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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玉,虽然仅一角为殷红,但这红,红得极为纯粹、通透。
以陆子安对玉料的了解,他仔细辨别过后,发现这不是白玉红沁,这应该就是纯正的红玉。
也不能怪他如此慎重,实在是红玉太过神秘太过难得。
华夏只有一种红玉,那就是产自昆仑山的北麓的喀喇喀什河流域的和田红玉,是一个比羊脂玉更为稀有的珍贵而独特的品种。
它只有在地质地壳,火山爆发,地球变迁过程中,才会在历经无数次泥石流、洪氷、地震等自然变迁至墨玉河河床之中埋藏进化而成。
在古代,红玉只有王室贵族、宫廷帝王才拥有。
在民间,只是个传说,百姓只能在文献中闻其名而不见其面。
再加上红玉艳丽的色泽,使其成为近年来收藏界竟相追逐的奇珍异宝。
因此,红玉十分珍贵。
在如今的市场上几乎找不到红玉,想见红玉纯粹靠机缘。
甚至,除了一些有经验的收藏家知道红玉的存在,很多新手甚至都没听说过红玉这一品类。
就比如此时,有不少人完全不能理解,陆子安为什么挑来挑去,挑了块这样的材料。
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这里面的材料大多数都是品质绝佳难得一见的,哪块都比陆子安手里这块好。
但是毕竟陆子安身份摆在这里,就算他们再怎么狐疑,却也没一个人敢当面质疑。
只有杨大师微微顿了顿,盯着陆子安手里的玉料看了看,有些迟疑地道:“这是……和田玉?”
“对,红玉。”陆子安微微一笑,心情很是愉快:“玉分五色,《玉谱类编》中曾有言:璑,三采玉,朱、苍、白也。”
他没有过多解释,但是杨大师已经在脑海中拼命地回忆着。
璑即玉,朱,红色;苍,灰黑色;白,白色。
玉分五色,来自于《玉说》。
《玉说》对红玉的描述更为清晰:【玉本天生丽质,君子攸珍,品类既称夫浩繁,色相宜辨其高下。
潜确类书曰:玉有五色。白黄碧三色俱贵。
白色如酥者尤贵。
餐色油然及有雪花者,次之。
黄,贵色。如栗者,谓之甘黄;焦黄者次之。
碧色青如蓝,黑者为上,或有细黑星及色淡者次之。
又有赤玉,红如鸡冠,允称最贵之品,无如。
此种美玉,世不多观。】
赤玉即红玉,《玉说》将红玉列为没有可与之比肩的最高贵的玉石品种,足可见红玉之珍贵。
在场诸人也都对古籍有过深入研究,虽然第一面没有看出来,但此时经过陆子安的点拨,哪里还有想不明白的,当时都面色微变。
红玉难得,尤其品相绝佳的红玉更难得。
最重要的是,原生红玉的赤色不论光彩深浅,自内而外,颜色是均匀的。
众人想清楚了前因后果,看向陆子安手里这块半大不小的玉料时,眼神便多了一分凝重。
这时沈曼歌已经从车上取来了工具箱,陆子安拿出昆吾刀,看了看,冷静果断地将这块红玉从玉皮上剥离下来。
他的手法极为干净利落,难得的是哪怕明知这玉难得,但他刀速依然快而平稳。
将这方红玉握于掌中,他感觉到的是一种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掌心,不同于扬花的轻飘。
他眉眼清冷,心境极为平和,抛却利益的牵拌,任思绪完全沉浸在这流转的红玉之中。
陆子安之所以名气居高不下,不止因为他是百工门的创办人,更重要的是,他每一件作品,都在求新求变。
这块红玉很快被他掘出来,脱离了原来的基底之后,人们也能看得更加清晰。
色殷如血,难得的是竟然还微微有些透明。
陆子安没再用刀,而是直接用磨砂纸,开始细细地进行打磨。
每一下都极为细腻,红玉被慢慢打磨成了光滑圆润的形状,入手温润,静静躺在掌心时像是冒出的一颗血珠一般。
轻轻拂掉碎屑,陆子安将它放在一边,拿起一块黑檀木。
如果说红玉是红到极致,那么这黑檀便是黑得含蓄而不张扬。
陆子安拿着这块小小的黑檀木,细心地雕琢。
