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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看这架势,等咱们卖完东西,估计天都黑了。也不免有些焦急,正赶上要过年的当儿,供销社里自然成为焦点。
胖子看着人头攒动,也有点眼晕,关键是道远啊,回去最快也得俩点,想想自己兜里长长的“彩礼单子”,胖子也使劲挠头。
“有了。”胖子一拉王三炮:“三叔,咱们也出去卖点货。”
“你真想开商店咋的?”王三炮以为胖子是扯蛋呢。
“你先等着,我那还放着两花筐山里红呢。”胖子挤出人群,来到供销社门口,不大一会,就倒腾过来好几筐山里红。
这些都是老秋之后才进山采的,一直存在胖子的木盒里面。把花筐往地上一摆,上面的山里红堆成一个尖,红艳艳一片,在这大冬天里,分外打眼。
“有买山里红的没——”胖子浑厚的嗓子一吆喝,估计五百米开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供销社里面的王三炮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胖子,嘴里不由叨咕起来:“真卖上了。”
猛听得车老板子一声大喊:“山里红啊,那可是新鲜玩意,俺孙子正朝我要糖葫芦呢!”说完,也不排队了,忙三火四就往外挤。
话说山里红这东西比冻梨好,冻梨一家一个,一盆子就没了,不经吃;山里红要是抓上一小盆,够吃好几天了,因为它个小啊。
所以。在车老板子地率领下。大伙呼呼往外跑。不大一会。供销社里面就剩下一小半人。
车老板子重新从大门溜达回来。手里还掐着个纸单子。正是胖子地那个。然后轻轻松松开始买货。
话说车老板子多机灵啊。一听外面胖子吆喝。就又当了一回托儿。他以前卖鹅地时候干过这事。驾轻就熟。
而在供销社外面。胖子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吵吵着要买。大多数在那嚷嚷:“多少钱一斤啊?”
这也是当时农村最普遍地现象。买东西不看好坏。先问价。价钱在可以接受地范围内。再看货购买。再好地东西。如果价高。也坚决不买。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兜里地钱有数啊。来地时候。基本上就算计好了。需要买啥。大致要花多少钱。都已经心里有数。
被大伙一问,胖子忽悠一下想起来:手里根本就没秤啊,这咋卖东西?
哎呀呀,胖子一个劲挠头,一下抓到了脑瓜上的毡帽头。有了,胖子把毡帽头拿在手中,挽了一下,正好把方形的窟窿挡住:“五分钱一帽兜,把家伙都准备好。”
大伙也都瞧着新鲜,再一看胖子的帽兜也属于大号的,一下子估计能装二三斤,合适。于是纷纷开始掏钱。
胖子拉过旁边蹲着的一个小孩:“你给我往帽子里装。”
那个半大小子也挺机灵,把帽兜往筐里一舀,两手一扒拉,就是满满登登一下子。然后还抽空拿了一个大个的,塞进嘴里。
就这样,胖子收钱,小孩装货,很快一筐就见底。因为不用看秤,钱也整装,一般都是用五分的钢付账,所以度奇快。
“这买卖要都这么干,可就妥了。”胖子一边收钱,一边美滋滋地琢磨着。
忽然,宽厚的肩膀子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尖尖地声音传过来:“好啊,又跑这投机倒把来了!”
胖子一惊,他对这个词有点敏感。连忙回头一瞧,只见叶莺俏生生地站在身后,旁边还站着一位,长飘飘,正是林青山。
“别捣乱,等我卖完东西再说。”胖子抓起一把山里红塞过去,然后接着收钱。
“胖哥,留点啊,回去蘸糖葫芦。”叶莺边吃边说。
“家里还有呢,不怕倒牙你管够吃。”胖子头也不会地说了一句,结果被叶莺赞美了一句:“财迷。”
不到半个小时,三个花筐就见底了。胖子一看就剩下最后一帽兜,就连连摆手:“不卖了,不卖了,我们是靠山屯的,想买就去我们屯子里买去。”
众人大哗:为了几斤山里红,谁能跑好几十里地啊。
“好小子,忙活半天,剩下的给你了。”胖子是敞亮人,把剩下的一帽兜山里红送给那个半大小子。
那个半大小子嘴里咝咝哈哈,刚才山里红吃多了,有点倒牙。听胖子这么一说,喜出望外,捧起帽兜就跑。
“臭小子,把帽子给我拿回来——”胖子吆喝一声,然后这才转过身问道:“林大哥,事情都还顺利吧?”
