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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向父母索求爱是理所当然的事,可父母不爱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
特别是他们没有打过你,虽然在精神上施加了冷暴力,但这东西又无法衡量,你看上去还是个正常人啊。给了你吃穿,给你交了学费,就已经在法律上履行了为人父母的责任了。甚至还让你读了大学,光鲜亮丽之下,谁敢说这不是好父母。
装修精致的客厅里,祝霜降和爸妈面对面坐在桌子前,她一页页翻着几乎写满了笔记的账本,她出生起奶粉尿不湿的花费,前几页凭借回忆写个大概,七岁前统一计算为四万块。
之后就有了明细,她看到了十岁那年阑尾炎手术前后的花费,报销后是两千五百块,加上其他零零碎碎花的,在最下面合计了三千。
其他支出也很清楚,虽然不是每一笔都能够让祝霜降回忆起来,但是越往后,漏掉的记忆越少,在脑海里越是明晰。高中起,金额变大,记录变少,那是因为她开始寄宿了。
刚开始寄宿还是一个星期给一次生活费,后来见她也不会乱花,直接一个月给一次。祝霜降记得很清楚,因为高中学校经常要求买什么,她在家里提过,得到了不耐烦的回答,不是给过你生活费了吗?从里面取就行了。
到了大学,就只剩四笔记录了,每笔记录两行,学费一行,六千;生活费一行,每月一千五,合计一年直接给两万四,给了四年。
最后的截止日期是去年的八月底,大四的最后一年开学前。总支出一共二十四万八千元。
祝霜降捏着笔记本的手颤抖了起来,可是她面无表情,整张脸像在冰天雪地里冻僵了一样。
妈妈的语气很感慨:“你从小就不是个好带的孩子,三岁前一直哭,果然,长大后很敏感,事事要比较,扶光有的,你一定要有,不管合不合适。”
类似这种争论的话太多了,祝霜降已经无力反驳什么,毕竟祝扶光有的她争取一下,还是能有得到一二的。祝扶光要是都没有,她就更不能妄想了。
天平从来失衡,小时候看不清,现在还看不清吗?再多的争论都是无用的。
“你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按理说你十八岁我跟你爸就可以不管你,但是我们还是供你念完了书,很对得起你了。”
爸爸虽然没有说话,可表情却是深以为然。妈妈看着她沉默的样子,有些不太习惯,双手抱胸往后靠在椅子上,下巴对着笔记本示意了一下。
“这个钱你不用急着还,反正毕业还有半年,先试着找工作。”她叹了口气:“大学总不能白读,怎么也要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别学隔壁钱家的孩子毕业就失业,整天嘻嘻哈哈,不工作也不嫁人,就靠她爸妈养。”
祝霜降并不回话,如果她无父无母,寄人篱下,别人掏出这个账本她只会感激涕零。所以,还是要求太高了吧,怎么称呼变成了爸妈,就显得那么特殊呢。
祝霜降闭了闭眼,拿了账本,起身回房开始收拾东西,世界那么大,哪里不能去,从今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
可能知道在家里待不了多久,她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不多,大冬天也只装满了一个二十英寸的行李箱。箱子敞开放在地板上,把拿出来的两三件衣服和外套塞回去就收拾好了。
提着行李箱走下了二楼,将手提包挂在拉杆上,面对着以奇异目光看向她的父母。“二十多年来,感谢你们的照顾,也谢谢你们没有规定还钱的期限,不过放心,我一定会还的。”
不等他们说话,祝霜降转头就走,离家出走的戏码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距离上一次已经好几年了。许久未发生的事让他们早就忘记了这件事,但这个女儿总是会折腾一些事出来是两人的共识。
祝爸爸怒发冲冠的对着她的背影斥责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又在闹什么,每回都不让人不安生,给我滚回来!”
祝霜降恍若未觉,她推着行李箱走出了客厅,走出了别墅大门,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一路上只有她的脚步声和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祝霜降想,要是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就好了。
她打开了高铁售票系统,春节期间各种交通工具依旧运行,只是减少了班次,幸运的是今天有去学校城市的车票,下午四点半发车,距离现在尚有两个小时,时间很够。
买了高铁票,又叫了快车,一直转了五分钟,才显示有人接单。
提前到小区外的路口等待,一辆SUV突然在她面前停下,车很新,颜色和车牌号都跟她叫的车对不上。正纳闷的时候驾驶窗下降,露出了祝扶光的脸,他看着祝霜降站在台阶上,喊了一声姐,又把视线落在行李箱上,声音有些闷:“姐,你要走吗?”
信息大爆炸时代,除了那些官方封禁不能给你看的,其他的信息茧房都是个人选择编织的,跳出大数据分析一点都不难。祝扶光自然知道他们家的问题在哪,他小时候很烦姐姐,总觉得她什么都要跟自己争,两人相看两厌,后来长大了懂事了一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是被偏爱者,他是受益者,他不明白家里即使不是富豪,可也不缺钱,为什么要在他和姐姐之间分出如此大的高低。还为此去问过妈妈?
妈妈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傻孩子,给她买东西花的都是要给你的钱,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的!把我的房子给一套姐姐,车也给姐姐买!”
