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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提亲来得突然,但两家对儿女结亲这件事是互相通过气的,再说秋猎回来以后又相处了一段时间,故而永宁侯府的长辈们对此不算意外。
只是陆家的夫人没有提前派人知会霍氏一声,让霍氏有些猝不及防。
“提亲的媒人都上门了,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咱们家,谁都知道这是陆家来提亲了,连拒绝都不能,跟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分别呢?”
在一众欢欢喜喜看热闹的女眷中,唯有谢挽瑜面色淡淡,眉头轻蹙着。
“说什么呢,这都是早晚的事,你小妹还在这里呢,别乱说话。”霍氏一听就急了,怕虞宁因为这话多想什么,连忙说了谢挽瑜两句,然后指使谢挽瑜回院子里待着去,没事少说话。
谢挽瑜无奈摊手,给虞宁一个带有笑意的眼神,转身离开了里屋。
虞宁一直坐在正堂后面的里屋,听着前面几位长辈与陆家媒人寒暄。
既然陆家都来提亲了,虞宁也觉得陆承骁这个人只得托付,这婚事,永宁侯府就应下了。
黄昏时,虞小宝从集贤院下学归家,虞宁腾出时间去接小宝,并在马车上说了陆家今日来提亲的事情。
“所以,阿娘过段时间就要成婚?!”
虞小宝挠挠头,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感觉,因为她曾听外祖母说过阿娘将要成婚的事情,她瞪圆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扑扇两下,问:“那……阿娘成婚以后,最爱的人也是小宝吗?”
终归,虞小宝还是想起了皇帝叔叔跟她说过的话。
“小宝,阿娘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
小宝的出生,让虞宁拥有了第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小宝就是虞宁最重要的亲人,她视之为命的珍宝,这点毋庸置疑。
虞小宝最懂撒娇,一把扑在虞宁怀里,“嘿嘿,我就知道阿娘是最爱我的。”
“对了,阿娘成亲以后,我是不是要改口管陆叔叔叫爹?”
虞宁拍拍小宝的头,语气柔和,“小宝想叫就叫,不想叫就算了,都随你。”
陆承骁知道虞宁最在乎的就是孩子的想法,所以表示过会将小宝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也会给小宝适应的时间。
虞小宝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又问:“阿娘,我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阿爹,他是什么样的人呀,有没有陆叔叔好看?”
小宝以前从来没问过有关于沈拓的事情,虞宁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能是因为虞宁要成亲了的缘故,她第一次对亲生父亲起了好奇心。
“好看,你爹他……是我心中,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
虞宁不知道怎么对小宝描述沈拓这个人,唯有“好看”这词是确定的,其他的……其实虞宁也不太清楚。
当年强压着沈拓成婚的时候,她不知道沈拓的身份,只看中了那张脸。
现在知道了沈拓的身份来历,但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沈拓这个人。
通过家中长辈口中偶尔透露出的话语,能猜到天子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甚至手段凌厉,不近人情。
但重逢这么久,沈拓都没来找麻烦算账,看样子还挺喜欢小宝的……
这么看来,他对她已经很宽容了吧。
*
应了提亲,交还了庚帖,若是没有意外发生,谢家和陆家就是板上钉钉的亲家了。
没两日便是花灯节,陆承骁再度邀请虞宁赏花灯游船,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号,两人出去便不用刻意带着家中弟姐妹一起了,单独相处不用避讳什么。
花灯节当日,虞宁没带任何姐妹,自个出门了。
约定的地点是烟柳湖边,花灯节最美不过湖上夜景,带到入夜后,湖面上飘着不计其数的花灯,各式游船花船漂泊在湖面上,每艘船上都挂着精美绝伦的宫灯,放眼望去,美如画卷。
虞宁和陆承骁都是夕阳日暮才从家里出来,等到湖边时,正好是天色刚刚暗沉之时。
“神悦,那艘游船是我提前定下的,游船马上就靠岸了,我们一会可以就上去。”
陆承骁与虞宁并肩而行,往那艘游船即将停靠的岸边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登船之际,后面传来急促的呼喊声,“副统领,等等,有急召。”
虞宁转身看过,只见一名年轻男子跑过来,将手中的令牌递到了陆承骁手上。
那年轻男子附在陆承骁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随即,陆承骁神情凛然,有些歉意地看向虞宁,“神悦,我可能有些急事需要去处置……”
虞宁:“公务要紧,将军快去吧。”
陆承骁再没说什么,急匆匆地走了,看他走得这样急,应是真有什么要紧事等着他去办。
相伴的人走了,虞宁却没有离开,她独自上了游船。
这游船很小,只能容纳几人乘坐,比不上旁边的官船和花船庞大繁华喧嚣,但却悠闲清净,别有风雅滋味。
就这样坐在船上吹吹风,看看景色也是好的。
湖上飘荡了些许,游船从一座花船旁边经过,丝竹管弦与鼎沸人声混杂着传过来,窥见了花船上的繁华一隅。
摆渡的船夫胡子花白,声音苍老,“果然是浮云楼,无论何时都这样热闹。”
“浮云楼?”虞宁从靠在小船的窗边,抬眼往旁边的花船上望去,“老伯,你说的浮云楼就是这艘大船?”
“是呀,这位娘子应该来京都不久吧,不然怎么连浮云楼都不知道。”
“嗯,今年才到的京都。”
“这浮云楼啊,其实就是常年漂浮在湖里的酒膳坊,船上有酒有菜有茶,还有歌姬乐师,绝色佳人……”船夫说了一通,最后道:“不过啊,浮云楼里的美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身价高的很,好些王孙公子争着抢着去一度芳容呢。”
“倒是处好地方。”
虞宁托腮望着浮云楼上的灯笼,心想这楼看起来确实繁华,改天她也要上去玩一玩。
“哗啦!”身畔似有水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破水而出的声音?
