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僵持，终究，陈夕选择了顺应对方的想法。

    “我印象中的姐姐，一直都很调皮，和温柔沾不上一点边，”白玥笑了笑，看着腿上摊开的书，笑着说道：“小时候，她总是喜欢带着我跑来跑去的，逃离家里的别墅，跑到不远处的山上，上树掏鸟蛋，下河摸小鱼，还时不时躲起来，让管家大叔和赵叔两个一顿好找。”

    “被抓到的时候，就免不了回去被老爷子一顿数落……”

    言语将歇，白玥摇了摇头，接着笑道：

    “每次我们玩的都很开心，但每次挨骂的时候，姐姐都会站在我身前，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责，主动挨罚，想来还挺让人感到怀念的。”

    “然后呢？”陈夕听罢，有些不耐烦，反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白玥闻言，抿了抿唇，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和姐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白玥说着，手势挥动，缓缓合上了腿上的书籍，将其放到一边，接着像是自言自语般问道：

    “在你眼里……你的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在问我？”

    “嗯……”白玥点了点头。

    少女闻言，沉默片刻，脑海中开始搜索那有限的，关于母亲的记忆。

    “一个仇人，”陈夕率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接着继续补充道：“她一直都穿着一身黑衣裳，我见到她的时候基本上遭受着非打即骂的待遇，哪怕闲下来的时候也经常不给饭吃，导致我小的时候经常饿肚子，饿的要死。”

    “所以你觉得，我会对她有什么好的印象吗？”

    白玥沉吟片刻，随即点了点头，缓缓道：

    “的确是呢……你也算是个苦命的孩子……所以……你为什么要来看她呢？”

    陈夕愣了一下，眼眸微微咂动，笑着反问：“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我就是来找她的呢？”

    “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意义，”白玥依旧保持着嘴角的笑容：“除了掩盖你内心的慌张以外。”

    “我有什么好慌……”

    “别急着辩解，”女人开口阻止了陈夕的继续发言，接着望向对方，一双眸子略有些许暗淡：“你也不需要辩解，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毕竟我一个人保护了姐姐那么多年，总要护她周全。”

    对方说着，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

    “如果……你现在真的见到了你的妈妈，你要做些什么呢？”

    沉默，沉默。

    心中的思绪积攒过多，一时间全都涌上心头，陈夕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从最初的起点出发，她来这里，是为了阻断颜枫关于白曦的念想。

    但要怎么阻断呢？

    她只知道要来这里，只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些什么，却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或者说，她不想那么做。

    这个问题，她终究没有回答出来。

    但实际上，对于白玥而言，她的犹豫，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女人站起身来，步伐平缓，三两步走过陈夕，迈向门外，同时还不忘回头说道：

    “走吧，跟我来……”

    “她大概也等你很久了。”

    …………

    于无人静匿之地，命运的交汇路口，她们也即将再次相逢。

    跟着白玥走了一路，来到某栋偏僻的住院楼，步入其中，再在对方的指引下找到那间藏匿着的地下室。

    “你还挺谨慎的。”

    少女站在地面上，看着眼前那向下延伸的楼梯，开口问道。

    “你不也是一样吗？”走在前面的白玥笑着道：“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咱们也别让她等太久，好吗？”

    陈夕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对方步入稍有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地方，原先是放器材的，电力供应都还在，好在混了个副院长，有职务方面的便利，所以安排的过程也不费什么事。”

    走在前方负责指引的白玥自言自语道，平静的声音从口中缓缓吐出，撞在墙上，再弹回来的时候就多了几分恐怖：

    “但这毕竟是地下室，潮湿阴暗的问题还是耗了我不少力气……”

    “不过接下来就不用啦，”白玥的步伐在一扇门前终止，扭头看向陈夕，接着道：“因为你来了，我也就不需要再保护姐姐了，刚好上面还多出来一间空房，可以让她到那边去，还能晒晒太阳。”

    言语将歇，房门轻启，她向后退了半个身位，躬身做邀请状。

    “你不进去吗？”陈夕疑惑道。

    “不了，”白玥摇了摇头，脸上笑容依旧：“我只是希望，你作出选择之后能不后悔。”

    “那是自然，”陈夕冷哼一声，迈步向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

    阴冷潮湿的地下室，简单的家具装饰，一台显示生命体征的仪器，以及一个昏睡中的女人。

    她们，见面了。

    没有所谓的阴谋，没有伪装的替身，没有藏匿至深的谎言，有的只是一个人，一个睡着的人。

    这一切都好似幻梦，来的那么不真切。

    哪怕内心的准备再多，陈夕也感到了手足无措。

    她的脸上多了一道显眼的疤痕，却没有让那张柔美的脸庞显得狰狞恐怖，反而带着一种救赎般的美感，只是，再怎么样也掩盖不了那眉目之中的憔悴感。

    现在的她很瘦，身上看起来也没多少肉，就只是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记忆中人影的长相早就记不清了，只是和眼前之人有些相似，仅此而已。

    他就是对着这张脸……念念不忘的吗？

    陈夕走向前，坐在白曦的床边，侧身看着对方的脸，看着那和自己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容，许久，方才喃喃道：

    “我和你……真的很像……”

    “但……也没有那么像……”

    “至少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让你得到了想要看到的……”

    说完这句话后，陈夕便闭上了嘴，在白曦的床边坐了很久。

    耳边听着仪器滴答滴答的响声，她竟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安心。

    那响声的频率大概就是心率吧……是心脏蹦跳的声音……

    很像他呢……那么的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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