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掌柜是一个奢遮的人物，那边刚掏完大粪，转过头来就置办了酒肉要来招待王云霄。

    虽然洗了澡，换了衣服，但以王云霄的灵敏嗅觉，还是能闻到一点味道。

    哪还有什么胃口，当即便要告辞。

    没想到却被农掌柜死死拉住，一箩筐的好话说尽，非要结交他这位江湖朋友。

    搞得王云霄很是无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不管怎么说，也给贺兰提供了一段时间的庇护，他总不能不认这个账。

    实在推脱不得，便坐下来问道：“农掌柜可是有事相求？”

    “谈不上谈不上，王少侠千万莫要误会！”

    农掌柜连忙摆手笑道：“主要是我对贵门比较好奇，贺姑娘做下这么大的案子，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四处打听，这个燕子门到底是什么来路。少侠若是方便的话，可否为我等解释一二？”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

    王云霄在心中斟酌片刻，试探着问道：“农掌柜，你能不能理解时代的概念？”

    农掌柜惊讶道：“是说西洋工业文明与国内农耕文明这样的时代不同之处吗？”

    卧槽这掌柜的肚子里有点东西啊。

    王云霄忍住惊讶，点头道：“你要这样理解也不算错，这里没有外人，我便实话跟你说了，我们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啊？喔……”

    农掌柜愣了一下，转头与霍大力对视一眼，犹豫片刻之后问道：“少侠的意思是说，你与贺姑娘，是从未来的时代穿越回来的？”

    王云霄：“？？？”

    不是……大哥，你们这么容易就接受这种解释了吗？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呢，你就听明白了？

    农掌柜笑道：“我看少侠相貌堂堂，气质非凡，行事作风与当代国人迥然不同。这些年来东洋人，南洋人，包括海外华侨我也见过不少，几乎没见过几位如少侠这般精彩的人物。思前想后，都看不透少侠的来历跟脚。听少侠这样说，倒是解开了我心中的困惑。”

    王云霄不解道：“未来穿越这种事你能理解吗？”

    农掌柜哈哈笑道：“理解是不太好理解，但是在里面看过类似的故事。”

    “？”

    “不错，前些年市面上就有一本畅销的通俗，里面写的是这個时代的人穿越到一百年后，发现遍地都是高楼大厦，咱们国家也有了军舰大炮，小孩出生三天就能读书识字，长大之后戴上两个翅膀就能飞天……”

    伱一个靠灌大粪催吐给人解毒的药堂掌柜，平时就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看着眼前满脸兴奋的农掌柜，王云霄脑子里面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句话。

    古人只是生活在古代，不代表他们智力有问题。

    但即便如此，这位农掌柜的思想也有点过于开放了。

    王云霄又不是第一天来，对于本地人的思想水平是有了解的。

    思想开放成他这样，很不正常。回想起方才种种，霍大力说看自己不像革命党……难道你见过革命党，知道革命党长什么样子？

    于是王云霄开门见山地问道：“农掌柜是革命党人吗？”

    一听这话，农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而站在旁边的霍大力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不过这僵持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农掌柜只是沉吟了几秒钟，便点头道：“不错，在下虽未投身革命，但以朝廷甄别革命党的标准来说，肯定是革命党人无误。少侠既然说自己是从未来时代穿越而来，那请容在下斗胆问一句，我国之革命何时成功？”

    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因为农掌柜问的是何时，而不是能不能。

    若不相信革命能够成功，革命党人又何必参加革命？

    所以他只想问具体的时间。

    王云霄斟酌片刻后，谨慎回答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已经成功了，至于何时成功，那还要看先生自己的努力。我的老师跟我说过一句话，就是做好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解决我们现在能解决的问题，把未来留给未来人去建设。”

    农掌柜拍手笑道：“此言绝妙，尊师有大智慧，想必是一位博学鸿儒。”

    王云霄摇头道：“先生若是要跟我讨论治世之道，我是说不太清楚的。不知您可认识北洋西学学堂的国文教习，李明绅先生？”

    农掌柜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李教授思想开明，学识广博，声名显著，在下早有耳闻。只是在下一介商贾，身份卑微，不敢贸然登门，唯恐惹人耻笑。”

    “李教授在机缘巧合之下，去往我们那个时代走过一遭，带回来许多书籍，如今正在家中闭门研修。先生若是想求救国之道，不妨登门讨教。”

    王云霄也考虑过，要不要把李明绅带书的消息给散布出去。

    不说有不说的好处，有句老话叫做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说白了就是开小会，办大事。人心复杂，人一多了，七嘴八舌什么事都办不成。

    但还有一位哲人说过，如果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

    不管李明绅个人的道德节操有多么高尚，他本人毕竟是北洋西学学堂的教授，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天然的北洋派系。

    从异世界带回来的这些知识，在他和他的学生手里，真能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吗？

    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从某些历史差异中依然可以看得出来，这不是王云霄记忆当中自己穿越之前的那条世界线。

    他不能以自己的主观印象，去判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更先进，谁更落后。

    考虑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农掌柜，也就是革命党人。虽然由此产生的一系列蝴蝶反应他无法控制，也不敢说自己做的这个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但不管怎么说，也要比单纯杀几个汉奸二鬼子泄愤更有意义。

    做好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解决我们现在能解决的问题，把未来留给未来人去建设。

    王云霄选择相信，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代，同样会有无数仁人志士为了救亡图存而不惜代价，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去尝试探索每一条具有可能性的道路。

    要相信他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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