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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海天一色。
万里碧空上,铺着朵朵白云。每朵白云下面,都升腾着一股“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流。在平静的大气环境中,这一股股气流不急不躁,和缓安静,成为托举飞行器的理想升力。
所以,从一朵朵白云下方掠过,可以借助上升气流一路向前。这,不正是一条天路么!
于是,我轻推操纵杆,慢踏脚蹬,循着云底“天路”不断盘旋爬升,终于越爬越高,进入一条顺畅的空中通道。
云朵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进入云底时,那种托举感非常强烈,三角翼倏地跃升上百米;一旦飞离云底进入云朵之间的空当,三角翼脱离了云下气流,也会损失一些高度,但这个损失很快就在进入下一朵云底时弥补回来。于是,我像乘坐过山车似的,以一种高低起伏的波浪形航迹,头也不回,径直飞向目的地。
三个半小时之后,达尔文港从一片遥遥在望的光雾,变成灯光星罗棋布的不夜城。
此时,是否重启发动机已经不再重要。我已经熟悉了“天路”飞行的技巧,而且很享受这种天人合一的感觉。没成想,我在年上半百的岁数,竟然真地做了一回“鸟人”(“鸟”可按古音读作diǎo)。
三角翼飞抵港口上空,下方景物历历在目。后台发来三处可疑光斑的最新坐标数据,引导我从其上方一一掠过。我用手机拍照,点开光谱分析软件,导入图像数据。
三处可疑光斑,两处出现在远洋货轮上,一处出现在一艘豪华游艇上。我是“梅花”之父,对其光谱特征,就像对自己孩子一样熟悉。
她在这艘游艇上!
我将分析数据发往后台云端,确认固定证据后,使用软件快速清空手机。后台随即向澳大利亚海岸警卫队呼救,并联系当地警方要求紧急避险。
事不宜迟,我后拉操纵杆,翼面立刻往下倾斜,准备向游艇俯冲。
“先别先别!”后台传来急促的叫停声,“快把备用燃油抛掉!”
我一拍脑袋,嗨呀!差点闯一大祸。我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开战,身后这一大桶燃油跟着我撞下去,岂不得船毁人亡?我赶紧把备用油桶拎起来抛下海(燃油是密封的,事后可以打捞出水继续使用,不会污染海洋),又请后台再检查一遍安全程序,确认无误之后,朝着豪华游艇方向迫降。
坚固的浮筒式起落架深深嵌入游艇前甲板,我也摔得头破血流,两眼被鲜血糊住,几乎成了睁眼瞎。差不多同一时间,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从舱底匆忙爬上来,“噗通”“噗通”跳水而去。
随即,码头上响起一阵高似一阵的警笛声,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至。
我有点意识模糊。但是,我不能昏迷过去,必须拼尽全力爬进舱底。那里,应当是达尔文警方找到我的地方;因为在那里,一定有我三天四夜没通音讯的老婆。
我似乎在一条隧道中颠簸而行,然后停了下来,有股清凉凉的泉水浇在脸上,原先火辣辣的额头不那么涨疼了。耳畔好像有许多鸟儿在叫唤,“叽叽喳喳”的,分辨不出是什么鸟。恍惚之间,我使劲睁开眼皮,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映入眼帘。见我恢复了意识,这张脸友善地笑了一下,接着又出现了另一张熟悉的脸。
“杰克警员!福尔曼警司!”
我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急救室里,床边靠着氧气瓶,护士小姐似乎刚刚给我打了一针,估计是抗休克类药物,针管还拿在手上。
杰克警员尽量用最简短、最标准的播音腔英语跟我说话:“林先生,你可以见一个人吗?”
“谁?”
福尔曼警司向病房门外招招手。在一名亚裔女警员搀扶下,那位波波头女士絮絮叨叨地走了进来。刚见面,她照我就是一皮锤:“丁正浩,你这家伙怎么睡这儿?”
徐晨旭这一拳,不偏不倚打在我受伤的右肋上,疼得我差点闭过气去。
丁正浩是她前男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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