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你也算得一表人才，怎的讲话这般轻佻？”

    洛惊鸿的话语中并无嫌隙，有的只是纯真好奇。

    从她本心而言，并不抗拒苏夜“逾越礼矩”的话语。

    她不知这种感觉由何而来，虽是好奇，却未生出探寻真相的冲动。

    “主母，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水浣小心翼翼的话语，在空旷寂静的梦域空间，听来格外清晰。

    “主母……？”洛惊鸿秀眉轻蹙，看着苏夜和水浣。

    他们俩的表现，不似好人。

    苏夜唯恐不受控的水浣，讲出更多坏事话语，悄然散去梦域空间。

    洛惊鸿盘坐于数尺高的玉桶，周身萦绕淡橙色烟气，护住衣服被蚀化的躯体。

    她稍显错愕，伸手召来静置于窗台的玉葫芦。

    青色长裙入手，娴熟盖住玉桶，轻声嗔道：

    “你看够了没？”

    苏夜回过神，意识到洛惊鸿魂灵重塑，已无往日记忆。

    过去那段梦幻般的情感，化作往日云烟。

    赶忙回道：“我先出去，等有机会，再跟你解释这件事。”

    苏夜迈步离开数重法阵防护的卧房，推开门，立时感应到半空中的强大气息。

    骛的狂傲，被苏夜释放出的水分身激发，展现得淋漓尽致。

    双臂环抱于胸前，任凭几位强者的攻击临身。

    淡金色眼眸俯视下方，淡薄嘴唇现出一抹嘲讽：

    “大名鼎鼎的苏剑仙，终于肯从龟壳中钻出来了。”

    它的计划，不过是破坏洛惊鸿的塑魂，以非常手段，粉碎苏夜的意志。

    水分身的话语，令它改变主意。

    总有人要死，不如直接抹杀苏夜。

    纵使他有影附之法，以及解开古篆字的加持。

    骛仍自信千余年的沉淀，不会被踏足修仙路途不足一年的苏夜所超越。

    苏夜双手负于身后，看向虚悬天际，免疫一切攻击的骛，微笑道：“看来你从曜那里，得到了不少技能。”

    “本尊的实力犹在曜之上。物理和术法免疫，岂用假借他人之手？”

    “我发现一个问题，”苏夜笑道，“你们这些大妖，全都自称本尊。难道妖魔界，没有新鲜的称谓？”

    “你这小鬼，果然与众不同。”骛冷漠注视苏夜，“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理会无关紧要的小事。”

    房门再度开启。

    身穿淡青色长裙，凤凰金簪收束发髻的洛惊鸿，出现在众人视野。

    洛氏夫妇小跑着冲到女儿身旁，在错愕目光中，将她紧紧抱住。

    老两口老泪纵横，只管一个劲的痛哭。

    “他们是你的父母。”水浣解答了洛惊鸿的困惑。

    陌岛主不敢高声语，传音道：

    “夫人，鸿儿现在的体魄极强，灵根也更为凝实。只是……”

    陌夫人道：“如今的鸿儿，等同于换了个人……她已不记得父母，也不记得苏夜。”

    “魂灵一物，蕴藏着太多真谛。即便是我等修仙之人，也难尽悉其玄奥。以苏夜的造诣，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陌岛主发出一声悠然叹息。

    他叹的不是魂灵难以重塑，而是苏夜坎坷的人生。

    大好的青年才俊，却被奔涌不息的时代洪流，席卷着奔向大海。

    随波涛起伏，难抗争命运。

    陌夫人轻声道：

    “那些常人眼中的苦痛，对他而言，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在他心里，没什么事比鸿儿能活着更重要。”

    陌岛主沉默良久，悠然叹道：

    “不是这身钢筋铁骨，岂能扛住天道倾轧？”

    ……

    远天的骛，打眼观瞧洛惊鸿。

    吹弹可破的肌肤，近乎完美的五官，映衬得一双明眸灿若星辰。

    似若全天下所有的温柔，尽皆藏于其中。

    “本尊差点亲手毁了一件艺术品，”骛迷醉笑道，“难怪能迷住苏夜这个狂妄自大的小鬼，果然是个天下罕见的美人。”

    “从在荒古神山感应到你的气息开始，”苏夜腾身而起，飞至与骛齐平的位置，“我便已感觉到，你我之间，会有一场涉及生死的战斗。”

    “你还不够格。”骛微扬起脸，傲视仍未褪去稚嫩的苏夜。

    苏夜咧嘴笑道：“你真的认为，我不能抹平漫长岁月的蹉跎，以最精湛的领悟，将你葬身在这小镇吗？”

    “本尊听说过你的诸多传说，你对天地的理解，确乎超越了许多大能。”骛注视苏夜深邃眼眸，明知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还是想从中看到一些新的东西，“只是你与本尊的实力差距，可称云泥。

    待本尊杀掉你以后，定会霸占那美貌女子。等明年今日，带她去你坟茔祭奠。”

    苏夜笑容收敛。

    “果然，那女子是你的软肋。”骛一脸得胜般的笑容。

    苏夜双手十指泛溢微芒，潜藏于影子中的影，感受到前所未遇的强烈杀意。

    “总有一些罪恶，绝无可能宽恕。你既知我底线，却又屡次挑战。如果放任你离开，以后的日子，将再无人惧我之名。”

    “你真以为能杀掉本尊？”

    “胜负未分之前，一切都是未知。”苏夜道，“我愿倾尽所有，与你决一死战。”

    “这次打算献祭谁的性命，作为你苟活下去的阶梯？”骛的笑容狰狞疯狂，嘲讽意味十足。

    “无论是机关城的战斗，还是你在十里春风镇的所作所为，皆瞒不过天下人。若我总要依赖他人保护，才能苟活于世。

    背负剑仙之名，只会侮辱这两个字。”

    “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骛的轻蔑笑容，终于有了些许敬意，“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顶着如此沉重的头衔，这世间的强者会把你压得直不起腰。”

    “人间有句老话，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你不是第一个肆意嘲讽我的大妖，至少在未来数年内，你会成为最后一个。”

    “言下之意，你要杀掉本尊？”

    “水分身的言语，足可代表我的本意。”

    “本尊很好奇……假若我将战斗的时间线延长，是你的身体先承受不住，还是先被本尊送进地狱。”

    “言语争锋，永远也不会有结果。”苏夜召出太初剑，清朗声音传遍十里春风镇，“诸位前辈，圣火教所属，皆不可参战。”

    骛眼神闪烁寒光，揉捏咔吧作响的指节：

    “好小子，既然你急着送死，本尊便送你下地狱，替你了却世间无尽的痛苦。”

    苏夜伸出右手。

    黑白分明的太初剑斜指地面。

    水浣化作同色火焰，附着于长剑。

    他缓慢睁开了双眼。

    深邃的眸子里只余下淡漠，还有那浓厚似烈酒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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