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多钟头，屋里的洋钟表打过了三点。

    姐姐端着一大碗面，妹妹端着一碗面汤，还拿着蒜瓣、小葱、鸡蛋卤子。

    莲步轻移走进屋，把这些家伙什放在桌上，搬过来椅子放好。

    顾兮月这才轻声道：“爷，吃饭了。”

    林泽点头从躺椅上起来，坐下就开吃。

    先把鸡蛋卤挖两大勺，攉在面条里边，就着蒜瓣开吃。

    顾兮月偷偷看两眼，见他吃的香甜，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妹妹退下了。

    等林泽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把碗放桌子上，走到院里消化消化食。

    刚点上一根烟，就看见姐妹俩坐在厨房的小桌旁，一人捧着一个碗，跟小猫似的慢慢喝着面汤。

    林泽走过去，皱眉道：“不是让你们也吃吗？”

    顾若雪惶恐的放下碗，看着姐姐不敢说话。

    顾兮月低下头，嗫嚅道：“爷，细粮精贵......”

    林泽抽一口烟，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他向来不肯亏待自己，连玉米跟白面的二合面都不肯吃，更别说随时可能吃出惊喜的混合面了。

    家里只有两样粮食，精米跟精面。

    不是街上有门路的商铺孝敬的，就是通过巷口那家二荤铺买的。

    因为二荤铺老板要偷偷做生意，所以经常去黑市采购物资，林泽便让帮忙捎点回来。

    可对于两姐妹来说，她们最好的光景就是吃点棒子面掺白面，平日里棒子面窝头高粱面窝头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能吃上这么好的白面啊！

    上次吃白面馒头是什么时候？

    过年？

    还有的人家连过年都舍不得买二斤白面包饺子，拿玉米面包，可玉米面不黏糊，一下锅煮就碎了。

    有的贫穷家庭好不容易到过年这天吃顿饺子，看着一锅煮成玉米糊糊的“饺子”，就此上吊的也不罕见。

    林泽把烟头扔地上，拿脚踩灭，“让你们吃就吃，什么细粮粗粮的，关键是我的吩咐，我让你们饿着，你们就得饿着，可我让你们吃饭，别说白面了，就是鸡鸭鱼肉，你们该吃也要吃，怎么，刚来就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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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若雪紧张极了，生怕被赶走，虽然她比较呆萌，不怎么会说话，可也能看出来林泽跟别人不大一样，是她们能遇见的极好的人，要是真被赶走了，那以后的生活可就真的暗无天日了。

    慌忙看向姐姐。

    顾兮月站起来福了一福，“是，爷，我们听话，您放心的，自打进了这府里，我们就一辈子是您的人，怎么会不听话吗？方才只是心疼粮食，以后爷叫我们吃，我们就吃，叫我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咳咳！

    林泽脸色有点不自然，摆摆手，自顾自出门去了。

    先是敲敲宫本家的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只听一阵哒哒哒哒哒声音。

    美惠子开了门，一把将林泽拽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这一套动作熟练至极，行云流水。

    请林泽到软榻上半躺着，自己跪坐一旁给他捶腿。

    林泽点上烟，美惠子哒哒哒把烟灰缸拿来放一边。

    “在家有没有好好学习呢？”

    美惠子神情认真答道：“美惠子一直都有努力呢。”

    林泽点点头又点了点头。

    过了半天，眼见天都快擦黑了，林泽神清气爽的告辞。

    美惠子一步一瘸的送他出门，还不忘提醒，“赛赛，下次务必也请教导美惠子！”

    出了门，林泽直奔巷口二荤铺，对上暗号叫开门。

    “我说，切点猪头肉，再弄点猪耳朵，素菜炒两个，对了，棒子面你这有吗？给我来十斤。”

    二荤铺老板一听，林爷这是大鱼大肉吃腻了。

    怎么对棒子面感兴趣了？

    丢下一块大洋，林泽拎着东西回家。

    把两姐妹叫出来，指着面袋子，“这是十斤棒子面，给你们的口粮，吃完了我再去买，每顿饭必须吃饱，听见没有？”

    两姐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林泽让她们把猪头肉跟猪耳朵装盘子里，又叫她们拍了几根黄瓜。

    拿过来酒壶，顾兮月很有眼力的接过来，给他倒上。

    林泽喝了两杯酒，看着在一旁服侍的两姐妹，问道：“你们会唱大鼓？”

    顾兮月看了一眼妹妹，“妹妹唱的好。”

    “唱两句听听。”

    顾若雪有点紧张，但在姐姐鼓励的眼神下还是轻启朱唇。

    “.......

    我轻轻就把这窑门掩，

    叫他进来等我王宝钏。

    绾了绾头上的青丝发，

    别了别头上的小竹签。

    抻了抻身上的破夹袄，

    掸了掸穿着的旧罗衫。

    不是我宝钏老来俏，

    怕丈夫回来呀跟我笑谈

    .......”

    唱着唱着，顾若雪就不再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脸蛋上有了神采。

    她声音轻柔婉转，好似莺啼，身段婀娜，自有一番气质。

    还别说，唱的真不错！

    林泽喝了三两酒，把酒杯一放，“你们把剩的菜吃了，用棒子面贴几个饼子吃饭。”

    吩咐完，他自顾自洗漱休息，顾兮月过来，又是帮着拧毛巾，又是帮着蘸牙粉，末了还去打来洗脚水。

    原来她早就在厨房烧了热水。

    在膝盖上放上一条干毛巾，蹲在盆边给林泽洗脚，林泽也没阻止，懒洋洋的享受。

    洗干净了，抱着放在膝盖上，用干毛巾沾干净水珠，才端着盆出去收拾。

    回来的时候，林泽已经进了正房后面的卧室，顾兮月轻咬嘴唇斗争半天，还是没有跟进去。

    晚上，在厢房里睡觉的两姐妹轻声说着话。

    “姐，肉真好吃。”

    顾兮月轻笑，捏捏她的鼻子，“若雪真是个馋鬼。”

    顾若雪拥着她埋头不依，“姐姐觉得不好吃？咱们爷真是好人，还给咱们肉吃。”

    顾兮月面露幸福的微笑，“咱们遇见好人了，以后不能乔张乔致，要勤勤恳恳干活儿，明白吗？”

    “嗯，我都听你的，姐。”

    顾兮月揽着妹妹，哄她睡觉。

    “咱们都听爷的。”

    这一夜，顾兮月辗转难眠了许久。

    他会不会不满意？

    会不会有一天赶自己两姐妹走？

    等他以后娶了妻，女主子会不会不喜欢她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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