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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动作夸张且优美地扯老板坐下时,是表演;老板离开那一桌了,只剩她和那些半大不小的官们时,她一点儿都不表演。因为在他们面前她根本没必要表演。人家绝不会在该表演一下的场合和时候不表演一下。人天生的表演天赋,那是有必要在某些场合某些时候高水平地温习一下的,否则会退化的。好比名牌的车,那一定得找机会到高速公路上去开一阵,否则发动机会发滞的。人家也绝不会在没什么必要表演的时候瞎表演,结果弄巧成拙,给人以惯于作秀的口实和不良印象。人家对女记者的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甚至还似乎有几分诚惶诚恐的接待,那纯粹是表演哎。女记者竟没看出,证明人家的表演那非是一般水平的表演,是层次很高的表演啊。明明表演着却让记者都看不出来是表演,那能是一般水平的表演吗?人家在她一名八卦小报的女记者面前诚惶诚恐个什么劲儿呢?亏她还对人家的“诚惶诚恐”自我感觉怪不错的。总而言之,老板的漂亮的秘书,那是不稀罕跻身演艺圈的演员,那是现实生活中年轻的女性表演艺术家。女记者与之相比,别的方面暂且都不论了,仅智商方面就显得有点儿二百五了。整天沤在鸡零狗碎的八卦“新闻”的“化粪池”里,原先不二百五的也二百五了。脑子进水,不,进粪了嘛。一直还不二百五反而是咄咄怪事了。
一万元“润笔费”使剩下的五分之三的妒恨又去掉了五分之二。那么只剩下五分之一了。她说冲着老板已经是她“大哥”这一层关系,她以后应该叫人家“妹妹”了,人家莞尔一笑,默点其头,于是最后五分之一的一多半,也风驱薄雾似的从心里消失了。如果女秘书不仅仅莞尔一笑,默点其头,再说句什么亲密的话,那么她心里边对女秘书的妒恨,就全无踪影了。她替人家遗憾着时,在已开至半路了。殊不知,人家老板的秘书才不遗憾呢。人家成心的只笑笑,只点点头,偏不回答她什么,偏让她那一天收获大大的那一种感觉,存在着稍微的那么一丁点儿,一丁丁点儿不圆满。
人家内心里是很鄙视她的。也是很嫌恶她的。
她却还在自作多情地想——可得认认真真地下番功夫写出一篇好的报道来,否则对不住兜里的一万元;更对不住对自己那么友爱的“大哥”;也对不住在自己这名记者面前有些诚惶诚恐的“妹妹”。既然人家视自己为一人物,自己就不能不往高水平上证明自己啊!……
而斯其时,老板已送走最后几位客人,在女秘书的陪同之下,有点儿身心疲惫地回到了一处客房。
那是很大的套间客房,共三间,200多平方米。最外一间是客厅;第二间是大温泉池。大得可供十人同时泡浴;第三间是卧室,舒适方便的卧室应备之物俱全。
装修极为奢侈华贵,像王宫里的套间。
同等高级的套间客房,度假村另外还有三处,这里是最令主人满意的一处。
秘书预先吩咐了,池里已放满温泉水。
老板一关上门,就在客厅里脱起衣服来。秘书上前帮他解衬衣扣子,并帮他从脚上往下扯袜子。
他温柔地说:“让我自己来吧。我知道,你这几天比我还操心,还累啊!”
