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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自是传的很快,整个澳门已是震动了。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哭声。
股票涨了。
可惜提前抛了。
别看这澳门只是一个大村落,可实际上,能来这‘新世界’的人,个个都靠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了不少的家资。
此时的佛郎机人已开始尝试投资,尤其是这些敢于不远万里来的商贾和匠人,命都不要的人,本就胆大包天,只要挣钱的勾当,他们都干。
只可惜这一次……
与暴富擦肩而过。
街上到处都是酒鬼,酒鬼们提着酒,口里骂骂咧咧,大抵都是骂那位东方蠢驴的。
如果他不收购,股票就没办法卖出去,现在他们便要挣大钱了。
当夜,许多庐舍里,都传来男子和妇人的争吵声。
泥泞的道路上,几个酒鬼躺倒在其中,似乎也念叨着股票相关的事。
“刘百户……”
此时,一个庐舍里,隐隐亮着灯。
进来的是一个书吏。
这个被称作百户的人,乃是北镇抚司下辖的一位百户官,他的职责,本身就是监视珠江一带的动静。
不过厂卫那边,突然对澳门滋生了兴趣,尤其是荷兰的股票,所以作为百户的刘晋,当然要恪尽职守。
外放出京城的锦衣卫是很悲惨的,可能北镇抚司早就将你遗忘了,而你要做的,就是每个月写一封奏报,送回京城去,绝大多数时候,你的奏报不过是历经司的文吏看过一遍之后存档。
不会有人在乎你,甚至连北镇抚司,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刘晋就是这么一个存在,锦衣卫在外头,看似威风,可威风是极有限的,尤其是在南方,抗税的情况很严重,经常有士绅带着人包围镇守太监的府邸,而地方官只是做做样子,实则却是作壁上观。
只有可怜的锦衣卫,才会竭尽全力保护这些镇守太监。前些日子,就有锦衣卫被暴民直接扔进河里淹死的事。
刘晋自是无一日不想回京城去。
可现在……
九千岁居然关心起了澳门和蕃夷之事,所以刘晋几乎每日都驻在澳门,打探各种消息。
这文吏,是本地给番夷做账的帐房,耳目灵通,也是刘晋安插在此的耳目。
“怎么,有什么消息?”
这文吏立即就道:“听说,那股票涨了。”
“股票涨了?”刘晋一时愕然,不由道:“不是说,那股票一钱不值吗?”
“却不知何故,从马六甲传来消息,说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大赚,股票在佛郎机暴涨,当初卖了股票的人,现在都捶胸跌足,后悔不及。”
刘晋打起了精神,这可是一个大消息,于是神情认真地道:“你继续再探,我要准信,这等事,不是开玩笑的。”
“是。”
次日一早,刘晋也没闲着,他开始在这澳门穿梭,四处打探消息。
两日之后,又有快船抵达了这里。
这快船是自琉球而来的,来的却是一个倭商,他带来的消息更振奋人心。
倭人和荷兰人的矛盾已经经过了调解,最终被挟持的荷兰总督,被倭商释放,彼此重新订立了还算公平的合约,荷兰人依旧垄断倭岛的贸易,只是愿予以更多一些的利润,让给倭商。
消息一出,又是哗然。
虽然不知这消息传到佛郎机,是否大大的利好东印度公司,不过根据人们的猜测,这绝对是一大利好,只怕这股票……还要应声大涨。
至少在澳门,市面上已开始有人愿意出十三荷兰盾收购股票了。
甚至有人愿意出更多。
只是,哪怕是出这样的价,市面上也几乎没有多少股票流通了。
刘晋得了消息,振奋精神,在确保了消息准确之后,方才火速上奏。
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奏报,请人派快马,立即送往京城。
…………
而这时候的京城里,却有另一份消息传来,一时,京城震动。
终究……关中的旱情虽然在天启皇帝的纾解之下,总算消停,只是……缺粮的情况依旧严重,流民虽有不少投奔了京城,可留下来的百姓,终究还是反了。
山西延庆府,一个叫高迎祥的人,自称闯王,高声疾呼:“与其坐而饥死,何不盗而死”。与各路叛军结成三十六营,聚众二十万,宁乡、石楼、稷山、闻喜、河涧诸州县。辗转进入关中、河南等地。
一时之间,朝廷震惊。