林青山微笑着点点头:“还成,多亏了叶莺,跑这跑那,要是我自己,估计还得半个月也不完。”
叶莺也眨着大眼睛:“胖哥,怎么感谢我啊。”
胖子抓抓后脑勺:“请你吃糖葫芦——不过,好像我还不会做啊。”
“谁卖的山里红,还有没有了?”一个中年人跑过来问。
“都卖光了,家里还有,就是太远。”胖子随口搭了一句。
“胖兄弟你是哪疙瘩地?”那人还不死心。
“靠山屯的。”
“稍微远点啊,成,我跟你去买点。”那人终于下定决心。
胖子也觉得好笑:还真有这主啊,为了吃点山里红跑好几十里地。不由仔细打量一
:大狗皮帽子,一张大长脸,手上戴着手闷子,脚打着绑腿,显得精明干练,不像脑子有啥毛病。
那人说完话,就到道边上等着,这下胖子看明白了,他身边支着一辆自行车,车把上绑着一个草靶子,上面扎得全是小窟窿眼子,这套家什,就是走屯子卖糖葫芦的。
估计这人是卖糖葫芦的,正好家里的山里红要没了,年前年后是卖糖葫芦的最佳时期,所以这才要跟着胖子跑一趟。
这个时候,车老板子等人也拎着大包小包,从供销社走出来,看到林青山和叶莺,都乐呵呵地打招呼。因为胖子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大伙早早就买完东西。
“回走啦——”车老板子吆喝一声,开始经管人,来的是多少,不能给人家拉下啊。
胖子摸摸脑袋:“俺的帽子还没回来呢。”
说话间,就见大道上跑来一个半大小子,跑过推车子卖糖葫芦那人身边,一下子停住,气喘吁吁地说:“爹,我得了一帽兜山里红,回家又能蘸糖葫芦啦。”
那人在他头上弹了个脑瓜蹦:“浑球,咋不先留一筐呢。”然后把帽兜抢下来,在手里使劲拍打几下,把上面沾地草沫子都掸下去:“回去告诉你娘,我上靠山屯买山里红去。”
半大小子向胖子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一溜烟跑了。
车老板子大鞭子一甩,马车就离开公社,卖糖葫芦地就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慢慢悠悠,根本不用着急。
“老哥,贵姓啊?”胖子坐在马车上,身子一颠一颠,嘴里和他拉呱。
“免贵姓唐,唐凤山,胖兄弟你啥大号啊?”卖糖葫芦的使劲蹬了两脚,紧挨着马车。
“俺叫黄良,唐老哥,要不你上马车歇一阵,我跟你换换。”胖子心里挺乐呵:人家这姓好啊,透着股子甜劲。
唐凤山看看胖子那身板,一个劲晃荡脑袋:“不啦,天天骑车子都跑习惯了。”其实,主要还是担心自己的车子被他压散架。
下午三点多钟,就回到靠山屯。不用吆喝,就有人围住大马车开始拿东西。一帮野小子都围着唐凤山的自行车,一个劲嚷嚷:“糖葫芦呢?”
“胖子叔,是不是都叫你给吃了!”鼻涕娃哭咧咧地指着胖子嚷。
胖子暗暗汗了一下:原来我都这么有名了。于是胳膊一抡:“今天我把做糖葫芦的师傅给请来,给你们做糖葫芦。”
然后笑呵呵地向唐凤山说:“老哥,你看这些娃子馋的,你一会就上我家露一手,今天就别回去了,等明天早晨,赶早再走。”
“成。”唐凤山也知道不会吃亏,痛痛快快地答应了。野小子们立刻就炸营了,全都往胖子家跑,到了门口,谁也不敢进去,嚎嚎在当院子溜达呢。
胖子和林青山他们一大帮人也赶上来,胖子大喊一声:“立正——”
野小子们立刻站成二路纵队,听候胖子的指示。胖子满意的点点头:“嗯,就地解散。”
轰——野小子们哪里肯罢休,全都嗷嗷乱叫,场面一时有点失控。
唐凤山转转眼珠:“黄兄弟,叫他们弄点柳条棍,到时候好穿糖葫芦。”
“用梢条行不行,那玩意结实。”二肥子立刻问道。他说地梢条,是生长在林子里的一种灌木,结实而有韧性,编土篮子啥地,一般都用梢条。
“那最好了。”唐凤山看来哄小孩有一套,两句话就全把野小子们打走了。
进到屋里,唐凤山也有点眼晕,尤其是黑乎乎的笨笨,晃晃悠悠上来和他握手,吓得他直躲。
听说是蘸糖葫芦的师傅,奇奇立刻热情接待,身前身后围着转,把家里地吃的都搬上来。
胖子则拎进来一筐山里红:“唐老哥,你支嘴就成,我们动手。”
唐凤山拿起一个山里红,找来小刀,横着在上面拉开一个小口,然后用锥子把里面地籽挑出去,再把后面的小柄拔掉:“都先做这个,等梢条弄回来就穿。
除去大辫子和叶莺去外屋做饭,剩下地人,包括王工和奇奇丫丫在内,都开始给山里红抠籽。毛毛它们哥仨自然也不甘落后,像模像样地蹲在地上,抠完一个山里红,就扔进嘴里,然后左右瞧瞧,又接着抠。
很快,野小子们就把梢条弄来,各家都有,一人一抱,要是烧火,都够做好几顿饭了。
唐凤山又把梢条截成一尺多长,前面削出尖形,放到水盆里面泡一会,就开始穿糖葫芦。先穿小的,然后依次穿大一点地,最上面的那个也是最大个地。叫胖子想起了卖桃子的侯见喜,先把好地摆在最上层。
野小子们也都跟着忙活,很快,就穿了百十多串。唐凤山笑呵呵地说:“咱们先蘸一锅,正好就用炉子上面的这个小锅。”
野小子们一听,立刻欢呼一声,手里的活也不干了,全都围在炉子周围。胖子把他们扒拉开:“往后站,别烫着你们。”
说完,他抱着膀站在最前面,也准备学学这个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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