刀尖微挑,慢慢勾勒出山峦云朵。
偏偏如此精细的画面,全都隐没在这光泽雅润的黑檀上,美丽中又透着三分清冽。
被打磨过的黑檀,更像是一匹墨色的锦锻。
变化莫测的黑色花纹似名山大川,如行云流水,胜碧玉琼瑶,令印象派大师自叹不如。
但这样还不够。
陆子安的刻刀换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小。
到最后,他甚至只用了一顶细若牛毫的针在轻轻地挑。
玩工识艺是一种乐趣,解读原石的自然之美同样是一种乐趣。
当他从浑然天成的玉石中领会造物主的神奇,品悟其中蕴涵的万种玄机,这本身亦是一种修行。
因此,在这个过程里,他始终面带微笑,眼神温柔得简直像是宠溺。
当掏挖雕刻好以后,陆子安对准光源看了看。
这块黑檀虽然是四四方方的,但中间却被掏空了,对着光的时候,能隐约看到光源,但又不会特别明显。
界于薄与透之间的感觉,确定它没问题之后,陆子安开始进行拉丝。
金与银,被他拉成纤细的丝线。
以镊子将其缠绕、镶嵌,最后垒成了一个圆柱。
中间是空的,四周的丝线极为细密。
顶端有几根细线微微下凹,形成一处浅坑。
拿红玉试了试,刚刚好可以装得下。
然后,陆子安将这垒好的圆柱就着顶着红玉的姿势,慢慢推进了他雕好的黑檀木的圆孔里。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里,陆子安将黑檀木翻转过来,吁了口气:“好了。”
正方形的黑檀木,被打磨光滑后,极富光泽。
上面的云纹极浅,不仔细的话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否存在。
但就是这样轻薄的纹理,更给人一种悠然又自在的感觉。
仿佛看着这云纹,感觉身心都轻松了很多。
可是,也仅此而已。
红玉隐在黑檀之中,看不出效果。
金银丝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只有这黑檀木上一个细而小的圆孔,彰显着刚才那一幕不是他们的幻想。
“做好了?”阿默斯特搂着女朋友走了过来,颇为好奇地道:“这就是了吗?”
“嗯。”陆子安点点头,指尖轻轻抚过黑檀一角:“这就是我的作品——”
“哎别说!”阿默斯特难得的严肃起来,认真地看了看:“你女朋友呢?”
沈曼歌嗯了一声,抬起头看他。
“等一下啊,我给你拿张纸……”阿默斯特早有准备,从桌下抽屉里取出两叠纸和两支笔递了过来。
见他俩都有些怔住,他咧嘴一笑:“心有灵犀嘛!当然不能像我们那样随便说说,我只能算是抛块石头啦,具体还是得看你的。”
抛砖引玉,变成了抛块石头。
陆子安哭笑不得,接过纸和笔。
手指碰到了旁边同样伸手来拿纸笔的沈曼歌,两人对视一眼,眉眼都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要写自己的作品名字,总是简单得很。
陆子安微微提气,毫不迟疑地一挥而就。
“哎,不能看的哦!”阿默斯特就站边上等着呢,等他一写完,立刻就收了起来:“嘿嘿,要确定保密性。”
说着,他将陆子迆的答案折叠起来,按在掌下。
站在桌前的沈曼歌默默地看着这件作品,手指轻轻触摸一下:“可以拿起来看吗?”
“当然可以。”
沈曼歌拿起黑檀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沉吟片刻,她拿起笔,笔迹秀逸中又带着三分潇洒。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周围不少人已经轻声念了出来,阿默斯特按在那张薄纸上的手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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