退房。”
辛辰没想到“十一”长假早过完了,游客还没散去。她只得收起身份证,准备去别家碰运气。
一只手伸过来,按在她放在柜台上的手上。这是一只男人的手,指甲修剪整齐,手指修长,掌心温暖干燥。她侧头一看,路非正微笑地看着她。
他穿着白色衬衫,RalphLauren黑色棉布西装,尽管是休闲款式,可和这里寻常穿运动或户外装束的游客还是很不一样,整个人温润如玉,在夕阳下散发着光彩。
辛辰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一时征住,隔了一会儿,牵着嘴角现出一个笑,“你好。”"
路非俯身拎起辛辰那个外挂着帐篷、登山杖的七十斤的沉重背囊。拉看她的手上了客栈二楼,紧紧抱住她。
辛辰在他怀里闷声笑,“我可警告你,我好多天没洗澡了。先别说味道难闻,弄不好身上还有跳蚤。”
他没有放开她,将她的头按在他胸前,下巴压在她纠结的头发上。一动不动站看。
她安静地伏在他怀中,过了一会儿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前天坐飞机到丽江,再转车过来,已经在这儿住了两天了。”
“不用上班吗橘黄橘子园?”
“今天是星期六。”
“就是说明天要赶回去了。真疯狂。”
路非不语。他前天还在上海出差,办完事后,并未回去上班,却计算着她的行程,直接来了这里。对素来放不下工作的他来说,短时间内第二次到云南,确实算是个疯狂的举动。
他在他们那一行人网上预订好的客栈里住下,对着湖光山色完全没有感觉,只拿了本书,坐在房间窗前看。每一班旅游车停到门前,他都凝神看着,大批游客过来,却不见她的身影。他情知如果明天上午她还不出现,再乘飞机转道昆明回去,继续处理烦琐的工作。
当看到穿着薄冲锋衣外套、速干裤的辛辰下车,他马上冲了出去。
洛水这边晚上照例举行民俗表演性质的篝火晚会,走婚的噱头很能吸引猎奇眼球,游客全去了那边。辛辰和路非对此没有兴趣,吃完饭后就回了房间。
临湖客栈的二楼正对着泸沽湖面,夜色迷离下,只见暗蓝的湖面有微微的波澜起伏。只是辛辰没有看风景,她将自己扔到铺着蓝绿两色床单的大床上,舒适得叹息一声。
她这次行程的领队者老张在北京作着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但奉行自虐式苦行、喜爱研究网上的逃票攻略、投宿宝典,力争节约每一分钱,一路上基本没住过条件较好的客栈旅店。她已经有二十天的时间没洗过这么像样的热水澡,更没躺在如此柔软的床上睡觉。
上一刻她还在说:“刚才餐馆里的人说里格的风景更好更安静,而且没有这边商业化,我打算明天搬去那边住。”
下一刻她已经陷入了无知无觉的酣睡中。
木质结构的客栈,看着唯美的浪漫,但并不隔音。夜半时分,篝火晚会散场。带着醉意玉兴奋归来的游客成群结队的喧哗着走进来,咚咚地上楼梯,谈笑着开门,放水洗澡。着一连串声音传来时,路非根本没睡着,而辛辰被惊醒了。
连日以来,她大半睡在睡袋里面,不是在帐篷内,就是铺在简陋屋子的地上。偶尔几次进客栈住宿,睡的也是条件最基本的通铺硬板床,身边是打鼾梦呓的同伴。翻身就能听到床垫上稻草窸窣作响。此时身下这张床的柔软几乎像一种陷落,带来一种飘渺感。
骤然醒来,她发现自己的手指牢牢握着身边一个人的手。这样依赖的姿态比看自己躺在他身边要让她惊骇的多,她募地缩回了手。儿路非并不等她说什么,伸手抱住了她。
他一手环着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修长的手掌有节奏地抚在嵴背上,带着温柔镇定,让她安心的力度。
她十四岁时,他第一次抱着她,也是这样抚慰她,将她从梦魇中带出来。
你不是十四岁了,心底一个声音提醒着她,不可以放任自己以如此软弱的姿态寻找安慰,这样下去,你是误导他,让他以为你的认知永远停留在从前。
然而窗外黑夜如此漫长,那个惊慌不安的小女孩背她锁闭的太久,一经浮上来,跌入如此温暖的怀抱,不由自主贪恋,再也不肯轻易退回去。她将头埋到她怀里,失去了挣脱的力气。
外面的声音静静消失,四周恢复了浓稠的黑暗,她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合轻轻拍在后背的那个节奏几乎同步,这种静谧让她的理智不安,她仰起头,碰到她下颌,哪里有一点儿胡渣,带着一点儿粗硬感摩擦着她的皮肤。他的嘴唇落在她的头发上,再移到她额头,轻而灼热。
当他的嘴唇向下,落到她唇橘黄橘子园上,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当然,路非不会这样亲吻十四岁的辛辰。她再不是那个没有安全感,只想匆匆抓住生活中突然出现的温情的小女孩。
他的吻在加深,她的回应渐渐热烈。回忆在暗夜翻涌,理不清头绪。恍惚之间,她不知道这个吻来自逝去的时光,还是眼前的交缠;如此的陷落漂浮,是因为这张过分舒适的床,还是这双手臂、这个怀抱、这个人?当所有羁绊解除,汗水从他额头滴落到她身上,每一吻,每一个抚摸都深刻如烙印。她无力承受,却也无法逃避。他的嘴唇所到之处,让她身体内防腐燃烧起小小的火焰,而这火焰转瞬间席卷着他与她。他在她耳边重复而缠绵地唿唤她的名字。他的律动带动着她。她的手指扣紧在他背上,这样绝望的攀附。因过分用力而有些痉挛。她的呜咽被他封堵吞噬得含煳,他的味息在鼻间如同末日已经来临,置身茫茫旷野,整个世封堵在黑夜中沉重如感慨。
如同末日已经来临,置身茫茫旷野,整个世界在那一刻走远,天边玄黄宇宙洪荒,不过只剩下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两个人。汹涌而来的,已经分不清是快意还是纯然的痛楚。
窗外露出微微的晨曦时,辛辰重新沉入睡眠。
极度的疲乏后,她仿佛重回了徒步途中,背着重重的行囊,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山谷间白雾浮动,每一棵树都有不同的姿态,每一眼望会看到不同的景致,浓烈的色彩美到失真,却听不到小鸟的鸣叫,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单调地重复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样诡异的宁静中终于掺杂进了别的声音。她的脚步不再一下一下响的异样。
她迷惑地分辨着那些声音来自何处。一条温热的毛巾轻轻搁在她额上,她睁开眼睛,只见天已放亮,路非正替她擦拭满头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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