“霜降太刻薄,扶光太善良,我们可要给他看好了。”爸爸妈妈没说同不同意,只是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他:“一个家庭的财富只有不断聚集,社会地位才有提高的可能,如果分散了再想进步,就太难了。”
“你姐姐,她太计较了,不是一个会扶持你的人。”
祝扶光不明白,他名下三套房子,给一套姐姐就是善良?而且钱还在赚,这几年因为疫情赚的少了,但也没有亏本。他不在意是否能提高社会地位,阶级差不多固化的时代,他自认无法做到爸妈的期望。
只觉得家里年入两三百万,拿出一部分花在女儿身上,是很正常的事,何必把事情弄的那么难看。
他家不是只有两个西红柿,而是有一筐,两个不分,一筐也不分吗?
祝扶光想要反驳爸妈的话,可他们把所有的爱和教导都给了他,为他放弃了另一个孩子,规划了所有的道路,他从小就是听话的孩子。
又一次鼓起勇气是去年考上了重点大学,爸妈问他有什么愿望,他说想要一辆车,然后家里能够对姐姐好一点。
爸妈答应了他。
今天姐姐却是要走的样子,她眼神那么平静的看着他,看似随意的问:“车不错,多少钱提的?”
“落地一共26万。”
“车牌上的是本地的,大学那边呢?”
“那边上车牌要摇号,暂时排不到,不过我买了新房子,”祝扶光找着话题:“姐你还没去过吧,什么时候去看看,喜欢的话我们房子买在一起!”
白日梦都不敢这么做,祝霜降翻了个白眼:“单这辆车26万,就跟我这二十多年来欠的债差不多了。”她瞄了眼手机,叫的车已经和她的位置重合了。往后一看果然到了并打起了双闪,她朝着司机挥手示意,后退两步看着祝扶光道:“我叫的车来了,先走了。”
祝扶光有些慌张的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追了上去,看着祝霜降把行李直接放进车后座,拉着她的手问:“姐,你要去哪?”
祝霜降拨开他的手,上车坐好后关上车门:“回学校。”
“可是明天大年三十了!”祝扶光想要拉开车门,却已经锁住了。
姐姐依然平静的样子:“是啊,祝你新年快乐。”车窗上移关闭,他只听到一声不太真切的声音,好像是:师傅,走吧。师傅犹豫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车就开了出去。
祝霜降坐在后座,心中毫无波澜,她和祝扶光两人从小针尖对麦芒,可不管她说什么,多么崩溃,从来没有赢过。一对三她怎么赢,哪怕她争的不是输赢,是公平,但他们也只是说她想要压弟弟一头,那只能以输赢论了。
以输赢论,祝扶光出生多少年,她就输了多少年,一败涂地。
“美女,那是你弟弟啊。”司机无聊搭话。
家里再多的不堪矛盾,外表都是正常人的样子,她的声音甚至有些轻快:“对啊。”
“过年还出去,这是去哪?”
“回学校,写毕业论文。”
毕业论文还要回学校写?好在师傅情商看着略低,却不是没有。根据前情回顾,这年都不过也要走,他猜测乘客的心情不太美妙,姐弟家庭,甚至能猜测出发生了什么,毕竟我国自有国情在此。于是闭上了嘴,一路安安稳稳的将她送到高铁站。
祝霜降提早到了一个半小时,雕塑一样坐在候车厅,整个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人,工作人员们也是一副等待下班的样子。
手机铃声不断响起,挂断,响起挂断,周而复始,祝霜降没有再接,想了想,将爸妈,祝扶光,本该最亲近的人的号码拖进黑名单,世界终于安静了。
祝霜降捂着脸坐在椅子上,一个工作人员从她面前路过,一次,两次、三次,她抬起了头。
工作员酝酿了很久的话脱口而出:“小妹妹,别哭啊,大过年的……”开心起来。
后面四个词被她咽了回去,因为小妹妹并没有哭,小妹妹只是孤身一人、形容狼狈,并且无家可归。
有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她们看着已经关注她很久了,给祝霜降拿了一瓶矿泉水,还有一个可爱的红色生肖玩偶,龙年龙形。
没有多说什么,只祝她新春快乐,一路顺风,和龙神保佑。
祝霜降踏上返校归途,所在的车厢坐了五六个乘客,中途站点陆续有人上车下车。她拿着那个巴掌大的龙形玩偶,小龙胖嘟嘟的憨态可掬,眼珠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特别逼真。
摩挲着凑近观察,列车呼啸驶入隧道,眼前一片黑暗,不过几秒黑暗散去,光明袭来,祝霜降哎呦一声摔在地上,身下的椅子像是不知道被谁抽走了。
声音带着奶音,手上依旧抓着玩偶,她摔了一个四仰八叉,摔在了大街上。
“这里怎么有个小孩啊!”大声惊诧的声音,一个身穿厚实蓝色工装,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恰巧路过。他四下张望,可小孩身边并没有大人,他将摔倒的小姑娘扶了起来,顺手拍着她背后的灰尘。
祝霜降看着自己连带穿着一同缩水的身体,周围三线城市般的景象,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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