她嫣然一笑。
第五章
此时此刻的她,一点儿都不表演。她的妩媚模样,是自然而然的。
老板知道这时候的她,独自和他在一起的她,一点儿都不表演。她最初做他秘书时,是表演过的。和他上了几次床以后,就再也没在他面前有过丝毫的表演。而自从二人彼此海誓山盟了,就都成了对方在这个世界上惟一信任的,最信任的人。按说当老板的男人和当秘书的女人之间一旦产生了他们那么一种关系,往往不是相互的信任多了,反而是相互的猜疑多了。但他们之间确乎是绝对信任的。也都绝对地对得起对方的信任。现而今,在中国,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感已经变得稀而又稀少而又少了,他们这样一对男女之间相互却是那么的信任,堪称奇迹,也匪夷所思。他们不但相互信任,而且相互爱着。是真爱的那一种爱,谁离开了谁都不愿再活在世上了那么的一种爱。这也是有点儿没法解释的。于他,是挺能让人明白的一件事儿;于她,就不那么容易使许多人明白了。拥有了她以前,他很花。欲火中烧时,即使下等娼妓也不嫌弃。拥有了她以后,他愈发地“色”了。但却专一于她,色心全奉。如他自己所言,眼中似乎再也看不到这世上另一些美女了。而她,在成为他的女人之前,却是处处言行紧束,守身如玉的。他是她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此后她从没想过这辈子再爱任何别的男人。
他们单独在一起时,才都是真真实实的他们自己。比时下许许多多自诩活得多么真实多么自然的人更真实更自然。包括她只有在他面前才“原形毕露”的妩媚,以及勾人心目的娇态。
他没让她替自己扯下另一只袜子。他正坐在椅子上。他收回那一只脚,向前倾身,双手捧住她脸,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他说:“你到床上躺会儿去吧!我呢,一定要泡个澡。不泡泡,恐怕躺下也睡不着。”
秋季的衣服好脱。三下五除二他就脱得一丝不挂,奔入第二间里,跃入池中,坐了下去,让水没过双肩。
“超出预算了。”
传入她略显忧虑的声音,然而却是平静的。想像着她手拿计算器笔笔细核的样子,他的头在水面摇晃一下,无奈地笑了笑。以前,当她告诉他哪一项资金又超出预算时,她的表现总是惴惴不安的,仿佛于是便危机四伏,大事不妙了似的。而他认为那是财会专业出身之人的一种学科后遗症,听了总是要取笑她一番的。作为老板,他并非心中根本没有一笔账的人。果而那样,又怎么能当得成一位老板呢?在凡是和钱有关的事情上,他头脑中一向是算大账的。大账在他那儿也就是粗账的意思。比如对这一处度假村的投入,预算是一个亿以内。现在,据她统计已经超出一千多万了。超出了一千多万那就超出了一千多万嘛,他并不认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压力。一亿也罢,一亿一千多万也罢,在他这儿是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反正都是银行的钱,他就完全没有像割自己身上的肉一般的疼楚。中国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大小银行,对于他,从哪几家再贷出个一亿两亿的,早就不是一件什么难以操作的事了。对于别人也许接近着是异想天开,对于他不是。对于他,有几家银行那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他开的。何时资金周转不灵了,需要一笔钱救救急了,将行长约出来吃顿饭,“放松放松”,第二天派人去办办手续,两千万三千万就顺顺当当地转入到他公司的账目上了。而且,他还基本上没拖欠过还贷还息。在省里四五家和全国四五家银行之间,他玩所谓“借鸡下蛋”的把戏那还是玩得相当高超的。东贷西还,西贷东还这一种办法,他也能够应用自如。偶尔受阻,还有产业抵押一着。他的几处产业,那都是一眼可见,有据可查的。尽管有的产业已经重复抵押过了,但那是机密,除了他自己,再没第二个人了解。所以几家银行,对他还特别的支持,认为他是一位诚信的老板。他们对他的借贷信任度一向给予的评价是A级,那是银行所能给予公司企业的诚信度的最高认定。对于他,等于是法宝。凭着此等法宝,他的全部事业基础非但从没呈现过可能发生坍塌的险象,似乎还越来越巩固了。那是一种权力和金钱相互啮咬相互带动的关系的链条。原动力是他这一个人,好比蹬自行车的一个人。只要他们在蹬着,那链条就会转动不停。只要那链条维护和保养得良好,不出什么严重的毛病,他的“自行车”就一定会保持住平衡向前行驶,于是他自己以及一切与他发生权力和金钱关系的各类人等,在那行驶的过程中各得其所。而他自己所要操控的,无非就是平衡的技巧和速度的快慢。近十年不张不扬不显山不露水的苦心经营,他所意在必得的早已获得到了,那是微缩了的财富,由一个国外银行的账号所代表。自己想看看的时候,电脑上按几个密码键就从电脑屏幕上看见了。自己不想看如果她也不想看的话,那么除了那一家外国银行的某几位部门经理,这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当他第一次请她也从电脑上看看那三千多万美元组成的一串阿拉伯数字后,将密码告诉了她,并且将诸种取出手续所需的证件都交由她保存着了。她当时双手捂面,一下子偎在他怀里像个小女孩儿似的低声哭了。这是人性在现实生活中很奇怪的一种表现。在人类社会漫长的历史上,特别关注人性研究的形形色色的人士,总是错误地以为能够感动人心的,无非便是亲情、友情、爱情,以及由此而延伸了的同情、恩情;还有什么正义的冲动、道义的仁慈、自我牺牲的高尚情操等等。即使到了今天,西方的人类情感现象科学家们将所谓人性统统解构了,令人无法不信地分析为人脑神经束的化学现象了,也还是仅限于从以上方面来证明给我们看的。但是有谁指出过金钱也同样具有足以使人性大为感动的伟力这一事实呢?就那么一串代表三千多万美元的司空见惯的阿拉伯数字,它当时将他的秘书感动得一塌糊涂。虽然那时她已多次地与他同床共枕了,但是却还没有下定决心一辈子成为他的女人。如果那一串阿拉伯数字代表的仅仅是三千美元,她就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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