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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中知道师傅的脾气,呐呐地说:“兰兰姐,那,那我就回去了,干不完的话,我们明天早晨再接着干吧!”
张大中走后,刘兰兰回家吃完晚饭就准备到农机房去。刘天明问:“兰兰,你晚上不准备去看节目了?咋不去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唻?”
“爸,我们机车上的水箱漏水了,明天还要接着打叶面肥呢,今晚上一定得焊好!”
“当初你爸不想让你上机车,就知道机车上的活也不好干,你不听话,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兰兰的母亲听了,不禁心痛起来。
“妈,您别管了,我一直不后悔的。”刘兰兰说完,擦了擦手,将毛巾往洗脸架上一放,抿嘴一笑:“爸,妈,我焊水箱去了!”
刘兰兰来到农机房里,吃力地将电焊机搬出去后认真干起来。正如张大中说的那样,一人干没帮手,干活就慢多了,特别搬动水箱这种体力活,她费了很大劲,也没能搬过来。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但她仍然坚持着。此时,三分场棉花场大院的歌声和掌声还有观众的叫好声不时传入她的耳朵里,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朝着歌声掌声和叫好声方向看了看,然后费力地把水箱底下的地面上铺了一块塑料纸,躺在塑料纸上继续焊起来。
文艺演出进行两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演出结束后,夏侯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首先对三分场举办这样的文艺活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代表中共五一农场党委向参加文化节活动的有关单位和各位演出人员表示诚挚的问候。
随后,夏侯霖对这次文艺活动进行了总结:“同志们,我认为场党委在三分场举办的这次文化节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职工群众的全面参与。这次文化节活动是第一次在一个分场举办并全部由基层单位青年职工主持、职工群众演出的,开了五一农场先河。二是整体效果比较明显。通过举办这样的活动特别是组织全场各单位党支部书记或副书记的参加并认真观看,营造了全场各单位更好地关注和重视职工文化生活的氛围,为各单位今后开展职工群众业余文化活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三是通过这次职工文化节的举办,使我们认识到,企业文化建设只有职工群众的广泛参与,才有强大的活力,这种职工唱、唱职工,工人演、演工人才是最有影响力和艺术价值的。今晚的节目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快板书《夸夸咱们的陈淑芬》,说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自己身边的事,很好嘛,场党委对举办这样的文艺活动是支持的。今后,这项活动还将继续开展下去的。”
夏侯霖的话刚说完,便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返回家的路上,夏侯霖的心情仍然特别好。他和随同人员杨建成、白素玲以及妻子刘思佳在谈论着。
听到父亲对举办这样的文艺活动很感兴趣,夏侯雨接口说:“爸,其实,要说文艺活动举办得好,还不如说是方锐的主意出得好,有了方锐的创意,才有这样好的结果的。”
夏侯霖倒是没能听出儿子的弦外之音,便问他:“你说三分场开展的文艺活动是方锐策划的吗?我怎么听闫俊辉说还有一个叫什么海涛的一帮年轻人共同策划的呢?”
“你说那个人叫钟海涛,就是今晚主持节目的那个,他只不过是一个参与人员,起关键作用还是方锐。我在学校里就知道她的文艺活动搞得好。”夏侯雨充满醋意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夏侯霖不再说话了。
文艺晚会快结束的时候,张大中不知刘兰兰将水箱焊好了没有。他没听夏侯霖的总结讲话,就奔向农机库房。看见刘兰兰还躺在水箱底下正费力地拿着焊钳,哽咽着说:“兰兰姐,让我来干吧!”
听见张大中的说话声,刘兰兰吃力地从水箱底下钻出来,疲惫地说:“大中,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水箱搬动一下,我以为只有一个地方漏水呢,用电筒往里照一照,发现还有一个漏水的地方。你帮我把漏水的地方搬朝上,就好焊多了,就剩下这点活了!干完了我们就回家休息去!”
张大中和刘兰兰两人吃力地将水箱底部翻朝上后,刘兰兰又拿起焊枪接着干起来。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刘兰兰将水箱焊好后,将脸上的遮光罩取下来,张大中借着农机房那明亮的电灯光,才看清刘兰兰的双眼已经被电弧光刺得红肿,连忙说:“兰兰姐,你的眼睛都肿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剩下的活让我来干吧!”
“大中,我的眼睛没事的,回去洗干净后上点红霉素眼药睡上一觉就好了。”刘兰兰说完,和张大中一起将水箱装好后才离开农机房。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张大中看见刘兰兰戴着墨镜,知道她的眼睛仍然没好,便劝她说:“兰兰姐,等会儿海涛来了,我跟他说一下,让他干吧!你就休息两天,等眼睛好了再干。反正,文化节什么的也结束了,他也没什么事了。”
“大中,打叶面肥的活还有两天就结束了,你千万别跟海涛说那么多,记住了吗?”
张大中知道师傅的脾气,只好点点头。
这几天,官洪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因为参与筹办文化节的事,他承包的一份棉花地耽误了许多活,已经受到班长蒋素英好几次批评了。他力气有限,干活时总是跟不上趟。特别是干集体活,他做得更让蒋素英不满意了。
这天下午,蒋素英班组的成员们在地里给棉花追肥,面对50公斤一袋子肥料,官洪使出了全身力气,仍然搬不动。蒋素英看到官洪哼哧了几下,仍然没能将肥料袋子搬起来,又大声训斥起来:“我不说啥了,你自己看看这样行不行?整天除了知道写诗还是写诗。会写诗咋啦,还不照样在地里干活?”
听到蒋素英的大声训斥,官洪觉得很尴尬,又不敢多说什么。旁边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职工康建忠看不过去了:“我说蒋班长,官洪没多少力气,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文人,不然大伙怎么都喊他‘小秀才’呢?你就多担待他一点嘛!”
