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局长的茶不是白喝的。

    从局里回来，王云霄手里多了厚厚的一沓材料，脑袋上也多了一大摊子的工作。

    材料主要是局里下发的工作文件，关于本年度的工作总结汇报，还有纪律规章制度和工作手册。

    这个东西总算是批下来了，对于警务人员和特殊警员进行了正规化的管理和约束。

    王云霄很早就听说了有这个文件，但是一直难产，经过了好几次的审批和修改。

    那些诸如遵纪守法，不得沾染黄都督，强调纪律性和工作态度的条文都是老生常谈。

    真正的疑难点集中在“工作职责划分”和“意外风险防控”这两方面。

    简单说就是到底什么样的情况算是特殊情况，需要特务科介入处理。

    以及对待诸如“异世界穿越者”、“异族风俗文化和信仰差异”这类问题上的具体工作方法。

    过去比较简单粗暴，那也没有办法。你倒是想讲道理，那些牛鬼蛇神可不给你讲道理的机会。

    任何规章制度，都是建立在拥有广泛共识的社会基础上的。

    比如说搞对象这种事，旧时代有一套规矩，新时代也有一套规矩。海民的规矩跟陆地人又不一样，你不把他们都揍老实了，他们凭啥守你家的规矩？

    只有把那些牛鬼蛇神都揍成狗，向他们证明你家拳头最大最硬之后，大家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规矩。

    当你说不开第一枪的时候，他们才会老老实实放下枪炮，拿起棍棒向你展示才艺。

    在工作手册里面，将“特殊事件”根据其危害程度和严重性，简单划分为三个等级。

    一级事件简称社会治安问题，就是包括民间跳大神，供仙家，扎小人，测八字，看风水这类传统民俗节目。在没有闹出人命的前提下，警员可以自行处理，不需要特务科支援。

    二级事件可以概括为“异常现象”，比方说几个闲得蛋疼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本古代笔记来研究，然后陆续神秘死亡啊；或者教室门口突然出现奇怪的老头，然后学生神秘消失啊；又或者精神病人突然从精神病院跑出去，满世界追杀红色发卡小女孩啊……

    遇上这种明显超出常理认知的异常现象，就需要特务科介入了。

    三级事件称作“非自然灾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在确定某类重大灾害事件背后有人为因素或者超凡力量影响的时候，才能上报特务局，由特务局协调组织多部门联合行动，解决危机。

    在明确工作范围的同时，也加强了内部监管。

    增强了监察局的监管力度，对于特务科经办的案件进行监督和审查，以免再出现类似跑到别人家里撬保险柜拿走百万巨款，或者抢劫军火库私自囤积武器弹药这类的事件。

    过去是没有办法，你又想让驴拉磨，又不给驴吃草，那驴是核动力供电的吗？

    在某些道德圣人眼里，胖子都是一口气吹出来的，金字塔都是在一天之内建成的，忠诚度士气值都是按个按钮就能增长的，法律条文制度政策都是能无延迟通传天下的。

    所谓袖手空谈，法力无边。

    而现在这一切都要走上正轨。

    当然这也意味着，以后要面对海量的文书工作，特务科必须要考虑招人做内勤了。

    缺人，依然是缺人。

    这年月能处理文书工作的已经是人才，能处理特务科档案卷宗又不受污染的，那是高端稀缺人才。

    王云霄现在十分苦恼。

    不只是在苦恼去哪儿招内勤的问题。

    还有秦向东给他摊派的一堆工作。

    马上就要过年了，有些人是合家团圆，有些人可未必。

    比方说红灯会和前进教会解散之后，那些姨婆姐妹们回归日常生活能不能适应，有没有产生家庭矛盾和生活方面的困难？

    听起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你要不闻不问的话，说不定就会产生治安隐患。

    王科长，你也不想大年三十正吃着饺子喝着小酒，就被一个电话喊去加班吧？

    王云霄当然不想。

    那怎么办，寒假作业当然不能等到最后一天再去写。

    只能提前摸排，防患于未然。

    说起来……他还真的知道一处安全隐患。

    也就是前进教会名下的隐秘机动部队——寂语者。

    当初维罗妮卡说要给她们安排去做盲人按摩，王云霄就觉得没什么前景。

    那就不是一个普通民众能消费得起，还能养活几十张嘴的行业。

    你哪怕开个理发店，给顾客办会员卡都比这赚钱。

    只要不考虑顾客信任问题的话。

    后来李沐沐还跟王云霄说过，与其搞什么盲人按摩，不如开个面包房副食店什么的，至少教会自己做的饼干香肠味道不错。

    但是……王云霄把这事给忘了。

    这也没办法，突然搞出世界线交汇这么一档子事，四处抓人忙到脚不沾地，谁还能想得起来。

    王云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给维罗妮卡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寂语者修女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啥叫你也不知道？”

    “你忙我也忙啊大哥，再说你是不是忘了，她们大部分人都是哑巴，也不会打电话的。”

    艹了，简直是地狱笑话。

    寂语者修女不都是哑巴，也不是因为什么从小天赋异禀，或者信仰狂热才把自己弄残疾的。

    有的是哑巴，少数是聋哑，大部分是盲人，三项全占的……基本上活不到这岁数。

    她们内部自己有一套沉默的沟通方式。

    教会遣散她们的时候，也给她们拨付了一笔补助津贴，数目不小，正常来说，只要不去去高级场所吃喝嫖赌的话，绝对够生活使用。

    当王云霄拿着维罗妮卡给的地址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她们已经在新校区对面把生意给做起来了。

    挺好的铺面，里外什么装修都没有，招牌上就四个白底黑字——盲人按摩。

    至于说生意好不好么……这条街刚刚翻修好，学生都还没有入驻，铺面更是没有开张，街上连个活人都没有，那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门可罗雀”。

    王云霄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慕玉明揉着腰从里面呲牙咧嘴地出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气氛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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