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崎大佐带来的精锐宪兵，相较于那些巡警和侦缉员来说还是更有威慑力的。

    他们上前顶住，总算阻挡了车夫们前进的脚步。

    松崎大佐把大伙儿召集起来，商量着解决的办法。

    北平的电车系统经过多年的建设，已经有五条线路，这五条线路大多是绕城线路。

    例如从平安里到北新桥，或者西直门向南一路到宣武门再向东，转南向出城以后一直到永定门。

    按照这样的设计，人们在绕城出行的时候，一般会选择电车，如果在城内出行，比如从某个胡同到某个胡同去赴宴，还是会选择洋车。

    但设计只能是设计，在实际发展中，很快出现了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首先就是现在电车的票价便宜到了离谱的程度。

    按照电车公司的收费规则，十里以上的路程，仅需十二枚铜元，折大洋三分钱左右。

    十里以内，则是二十枚铜元。

    之所以路远的便宜，路程近的反而贵，是因为电车每次停下再启动比较耗电，跑起来不怎么耗电，路程近的人上下比较频繁，所以反而比较贵。

    换成洋车呢？如果洋车要跑十里路，那少说也得两三毛钱。

    所以有些人为了省钱，他宁愿坐电车之后再绕一段路，也不愿意直接坐洋车。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只能算是商业竞争中新事物淘汰旧事物，但除了票价过低的问题之外，电车公司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大量赠票。

    也就是高升平刚才去找林泽的时候，被他扔在地上的那张专用电车票。

    小鬼子占领平津以后，像电车公司这样的产业都被他们接收了。

    既然是接收，他们就没有收回建设成本的顾虑，所以在他们的运营下，那是拼命发福利。

    首先所有鬼子兵坐车一律不要钱，然后针对治委会、北平特别市公署、京师警察厅等机构有一定级别的官员，会发放一种免费季票，所以这些人坐车也是不用钱的，当然他们也不会坐电车，这种票往往随手给了别人。

    然后就是针对下面这些巡警之类普通职员的赠票，光是这些赠票，一年就超过四万张。

    这还只是明面上发放的，那些电车公司的职员、董事私下里发放的赠票，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几个人在那分析了半天，松崎还是拍板了，“电车公司可以停止赠票，派个人跟这些车夫沟通，让他们赶紧离开，不然宪兵司令部要抓捕带头闹事者，如果一刻钟内他们能散去，那宪兵司令部就既往不咎！”

    这个主松崎还是能坐的，电车公司在他眼里还不算什么。

    况且现在许诺了，也不一定真的要兑现，只要人群散了，今天晚上就能派宪兵抓捕那些带头的，那些人一被捕，这些苦哈哈们也就闹不起来了。

    焦振国站了出来，“大佐阁下！我作为侦缉队长，经常在外跟这些人打交道，我试着去说吧！”

    高升平闻言撇撇嘴，跟林泽使了个眼色。

    林泽确实盯着焦振国，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点什么。

    如果这事儿是焦振国为了增加司令部对他的信任度而搞出来的，那不管他是谁的人，林泽都会找机会杀了他。

    这种行为就是在玩火，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是几十条乃至几百条人命。

    听焦振国这样说，松崎大佐点了点头。

    老焦走到人群跟前，不知道谁给他递了个用硬纸卷起来的圆筒，勉强当作喇叭。

    “老少爷们儿们！我是侦缉队的焦振国！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我！现在都听我说！你们的要求，上面很重视！现在司令部的长官已经下了命令！电车公司的赠票，一律取消！请大家速速离去！只要大家尽快离开，司令部对今天的聚集行为，可以既往不咎！”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既往不咎是嘛意思？”

    焦振国愣了一下，“就是今天大伙儿到这来，就不算闹事儿！司令部不会抓人！”

    话音刚落，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

    “我们在这里站着，也算是闹事儿？怎么，你们要抓人，抓好了！把我们全抓进去，反正我们也吃不上饭！要是能管几顿饱的，杀头也随你们！”

    人群熙熙攘攘，一时间分不清是谁喊得这句话，可大家的情绪确是又被煽动起来。

    走在前面的一个老头儿一扯衣襟，敞开怀，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怒吼一声，“老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也苦了大半辈子！起早贪黑拉车，一天竟然挣不出自己的嚼谷！老子没老婆没孩子，孤魂野鬼一个！你们就把老子抓进去吧！”

    他这么一吼，人群又往前涌，眼看着宪兵们就要顶不住了。

    松崎大佐脸色阴沉，“让士兵准备开枪！方面军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林泽走到跟前，“大佐阁下，北原中佐，能不能让我试试？”

    北原兰介急忙点头，“松崎大佐，林桑一向机灵过人，让他试试吧，方面军的人还没来，真要开了枪，怕是不好收场啊！”

    松崎大佐只能点头，“林桑，你去试一试，注意安全，如果不行，就撤到后面来，我就不信，开枪先打死几十个，他们赤手空拳的，还敢往前冲！？”

    林泽心说你妈了个巴子，老子早晚打你几十个窟窿眼。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林泽走到人群跟前，焦振国拿着那个纸喇叭，还想喊点什么。

    林泽抡圆了胳膊。

    啪！啪！

    焦振国被抽的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又转回来。

    场面一下就安静下来！

    连已经上头的老大爷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这是？

    焦振国捂着脸，张了张嘴，刚想骂点什么。

    林泽已经伸手把纸喇叭夺过来，一手掐腰，气沉丹田。

    “他个小妹妹养的！谁他妈再敢说抓人，哪怕是侦缉队长，老子也照打不误！”

    焦振国懵了。

    车夫们也懵了。

    巡警们面带喜色，侦缉队员们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焦振国这个冤呐！

    谁他妈说要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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