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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晦暗的眸光浸出毒色,希冀着云岁晚被千夫所指。
但等那只苍白的手完全举过棺木时,她眼中的笃定变成了惊讶,然后是不可思议。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头上的光线就暗淡了下来,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群黑压压的乌鸦,它们嘴里发出难听刺耳的叫声,盘旋着落入揭阳伯府的庭院。
“啊!”
惊呼声此起彼伏,那些娇怯的小姐夫人怯懦地后退。
倒是端淑公主优哉游哉地端起了茶杯,看着这一幕。
“曾有逸闻,只有丧德败行之人,才会在死后出殡之时,引来乌鸦成群,争食腐坏尸体。本宫从前也只是听闻,如今竟亲眼见了这等奇观,有趣有趣。”
她指节上带着的宝石戒指随着抚掌拍手发出刺目的光,吴氏这才反应过来,惊叫出声。
“还不快赶走这群乌鸦,把这群畜生驱离少爷的遗体!”
那群小厮似是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要冲过去,却被公主身边的宫女拦住。
吴氏眸色焦灼,眼中真切地溢出眼泪,“公主,他们在啃食我儿的身体啊,我这个做娘的如何受得住。”
端淑公主根本不看她,侧头看着庭院中乌鸦争食的场面,发上流苏随风飘动,肆意雍容。
“吴氏,请本宫来看戏的人是你,如今戏还没到尾声,便要鸣金收鼓。你是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啊。”
呼通——
刚刚站起来的吴氏立刻慌张地跪下,忤逆大公主,她怎么敢,只是让一个母亲亲眼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被乌鸦分食,这样锥心刺骨的痛,她也实在受不住。
吴氏跪在地上,全然顾不上自己原本端着的主母风度,一个劲儿地磕头。
“公主,许是如今天气炎热,才让加速了尸体的腐坏,我儿绝不可能做出任何丧德败行的事。”
她怨毒地看向云岁晚,“是你!一定是你在害我儿!”
“秦夫人,血口喷人也要有限度,这里是揭阳伯府,不是我将军府。”
云岁晚看着状若疯癫的吴氏,内心嗤笑。
吴氏速来对幼子极度宠爱,这才养成了秦苍野傲慢浅薄恶毒还目中无人的性子。
如今竟然就只这一点点尸体变故,就能让她方寸大乱。
若是一会那群人出现,吴氏又能怎么应对。
云岁晚将眸光投向了站在人群后的秦晴柔,她眸光躲闪,却又隐有痛快的意味。
秦晴柔娇娇怯怯地小声说,“婶母,这样看的确是我堂哥的错,我们揭阳伯府百年清名,怎么会养出这样败坏家门的男子。”
她在逼吴氏将秦苍野的名声与伯府做分割。
这样,做错事的就是秦苍野一个人,与伯府虽有影响,却不至于完全牵累。
吴氏却不肯,她瞪了秦晴柔这个胆小没见识的庶女一眼,“我们伯府男儿绝不可能做腌臜之事,定然是被陷害。”
端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吴氏。
“说要做道法断案的是你,不认这个结果的也是你,你们伯府的门风的确不怎么样。”
大公主虽然荒诞,但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如今她这样为伯府定了性,伯府便就落下下风。
陆祈臣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但他决不能让云岁晚得逞,刚要开口说话。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要为草民做主啊,今日就算拼了我一条老命,我也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一声更加高亢的声音打断了陆祈臣的话,一个满身补丁的妇人冲了进来。
在她身后跟着的,是一群同样打扮的流民和揭阳伯府追来的侍卫。
大半侍卫因着尸体变故被叫到灵堂,前门失守,竟然被流民冲破,让这妇人钻了进来。
这妇人一进来就直直跪下,一脸视死如归。
“我女儿青叶乃是良家女子,如今竟然被这个畜生奸污而死,请公主做主。”
她不知道青叶到底是怎么死的,只知道青叶告诉她,说揭阳伯府的公子很喜欢自己,马上就可以带着她过好日子了。
可是只过了一天,没听到伯府公子纳妾的消息,倒是传来了女儿死在那场旖旎缠斗中。
青叶不止没了性命,也因沾染了那事,丢了身后名。
她作为母亲,决不能让女儿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妇人膝行上前,“以民告官,要先受杖刑,草民愿意棍棒加深,告秦苍野奸污我女儿,告揭阳伯府教子不善,纵子行凶。”
“你胡说!分明是你女儿勾引我儿,你们这群流民居然敢污我儿身后名,简直死不姑息。”
吴氏被突然的变故冲昏了头,立刻就要让侍卫把人打死。
“慢着。”
端淑大公主开口,满脸兴味。
“吴氏,这妇人刚说她是梓州来的流民,梓州的案子还没查清楚,你就敢谋杀梓州流民?”
陆祈臣心有不甘,却怕牵连自己,不敢再开口,睫毛下敛着似淬毒的目光,云岁晚竟然就这样又躲过了一次。
陆祈臣不想被牵连,端淑却对他很有兴趣。
“我见陆大人为官勤勉,这些流民就交给陆大人审理,定要好好照料,本宫有空会去看案件进展的。”
她笑得明媚勾人,说完就起身,由宫女扶着往外走。
转身的时候扫了眼云岁晚,眼中隐有欣赏。
公主一边向外走,一边悠然说:“我可是见证人,秦夫人和陆大人不要忘了给县主写致谢信,贴在大门之上三日。”
吴氏知道了这位公主的作风,知道如果这时自己再解释,只会更被严惩,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没想到原本想要借着公主的见证,将云岁晚推入万民所指的境地,最后被人唾弃的人,却成了自己的儿子。
这件案子是永远查不出结果的,按照现在的风向,会被推出去顶罪的定然是自己的儿子。
这绝对不行。
她希冀地看向陆祈臣,陆祈臣却撇开了眼睛。
公开写致歉信,他都自身难保,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再出错了。
公主离开后,云岁晚也起身,“陆世子,秦夫人,我等着你们诚挚的歉意。”
揭阳伯府的丧礼本就办的大,又请来了公主,如今又出了流民的事,外面早就围了不少百姓,不消半日,这事就会在上京传得人尽皆知。
吴氏的算计落了空,还搭上了整个揭阳伯府的名声。
云岁晚离开的背影十分张扬嚣张,吴氏气血上涌,再说不出一个字。
身后有议论的声音。
“县主可真倒霉,总能遇上这样的事。”
“怕是真的孤寡,恐怕以后议亲更难了。”
议论声还没响几句,门口就传来了欢天喜地地锣鼓声,连刚上鸾轿的端淑都被吸引了目光,示意宫女先停下。
云岁晚刚出来,抬头就看见了几天不见的楚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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