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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信他这小舅子,只是脑子有点乱、有点懵。
郑剑锋收起账本,不急不躁地说:“姐夫,我能骗你?我就是再混账,我也不能拿我姐和孩子开玩笑,我知道我们现在是走国家漏洞,可干这事也不只我们几个,再说这艘船我们也搭不了多久了,没准明年形势就变了呢?到时候你就想赚也没得赚,”
改革开放30年的历史,“倒爷”是值得书写的群体之一。就是这些数以百万计的个体户、倒爷、小作坊、集体工厂以“蚂蚁雄兵”的方式,推倒了计划经济体制的堤防。
直到后世的2010年,在大多数国人的眼中,“倒爷”这个词说起来似乎依然不是那么的褒义。事实上,这些人恰恰是改革开放之初最善于抓住商机的那拨人。
而郑剑峰、唐爱国、孙建军恰是赶上这趟车的那拨人。
1979年后,国家实行原材料价格改革,许多产品的国家统配价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抬高,比如原煤价格从每吨14.52元提高为32.32元,统配水泥由每吨40元提高到90元;而另一方面,国家也允许企业超计划自销产品,可按市场价格出售。
这就形成了“双重价格”,也就是所谓的价格“双轨制”(国家统配价和市场价同时并存)。这样的背景下,市场价格比国家统配价时常会高出一到两倍。“双轨制”价格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当时的经济发展,也给那些“倒爷”们带来了商机。
郑剑锋在越战中为救牟国安身中三枪,并在紧急时刻扑倒了一个叫牛根生的战友,不曾想本能的护友之举换来了一生的贵人相助。
越战之后,他以伤员的身份复员回家,而牛根生和牟国安却被授予二等功章并提干。
牛根生的老爷子在河南省政府部门任要职,为了报答郑剑锋的救命恩人便从动用老爷子的人脉给牟国安搞到一张一次性木材采伐批条,那个时候,北方的木材大概在两三百元一立方米,而到了浙江就卖到了七八百元一立方米。
于是,郑剑锋拉起了昔日的战友唐爱国和孙建军做起了木材的倒卖生意。
虽然批条只能用一次,但在那个双轨制的年代,利用手中资源倒空卖空,已经心照不宣。精明的唐爱国、郑剑峰他们便用第一次赚取的利润疏通关系做了本钱到其他地方继续倒卖。
把东北的大米、豆子卖到江浙、上海、北京,把江浙、苏杭等地的衣服和丝织制品卖到苏北、山东、河南----等地,把从沿海论斤称来电子手表用军帽装了在各地大城市兜售,后来发展到缺什么倒什么、什么紧俏就倒什么。
80年代的中国大陆,把两个木头盒子外边包上一层钢丝网,都能够以录音机的价格卖出去,可以想象这中间的利润是何等的暴利。
基本上去一个发一个。
最初郑剑锋也有拉乔建国入伙的打算,只是那时的他才刚成为煤矿厂的正式职工,因为个块头大、手脚勤快、做事稳当,被安排负责厨房里的采买工作,相当于‘采购’,这时还是买方市场,额外的油水外捞并不多,但家里的肉、菜、油却没紧张过,不然也不会一下子拿出一万块钱给郑剑锋凑本钱。
再来这个年代有个正职工作还是挺壮面子的事,投机倒把、倒买倒卖还是件让人看不起的营生,是低贱的行业。
郑家人包括乔家人都很不解,郑剑锋放着好好的正经铁饭碗不要,却要去那上不了的台面,简直匪夷所思嘛。
现在看来,这低贱让人看不起的行业确是最暴利最快让人致富的行业。
郑剑锋看得出他的犹豫,也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当初没硬拉他入伙也是心里没底,不知前路如何,现在却是不同了,这两年他也多少看清了当下的形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也知现在的乔建国心思有些动摇,只是放心不下家姐和孩子们。
他起身,从身后的衣柜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皮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两打百元现钞推到乔建国面前。
“这是干嘛?”乔建国怔了怔,100元的面值是在1987年4月27日发行的,还未完全流通,至少在农村百元大钞并不多见,而郑剑锋竟一下子拿出五沓,他怎能不震惊?