虞宁掀起帘子船尾看,接着柔和的月光,终于看清了外面的情景。
她立马扬声道:“老伯停一停,船尾哪里有人,好像有人落水了。”
虞宁从湖里救了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上船,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她就好人做到底,带着这个落水的姑娘上岸,送到了医馆里。
“三娘子,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虞宁刚从医馆出来就被凝香抓住了胳膊。
凝香神色焦急道:“出事了三娘子,大小姐拎着棍子往烟花巷那边去了,侯爷不在家,大夫人拦不住,只好让我来寻你,娘子快去劝劝大小姐吧,别真的在外面闹出事来。”
烟花巷就是京都的秦楼楚馆聚集地。
虞宁疑惑,“阿姊往烟花巷去干什么?”
“说是六公子与七公子在那边喝酒招妓,与之一起的还有小王爷……。”
上次谢遇恪和小王爷沈膺去青楼晃悠一圈,还没等干什么呢就被武缨抓回,被沈拓一顿罚跪,连着永宁侯府也没讨到好。
结果这次又去?还添了谢遇棠一起?
虞宁:“……”青楼有那么好玩?
永宁侯府越发没落,谢挽瑜在朝堂上没有助力,一步步稳扎稳打,不能出错,她的家风名声尤其重要,所以知道谢家兄弟又去那种地方才如此生气,直接去抓人了。
虞宁没有耽搁,立马往烟花巷去了,追着谢挽瑜的脚步进了一座名为玉人阁的青楼中。
楼中珠帘锦绣,彩绦飘飘,如此美妙,很难想象这里竟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虞宁无奈叹气,目光在大堂扫了一圈,没看见人,只好往上走,她刚登上二楼,就见谢挽瑜拧着谢遇棠的耳朵,掐着谢遇恪的领子从一间厢房里出来。
紧接着出来的还有捂嘴偷乐的小王爷沈膺。
出了厢房的门,谢挽瑜就松开了谢遇棠和谢遇恪,在众人面前给两个弟弟一些面子。
虞宁扶额掩笑,实实在在被都逗乐了。
姐妹俩带着两个弟弟往家里走,小王爷沈膺则是爱去哪就去哪,她们不管。
“真的啥也没干,我们俩就是舍命陪君子啊,小王爷非要找我们俩去,总不能直接拒了吧。”
“阿姊我们正是因为知道家里光景不如从前,所以才与小王爷交好啊,陛下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又如此看重沈膺,说不准……”
谢挽瑜冷眸扫过去,谢遇棠和谢遇恪立马闭嘴了。
她缓了缓神色,平静说:“你们能想到的,别人就想不到,沈膺心里也清楚,以后什么样还未可知,你们俩现在好好读书是正途,别搞些歪门邪道。”
虞宁不知道永宁侯府与天子有什么过节,但看谢挽瑜这个样子便知情势不好。
“除了太后娘娘与陛下不和,府上与陛下还有其他仇怨?”虞宁问。
谢挽瑜揉了揉眉头,“不仅是太后娘娘与陛下不和,还有三叔,当年陛下亲政时,雍王叛乱,三叔是雍王部下,他与雍王一起死在了雍州,虽因太后娘娘力保,没有殃及谢家,但终究是不如从前了……
还有,大哥要回京了,柔仪郡主久居郡主府,等大哥回来,她必然要提和离的事。”
柔仪郡主沈知柔出身晋王府,却不是皇室亲生血脉,她是王府养女,与天子青梅竹马长大,当初,京都世家都默认,未来皇后必是柔仪郡主,结果因为宴会上的一次意外,沈知柔嫁给了谢家世子谢遇瑾……
没人知道天子是否对柔仪郡主存有私情,万一有,等沈知柔和离,天子迎娶她进宫,到时候永宁侯府该如何自处?大哥谢遇瑾的颜面又置于何地?
虞宁听了谢挽瑜讲述侯府往事,震惊之余,也更加心虚了。
长姐说少了,永宁侯府不止有谋反罪臣,天子情敌,还有一个强压天子做夫君生孩子的女儿呢。
这么看来,永宁侯府的未来当真堪忧啊。
“马车上可是永宁侯家眷?”
马车行到半路被拦住,清冷如玉的声音传来,“请诸位下车,配合大理寺盘查。”
“大理寺?”
谢挽瑜深吸气,狠狠瞪了谢遇棠和谢遇恪一眼,“你们又闯什么祸了?”
谢遇棠和谢遇恪面面相觑,俱是无辜。
外面的人又催促一遍,谢挽瑜无法,只得带着弟妹下车。
“原来是崔大人,敢问崔大人夜拦永宁侯府马车,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谢挽瑜问。
对面的人是大理寺少卿崔淮,天子心腹,也是谢挽瑜在朝堂上的老对头了。
“捉拿嫌犯。”崔淮神色清冷,目光掠过谢挽瑜,落在旁边的虞宁脸上。
“谢三小姐,你本名谢神悦,流落民间时,名虞宁,我说的可对?”
虞宁有种不好的预感,“没错。”
崔淮拿出逮捕令,展示在几人面前,“谢三小姐,今夜您在烟柳湖边救了一名敌族女刺客,由于您过往种种不详,无人可作保你的清白,所以,在大理寺找到证据前,还请配合大理寺调查。”
不就是要抓她下狱么,说的那么好听干什么。
虞宁:“……”
她一年到头也就发一回善心,结果那女子是敌族?还是刺客?!
作保?她曾经,可是个山匪啊,谁能给她的过往作保呢,怕不是自寻死路。
在谢挽瑜要杀人的目光中,崔淮客气地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对虞宁道:“谢三小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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