叛军所过之处,自各地官吏和‘义民’的奏报来看,是杀人盈野,血流漂杵。
朝廷震动。
穿着满是补丁布衣的天启皇帝,忙召百官商议。
朝中顿时喧嚣起来,百官纷纷请求朝廷立即弹压。
甚至连对付建奴,都不曾有这般的义愤。
而厂卫的奏报,则又是另一番局面。叛军所过之处,裹挟百姓,袭击士绅,开仓放粮,百姓大悦,纷纷揭竿影从,如沐甘霖。
这消息对天启皇帝而言,更为可怕。
因为地方官吏的奏报,往往是叛军如何可怕,百姓如何恐惧。
倘若恐惧,倒也罢了,下旨命各州县招募义民自保,再调一支军马,自是弹压了就是。
可黎民百姓,欢欣鼓舞,这欢欣鼓舞的背后,便是怨气冲天,那么,便不是剿的问题了。
自然,这些奏报,天启皇帝是没有示人的。
他看着同样怨气冲天的群臣,自是明白,不少的大臣,家小都在山西、关中、河南一带,这就意味着,叛军所过之处,这些家小,一个都躲不过。
天启皇帝自是下旨,命各省巡抚招募义民进剿。
到了傍晚,天启皇帝又至勤政殿,召内阁大学士议论,忙到了子夜,已是筋疲力尽。
次日一早,又有消息,各省纷纷上奏,催告钱粮,毕竟皇帝不差饿兵。
天启皇帝连连皱眉,又听说有乱兵杀入吏部尚书郎中张光前的老家,诛灭九十一口,夺粮而去。
这张光前听闻噩耗,当即昏厥,而后奏请天启皇帝准其回乡剿贼。
而这时候,张静一也被召来了勤政殿。
此时,内阁大臣们已经告退。
天启皇帝露出疲惫之色,一同在这里的,却只有魏忠贤、田尔耕以及几个锦衣卫同知和佥事。
显然,这是一个小会议,是针对厂卫开的。
天启皇帝没说什么,只是先命人看厂卫自各地发来的奏报。
张静一看了片刻,一时叹息。
不得不说,当初天启皇帝的策略是对的,关中的灾情,若是一切遵照这些来办,绝不会出这么大的偏差。
可现实的情况呢?奏报里没有写叛乱的原因,可张静一不问自明,无非就是官逼民反罢了。
若是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哪怕一千个人反,那么尚且还可以说这些人乃是顽劣之徒,十恶不赦。
可二十万人反,无数人影从,叛乱此起彼伏,流寇所到之处,十室九空,富者被诛灭,贫者携家带口追随而去!这还能说什么,责备他们何不作安安饿殍,却效尤奋臂螳螂?
合上了奏疏,此时听田尔耕道:“陛下,山西的锦衣卫緹骑,也折损了不少……这山西、河南之地,距离京城不远,若不诛灭,臣只恐京城不安。又若是流寇席卷山东,则可能切断运河,到时……我大明首尾不能相顾,定要出大乱子的。”
天启皇帝拧着眉心,忧心地颔首道:“不错,运河的周全,最是要紧。朕已急调军马,率先要严防死守的,是运河所过的诸州府。”
魏忠贤则道:“何不抽调边镇的关宁军一支,入关剿贼?”
天启皇帝摇头:“不可,关宁军不可轻动,如若不然,情势会更为棘手。”
说到这里,他显出几分焦躁,接着道:“朕现在需要银子和粮食,调拨流寇侵掠的山西、河南、陕西诸省……”
魏忠贤便道:“陛下说的是,只要官府与义民众志成城,区区流寇,不足为患。”
魏忠贤的本意不过是安慰天启皇帝罢了。
天启皇帝听罢,却突然勃然大怒:“什么义民!事情坏就坏在这些所谓的义民上头,不是这些所谓‘义民’平日里侵吞田地,灾年时落井下石,鱼肉乡里,何至今日如此!”
他痛骂一声。
看着恼怒不已的天启皇帝,魏忠贤一时吓得大气不敢出。
张静一这时倒是显得平静,却是道:“陛下,臣已封侯,陛下还没给臣赐地呢。”
于是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张静一的身上!
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天启皇帝本就怒不可遏,听到这话,本还想骂人,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憋红了脸。
的确,照例是要赐地的,好歹是个侯,给个几百顷地是规矩。
憋了半响,天启皇帝终究道:“朕会令户部去清丈……”
张静一却道:“臣可以自己挑选一块土地吗?”
天启皇帝一愣,随即绷着脸看着张静一:“朕的皇庄子已经不多啦……”
还不等天启皇帝说下去,张静一一脸认真地道:“臣想要河南的地,希望陛下能多赐一些,好坏不打紧,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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