“当年你投了一万块钱,这是你的那份红利,你若愿意跟我们干,这些钱就转为本钱,你若想守着你那掂勺的工作过踏实日子,我也不强求你,现在就把你的红利给你,”
“我不能要这钱,那钱说好了是借给你的,我怎么能要这红利呢?”乔建国盯着钱的眼睛都直了,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只是那钱都是矿上采买食物的公款,如今一万成五万,不过两年的时间,手中的烟抖了一下,还是给推了回去。
“姐夫,亲兄弟明算账,要不这红利你收下,要不你入股跟我干,你自己想想吧,”郑剑锋这是在逼他姐夫表决,他也是没办法,他手上缺人,叫别人,他不放心。
乔建国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了许久,又闷闷地抽了几口烟,像是下定决心般说,“行,我跟你们干,”
郑剑锋笑了,走出屋子,站在堂屋口,冲着井旁正在打水的郑幺妹喊道,“姐,你来,我有事跟你说,”
郑幺妹应了声,将水拎到厨房,就过来了,用围裙擦着手问道:“啥事啊,非得现在说啊,”
两人进了屋,郑剑锋将五万块钱推到郑幺妹面前,“今年家里盖房子,我跟富三哥打过招呼了,咱两家一起盖,这是头款,房子盖好后,我把尾款打给富三哥,”
“这么多钱,剑锋,你这两年到底干的啥买卖,”郑幺妹很是担心地问道。
“一时半会也给你解释不清,反正你记得一条,这些钱都是干净的,是弟弟我用汗水和血水拼来的,其他的你也不用知道太多,”郑剑锋摆手,不想说太多。
“我不要,既是你赚的,你就存起来留着娶媳妇用,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娶房媳妇给咱们郑家续后了,”郑幺妹将钱推还给他。
“姐,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整的跟老妈子似的,逮着我就是一顿说教,我不小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有分寸,”郑剑锋沉着脸,又将钱推了回来,见郑幺妹还要说上几句,眉头一皱,将手中的皮包倒着抖了几下,只听‘啪啪’一叠叠捆好的百元大钞从里面掉出,把乔建国、郑幺妹震的像被隔空点穴般,眼睛瞪得圆圆的,呼吸都静止了。
“这这这----”郑幺妹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将一双杏仁大眼瞪得铁圆。
“这些只是零头,拿出来让你们看,就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底,我做的事也绝不伤天害理,国家早就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不过是消息灵通赶了个头班车而已,当然这钱挣得也不容易,忙起来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时候都有。”一边将钱朝包里装,一边说道,“姐夫,你别瞻前顾后,摇摆不定了,也就是这几年,抓住了我们就是跳过龙门成龙的鲤鱼,跳不过就是一般辛苦劳作的小老百姓,你自己想好了,是想过平庸稳定的生活,还是想赌一赌做人上人,”
乔建国狠狠地抽了口烟,对郑幺妹说,“拿着吧,这是剑锋的一点心意,”
傍晚,乔建国跟富老三去了师傅家,既然要走,总要跟他老人家打声招呼,之后找了矿里领导,办了停薪保职手续。
估计两人会耽搁点时间,于是郑剑锋便打算开车先送郑幺妹和孩子们回家,几个孩子兴奋的要死,听说要坐轿车回去,早早地爬上了车子等着了。
温岚本想留乔小麦在家里多过段时日,可因乔建国初五就要跟郑剑锋去南方,便没好跟女婿抢。
郑剑锋受富老三的交托,四点的时候先开车到东街跟约在那等候的纪老四和王三一家告知一声,他要晚点回去,让他们多等等,若等不及就自己找车先行回去。
纪老四和王三舍不得租车子的钱,自然是要在这镇上。
“爸爸,我也要坐轿车回去,”纪晓云是村长的女儿,村里大人小孩都让她几分,这两年又被准备靠她傍摇钱树的纪老四宠的有点小姐性子,一直都是想要什么便要得到。
乔小麦烦死她了,一看到她就想起自己悲催的过去,哪肯让她跟自己挤一车,这不污染空气,恶心自个吗?
忙不迭地拒绝道,“坐不下了,您下次赶早吧,”生怕晚了,郑幺妹就将人放了进来。
纪晓云看看副驾驶坐上的郑幺妹,对乔小麦说,“你可以让你妈妈抱,让国泰哥哥抱我,”
“国泰哥哥只喜欢抱我,”乔小麦双手勾着富老大的脖子,非常之霸道地说,“哥哥,你说你是不是只愿意抱我一个,”
富老大挺享受她的独占欲,环着她的小腰,很干脆地说:“是,”
这时候的轿车别说在柳泉镇就是江北市也是个稀罕物,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稀罕的紧。
纪老四早在郑剑锋从车上下来时,就有些惶然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看来郑家小子真是出息了,想想自己这些年跟乔家的恩怨,再想想自己为了挤兑乔家,逼他姐打胎的卑劣行径,越想心越寒,脊背却冒起了汗,风一吹,冷飕飕的。
这会见小女儿这般不给他壮脸面,一时火大,抬脚就跩了上去,“叫什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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