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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08年2月14日)
本来好像一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或者说已经平息下去了。食堂里吃饭的人一开始减少了很多,然后又增加了起来,现在数量跟之前差不多了。但是有许多面孔是他没有见过的,也就是说是新人。
在室外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些多出来的人也基本上是新人。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礁石滩,看着鲨鱼还欢呼。这里那里,即使沿着海走出两三公里,还会有这些新人,成群结队的,也有单独的。
跟他打招呼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些人里面大多数是年轻的女人,各种肤色的。
他们对面的两个大实验室里也增加了一个新人,是个年轻男子,戴着眼镜,看什么人都是从眼镜片下面一晃而过,好像挺害羞的。
其他人都在,这点是令人宽慰的。
可是那个有华人名字的小涂怎么样了,也是他关心的事情。
他到医院去过。医院大堂里没有几个人,再也没有那种拥挤和排除队的现象了。他问一个小护士,那位道克多在哪里?她呆呆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外星人,她说:我们这里有很多道克多,你说的是哪位?
他这才想到,他当时听到别人叫那个医生道克多先生,其实“道克多”完全可能就是英语里的医生的意思,而不是这个医生的名字。否则别人称呼他不是要叫“道克多道克多”了吗?
可是他还是争取了一下,他说:你们这里有哪位医生叫道克多吗?
她摇了摇头。
可是她并没有走开,好像还想跟他继续说话,或者说她以为他想跟她继续说话。
他还真的是还有问题。
他说:有一个病人叫小涂的吗?
她说:我看看。
她走到柜台后面,在电脑上查了一下,然后对他说:没有啊。
他念着字母说了一遍。
她说:真的没有。
他说:那些脸肿的病人呢?
她说:什么脸肿的病人?
他说:很多啊,很多脸肿得很厉害的病人在你们这里住医院了。
她说: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刚到这里来上班,我是三天前来的。
他说:是一月底的事情,对,是1月25号前后。
她说:你等一下。
她走过去问了另外一个护士。那个护士看了他一眼,跟她说了什么。
她走回来后,说:我的同事说,她也没有印象。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搞错了?他脑袋有点晕了。
他走进了医院的过道,他找到了他当时曾经待过的房间,那里好像很忙,应该是急诊室。这里面家具和器具的位置他觉得都没有变,虽然他当时并没有仔细观察过,但这点记忆他还是有的。
一个女医生从一个病人旁边向他转过身来,问他:年轻人,你的问题是什么?
他说:这里原来有一位男医生吧?
她说:那位就是啊。
她指着的那位是个年纪很大的,看上去像是退休回聘的那种。
他说:就他一位?
她说:是啊,我们科室就两个女医生,一个男医生。
他说:你治疗过脸肿得很大的病人吗?
她说:最近没有。
他说:你也是新来的?
她说:不是啊。对不起,如果你是看病的,请到外面等候。
接下来,他走到了医院的病房区,他几乎是一个一个病房参观了,不是几乎,就是真的一个一个病房看了。这里住院的病人很少。本来嘛,这个二区总人口也没有多少。
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个脸肿的病人。他问了好几位医生和护士,所有人都觉得他有点问题,也就是说精神上的问题。他们中有一位甚至问他,你是不是走错了,说的是别的医院,他说这里不是只有一家医院吗?难道还有第二家?他说:是啊。这里只有一家。可是别的地方还有医院。他问他是否是新来的。他说不是。然后就不理他了。
如果不是他回到小楼里见到苏珊的微笑,走到对面的两个实验室里见到所有的同事,其中有一位是顶替了小涂的新人,其他都是旧人,如果不是这里的一切都很正常,他真的会认为是他不正常了的。
那个医院里有新人,这好理解,可是看来也有旧人哪,怎么可能没有人知道不久前发生的那么轰动的事情呢?
而且,有很多人去了那个医院之后就不见了,包括这里的小涂。不是暂时的不见,而是彻底的,因为他们的位置已经被别人代替了,在食堂里,在他们的实验室里。
娜拉、若雪和云吴也都向他证实了这件事,他们那里消失了一批人,这些人确实是因为脸肿或者牙疼而去就医的,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幸亏有一些人可以证明他没有疯掉。否则他真的会疯掉。可是又有许多人和事情表现的是另外一种形态,这又让人怀疑是他们这些自认为正常的人实际上成批的不正常着。
幸亏不是他一个人在夹层里。他忽然想到了他当初在通往地下汽车世界的坡道上产生的那个奇怪的理念。夹层。好像这里有人在高明地操作着,把他们每一个人放在时间和空间的某个格子里旋转着,就像魔方里的格子,只不过是透明的,是每个格子里都有人的。停下来的时候,有时候在这个夹层,有时候却在别的夹层。这些层次相互比较的话几乎没有区别。由于不是多彩的魔方,而是一切都是透明的,任何人都感觉不到自己可能已经不在同一个纵横层次上了。
波历的理解和娜拉们是一样的,这里的黑科技和黑管理实在是太高明了。高明到了可以让所有的人每一个的人都疯掉的地步。而他们,无论他们有多聪明,他们里面有多少位贝诺尔奖得主,都只不过是某些人或者某些机构的玩偶。
这个感觉在今天晚上再一次强烈地冲击了他。
就在他跟娜拉们散步结束分手之后。他不想早早地回到宿舍里去,他也不是那种可以通宵达旦待在实验室里的科研狂人,于是他就走到了酒吧街。
只不过有几天没来,可是这个酒吧街又让他惊讶了。因为,几天前,这里还是稀稀拉拉没有几个喝酒人的,可现在竟然都坐满了人。所谓坐满人,说的是室外的每张小桌子都被占了,室内好像也都是这样。
波历跟纳丝林打了个招呼,她还是那个纳丝林,那个深色皮肤的纳丝林。
她说:那是你的同事吗?
我的同事?波历顺着她脸向即脸对着的方向看过去,他看见有人在他我招手。
这个人太让他惊讶了。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她是他的导师苏珊。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酒吧街见到过她。
可是她现在就在向他招手。而且是容光焕发地招着手。
更让他惊讶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她的旁边坐着的是他的老熟人,科雷。
科雷老头也在向他招手。
波历在苏珊的旁边、科雷的对面慢慢地坐了下去。
然后他又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是因为科雷脑袋旁肩膀上多出了一个脑袋。
科雷哈哈大笑。他说:你的老朋友。
波历重新缓缓地坐了下去。他也看出来了,这就是当初在小酒馆门口从他肩膀上蹿过去然后趴在地上看着他的那只考拉。
波历说:你也承认这是我的老朋友?
科雷说:当然了。
波历说:你也承认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后街上的小酒馆?一个我后来再也找不到了的小酒馆?
科雷说:那倒不是的。那是你记错了。我们就是在这家酒馆第一次见面的。
波历不跟他计较了。再计较下去最后感觉自己疯掉的恐怕还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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