听康建忠这么一说,班组里的其他承包人员看了看蒋素英,又看了看官洪那张显得十分尴尬的脸,都笑了起来。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地里的活跟不上趟,年底了可不能再在我们班组里混了。”蒋素英很不耐烦地说。
大家这么一哄笑,再加上蒋素英的大声训斥,官洪更感到自卑了。他是从内地来到五一农场三分场的,因为家里生活十分贫困,他捡完棉花后才自愿留在农场参加土地承包的。偏偏生活又那么不顺,这两年风灾、雹灾和低温比较严重,他的收入也很低,再加上力气有限,班长蒋素英对他态度也不友好,同班组的成员不知是嘲笑、讥笑还是凑热闹地哄笑,他心里更感到不是滋味了。待棉花施肥结束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有气无力地回到他那简陋的房子里。
这是一间用土坯垒成的简易小房子,只能容纳得下一张小床和一张小桌子。因为房子很矮,门就更低了。官洪已经习惯低头进出了,换了别人,如果稍不留神,会碰着脑袋的。由于南疆很少下雨,他就在小房子的外面搭建了一个小棚子,垒了个灶台,算是厨房了。
官洪低着头,很伤心地走进房子里,无精打采地坐在床边,看到床边用两块木板支起来的小桌子上凌乱放着几张的稿纸,想想蒋素英对自己的态度,他委屈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随手拿起一张稿纸,提笔写下几句诗:
恍然承包已三载,
未酬壮志非不才。
谁愿无奈人低看,
了无声息付尘埃。
世态炎凉皆看透,
欲借小诗抒情怀。
心潮起伏难寂寞,
敢问长风破浪来?
官洪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头发略有些凌乱。因为天天在地里干活的原因,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很瘦弱。家里姊妹三个,他排行老大。高考那一年,他因数学考试失误未能踏进大学校门。像他这样当年没能考上大学的青年再复读后继续参加高考的有很多。他的班主任也曾几次找到他家里,可他连想都不敢想再继续复读,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正在上学,父母实在没能力供应他再继续复读,于是他就帮助父母干农活了。家里分到的那几亩责任田一年忙到头也没多少收入,辛苦了一年连弟妹们的学费都不够。听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南疆各团场三秋拾花可以挣钱,他就随着拾花人员进入五一农场。通过一个季节的拾花,他了解到在农场承包土地的收入比老家要高出很多,就留下来承包了一份地了。随着土地面积的逐步扩大,五一农场招收了一批合同工,他因有才气,人缘也不错,经三分场党支部申报,他被五一农场劳资部门招收为合同工了。合同工的待遇和农场职工是一样的。兵团农牧团的场职工来自五湖四海,既有五十年代河南、湖北、山东等地的支边青年,也有六十年代从上海支边来的建设大军,还有近年来从全国各地来的务工人员,融合性很强,再加上风俗习惯的不同,在语言上是南腔北调,在饮食上是五花八门,在习俗上是不成定规。在与新疆各族人民的交往中,职工们的思维方式、言谈举止、风俗习惯等受到新疆各民族的影响,又带有粗犷、剽悍的风格,文化也呈现出多元化的格局。经过相互交流中的学习、融合,最终形成了独特的兵团先进文化。兵团先进文化来源的这一特殊性,使农场先进文化受旧的、传统的束缚比较小,较少保守性,对文化教育、知识培养都比较重视。同时和农场青年人富于理想,勇于献身的特征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兵团文化的主流,从此支配着农场人的行为,使农场人能够战胜重重困难,在万古荒原上开垦出一片片绿洲,建起了一座座小城镇。这给官洪的思想也带来很大的冲击,他渐渐从小农意识中里解脱出来。业余时间,他把主要精力放在诗歌的创作上,在当地的地级报刊上已有一定数量的诗歌发表了。再加上钟海涛和方锐等人虽然是在农场出生,又是农场老职工的子女,却并没有低看他,不停地鼓励他,给他提供创作素材,这使官洪的创作热情更加高涨了。他唯一的愿意,就是想当一名诗人。他写的诗经常朗诵给钟海涛和方锐他们听,自然,钟海涛和方锐也就成了他的第一位读者了。有时,钟海涛和方锐还对他的诗歌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使官洪的创作劲头更大了,这几年他不仅在农垦局党委主管的报纸《农垦报》上发表了许多诗歌,还在内地一些大报大刊上发表过不少。
和官洪同在一个地号的康建忠与钟海涛家相隔不远。天快黑的时候,他看到钟海涛的肩膀上搭着一件工作服回来了,就把蒋素英训斥官洪的事跟他讲了。钟海涛知道,性格很要强又有些自卑感的官洪是受不了蒋素英的气的。他转身来到方锐家里,想约上她利用晚上时间去看看官洪,因为白天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看到钟海涛和方锐这么晚了还来看望自己,官洪十分感动,情绪也好多了。方锐说:“官洪,康建忠把下午发生的事都跟海涛说了,我们白天都没时间,只能利用晚上时间过来看看了。”
见方锐已经将话挑明了,官洪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方锐,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没跟她大吵大闹的。”
钟海涛劝他说:“官洪,你别生气,蒋素英这人就那样,心直口快,口无遮掩的,想到哪说到哪,整天就知道咋咋呼呼又吼又叫的,其实她心眼倒是不坏。我们在三分场里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存心害过谁整过谁。再说了,她已经担任多年的班长了,全班十来个人,她肯定是想把自己的班组管理得超过别的班组的。你力气确实不大,影响了班里的活就是影响了班组的荣誉。她对政治荣誉向来看得很重,如果她带领的班组因为你的工作不够得力而影响了年底评选先进,她确实是不高兴的,说话也就难免不中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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