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转头看向面积不大，地垅平整的田地。

    其中有一根长出半截的玄空竹。

    此竹材质坚韧，不惧五行，可作为天级软甲材料。

    圣火教经营的拍卖行中，一根成品玄空竹的售价大约是黄金十万两。

    玄空竹右侧，有个青玉质地的砚台。

    玉石晶莹剔透，其上的花纹巧夺天工。

    纵使对文房四宝不甚了解，单看砚台材质，亦可知价值不菲。

    “这哪是土地，分明是座金山。”苏夜不禁心下嘀咕。

    沿着地垅转了一圈，猛然发觉方才见到的玄空竹和玉砚台，不见了踪影。

    灵识像坠入迷宫，感知出现错乱。

    “苏夜，你听没听过一句民间老话，叫吃哪儿补哪儿。”陈焕站在卧房木窗前，饶有兴致地观瞧苏夜。

    “我小时候爬山，不小心摔断了腿骨。丹药价格太昂贵，按俗尘法子医治，找大夫正骨，然后竹夹板固定。

    那一个月，我吃得最多的就是猪蹄。”苏夜讲起小时候的事，浑然忘记自己已是三千世界响当当的人物。

    “我是在提醒你，要找的东西与魂系有关。”陈焕道，“世人都说你有鬼神莫测之机，竟连这点都听不出来。

    有时候这盛传的名头，还真不能轻信。”

    “可否描述得再具体点？”苏夜恭敬请问。

    陈焕道：“人的灵魂极为独特，起于识海，却又高于识海……有点类似仙界。

    本是凡人或灵妖等族飞升成仙，却又高于俗尘世界。我等凡夫俗子看不见，也摸不着……”

    苏夜不同于常人。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便能勾起他对天地万物的感悟。

    斗牛城中与剑圣剑意的交谈，再度于识海闪回。

    “你这梦域空间，倒与仙界有几分相似……”

    若以仙界高于人间而论，灵魂亦当高于肉体。

    各取所需的合欢秘法，永远及不上刻骨铭心的爱恋。

    正如常去勾栏的逍遥客，心底也有午夜梦回时，仍会感到遗憾的白月光。

    重塑肉身，可以莲藕雕刻，佐以各类法宝与灵液，从而化为躯壳。

    修士有三魂七魄，以之容纳记忆，历练和功法等信息，比肉身更为繁复。

    时至今日，三千世界都没有重塑灵魂的方法。

    苏夜记下心中所悟，转头看向陈焕：

    “我来自野果丛生，鱼虾丰富的山水之乡，对种田无甚研究。你这方田地施加多重空间法阵，仿佛一个小世界。

    要在种类繁多的农作物里，找出我所需的灵物，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你这个人在剑道和天人合一等擅长领域，绝对可称作不世出的天才。可涉及到盲区，便又恢复了没见过世面的状态。”

    “我的记忆中多是泛舟捕鱼，进山打猎或采摘野果，再有便是跟祖父去城中卖山货。你这方田地，不只空间错乱，长出的庄稼也是千奇百怪。

    晚辈实在不知，哪个才是我所需要的灵果。”

    陈焕长长呼出一口气，笑道：

    “幸亏你也有愚笨的一面，否则我这个天命之选的身份，可就下不来台了。”

    语罢瞬身至窗外，袍袖轻挥。田地里的“庄稼”，立时换了一茬。

    “那颗灵果野性十足，你可要当心，莫要落得和洛惊鸿一般的下场。那时，可就没人能救你们了。”

    “晚辈自有分寸。”苏夜扫视数十丈见方的田地，感应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憎恶与排斥。

    “你若伤了它，效力会大打折扣。能不能顺利降服，就看你的造化了。”陈焕不觉打了个哈欠。

    抬头一看，已是日上三竿。

    他辟谷多年，却仍保留午睡习惯。

    不因客人来访而改变。

    “我去卧房中小憩一会，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喊我，否则就不给你灵果。”陈焕往卧房走了两步，停住身形，转头道，“灵果之外的东西，碰都不能碰。”

    苏夜抱拳道：“晚辈承蒙前辈开恩赐果，感激还来不及，岂会坏您的规矩？”

    “这就对了。求人办事，若都是你这种态度，我又何必在知了山徒加禁锢……”

    话音未落，鼾声响起。

    苏夜绕过几株颜色诡异的花。

    抬头看向前方灵果，发现并未拉近与它的距离。

    转身回望，只听得距离不过两尺的木窗，传来平稳而轻微的鼾声。

    仿若从未动过地方。

    苏夜面对匪夷所思的景象，不仅没有心生惶急，反而感到一阵兴奋。

    对于空间的运用，实为半仙强者与寻常修士差距最大的地方。

    苏夜在空间领域，尚未有可以仰赖的力量。正好趁此机会，尝试弥补能力层面的缺陷。

    手伸到半截，急忙又缩了回去。

    陈焕的灵识，势必与赖以为生的田地相连。

    若趁其熟睡，乱动田里奇诡的庄稼，势必会被他发现。

    得不偿失。

    苏夜站在原地，回忆问心局接近尾声，以及在机关城和青龙卫萧寒对谈的场景。

    人皇萧潜以空间术，将苏夜直接带进龙德殿，从而有了那场载入史册的刀剑争锋。

    青龙卫萧寒则是同时运用时间和空间法则，将站立的苏夜，悄然变作同桌共坐。

    还有煞妖曜，不过释放一道凌厉气劲，便粉碎了鲁巨子开启的机关城保护结界……

    凡此种种，皆是对空间法则的利用。

    “难道……这是陈焕前辈对我的考验？”苏夜走近木窗，发现陈焕睡得正香。

    不可搅扰他，又无法聆听心声，故而不解神农本意。

    只好再做尝试。

    沿着另一条路，转到距离灵果最近的位置。

    入目是那几株不辨究竟的奇花，回过神时，复又回到窗前。

    木板床上的陈焕，兀自发出和缓鼾声。

    苏夜心中忖道：“看来不领悟空间法则，我便无法接近那颗灵果。陈焕前辈睡得像死猪，今番又是只能依靠自己的能耐。”

    认命般闭合双目，识海中走马观花地浮现出与诸多强者围攻曜的景象。

    期间的瞬息万变，无疑超脱出了苏夜的掌控。

    “瞬身……空间崩塌……曜破除防御禁锢的身影，梦境起于真实，却又高于真实。”苏夜低声呢喃。

    识海中，没有生发出往日的磅礴气象。

    有的，只是平湖般的沉静。

    始祖之力包罗万象。

    梦域空间，也该有此能。

    既然我不见山，那便让山来见我。

    此所谓「镜花水月」。

    真实与虚幻，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苏夜缓慢睁开双眼，看向那头狰狞的青皮魂兽。

    只听得一声狂躁咆哮，意欲粉碎囚困它的梦域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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