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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三章  算账

    胖子一进村，就瞧见大伙都在扎堆，谈论的话题都是赶集的新鲜事。那些没去上的人都一脸懊悔，只能听刚从公社回来的人白话得口吐白沫。

    不过，胖子也听见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当大脚嫂子兴冲冲说自己在集上卖了多少钱，并且把那些一块两块、一毛五毛的票子拿出来数的时候，有人就提出异议：“这钱是算自个家的，还是算公司的？”

    人们立刻分成两派，一伙说是谁卖的归谁，一伙则吵吵说，这些山货也都是大青山里面出的。要是都这么干，以后采摘山货，谁不往自个家里划拉。

    这时候就看到胖子推车牵驴过来，于是人们就把胖子拉住：“你是公司一把手，说说这事该咋算？”

    胖子抓抓脑袋，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冲突。靠山屯的乡亲们是够朴实，不过，人都是有私心的啊。

    大伙看到胖子也一个劲挠头，都有些不满，他们并不知道，这件小事，对胖子的触动很大，大到叫他产生了重组大青山股份有限公司的想法。

    刚开始的时候，胖子确实挺乐观，虽然成立了公司，却也没有脱离集体所有制的模型，跟大帮哄有些神似。

    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也就慢慢暴露出来，今天这事，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罢了。胖子可不想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靠山屯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也不想因为金钱和利益，影响乡亲们彼此间的信任与和睦。

    看到胖子脸上十分难得的露出认真之色，大伙顿时谁也不吱声，等等他发话。

    就在寂静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驴叫，大伙先是一愣，然后一起大笑起来。

    “你这家伙是想回家了啊！”胖子也解开缰绳，在小毛驴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毛驴就一晃脑袋，乐颠颠往家跑去。

    “这事我都已经琢磨好了，一会用大喇叭通知一下。”胖子直接就去找李队长，又叫上车老板子，一起去了生产队。

    很快，大喇叭里面就响起胖子的声音：“大伙都注意下啊，今天说说赶集的事。”

    家家户户都站在当院，听着大喇叭，只听里面继续传出胖子那很有个性的声音：“经过商量，咱们村要专门成立一个赶集小分队，每天都拉着靠山屯的特产，各个公社赶大集。收益算是公司集体的，其他人家，除了自家产的东西，比方说鸡蛋啥的可以外卖之外，其它山货，一律不许到集市上卖去，这个一定要记住。”

    大伙一听，心里就都琢磨开了，绝大多数人都认可胖子的说法，不过还有少数人转不过弯来：俺家要是利用空闲时间采点山货卖，难道还不行吗？

    “赶集小分队由老板叔家里出车，我们还找了公社的唐凤山协助，另外再找几个跟车的，来回经管货物，连卖货记账啥的。”

    有脑瓜活络的人，已经开始往生产队溜达，准备干这活。冬闲时节没啥农活，天天赶集，肯定待遇要比别人高。

    “另外还有一件事，咱们也得先说说，到现在为止，咱们公司一年的收成也基本完成百分之九十，所以最近这段时间，要清算一下各家各户的账目。快年底了，咱们也该算算帐。”

    “分钱喽——”小娃子们立刻都欢呼起来，在他们的理解之中，算账就是要分钱了。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胖子叔往板凳上一站，然后把挎着的兜子一拍，大喊一声：“分钱！”

    大人们也都跟着高兴，这一年，野菜厂、鸡场鹅厂鹿场、以及果园子等等收入加起来，总共也不老少呢，家家户户肯定都不少分。

    “大伙也不用抱太大希望，今年咱们建设野菜厂，又盖学校，这两项都是大炮；来年还要建酒厂，所以，分到各家各户的钱估计不会太多。”

    听胖子这么一说，大伙一下子又都失望起来，尤其是小娃子们，不由都唉了一声。

    “虽然不多，但是一个标准股也应该能有一百块左右。”胖子也早就初步统计了一下，帐面上还六七万盈余呢。

    对于这笔钱，胖子真舍不得动啊，好钢要用到刀刃上，胖子准备用它来扩大生产。不过，思来想去，胖子还是决定要往下分，毕竟，大伙的干劲要是都调动起来，那力量是无穷的啊。

    再说，这一年，无论是小娃子还是老头子，哪个不是发挥出自个最大的能力，大伙都干得热火朝天，胖子不能在这时候浇凉水。

    至于来年到底公司该如何进一步完善，胖子也需要和林青山他们好好琢磨一下，今年，就只能这样了。即使是这样，也足以叫胖子偷着乐了。

    大伙一听说一个标准股能有一百多块，立刻心里就算起了小九九，然后就眉开眼笑起来。能不高兴吗，按照胖子的说法，哪家都能分个三五百块。三五百啊，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啊，向往中的收音机、自行车，还有腕子上明晃晃的手表，这些以前不敢想像的东西，现在也都变得真实起来。

    小娃子们当然最高兴，他们已经盘算开了：今年过年要什么样的新衣服，买多少炮仗，能得多少压岁钱……

    整个靠山屯，因为胖子的广播而沸腾起来。

    就连胖子在生产队，都听到小娃子们一阵阵的欢呼，他使劲清清嗓子：“今年各项事业才刚刚起步，很多事情，我们都是在为将来打基础。所以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的公司一定会越来越好，我们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红火！”

    胖子也明白这个理儿，所以在最后给大伙更大的奔头，也算是鼓劲吧。

    当胖子和李队长他们从生产队出来，就被小娃子们围住，一个个扯着脖子嚷嚷：“胖子叔，啥时候分钱啊！”

    胖子一把抓住二肥子，在他屁股上先扇了两巴掌：“臭小子，总算逮住你啦——”

    二肥子嘻嘻直笑：“胖子叔，不怪俺啊，是铁柱子非叫我跟在你身后慢点骑。”

    很快，一帮大人就围上来，把小娃子吆喝走，都吵吵着要跟着赶集，声音比刚才那些小娃子还闹吵。

    李队长连忙嗷唠两嗓子，然后点了几个上过学，认识字的姑娘小伙。至于那些过了四十岁的，统统不用。

    “咋不用俺们啊！”凡是没被选中的，都十分不满地嚷嚷起来。

    胖子嘿嘿几声：“不用着急，大伙都有活干，趁着农闲这段时间，都跟着队长栽树去，把咱们的苗圃建设起来，这些树苗，以后都是绿油油的票子啊！”

    大伙一听，这才心满意足地散了。以前到了这月份，都琢磨着忙活了大半年，好好歇歇，今年也不知道咋回事，都觉得闲起来难受。

    正吵吵着呢，唐凤山骑着自行车进了屯子。其实，他已经在屯子西头呆半天了，胖子在大喇叭里的通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唐凤山心里的震惊，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他甚至都萌发了这样一个想法：马上搬到靠山屯来居住。

    “唐老哥来了，正好你跟老板叔还有你们赶集小分队的成员研究一下，对了，三炮叔啊，你也跟着赶集吧，这些山货你最熟悉。”胖子热情地招呼着。

    王三炮转转眼珠子：“胖子，我这定期还得上山给解放军送信呢。”

    胖子抓抓脑袋，然后咂咂嘴：“行了，这段时间，我就先替你跑腿吧——唉，没招啊，就是挨累的命。”

    王三炮当然不知道胖子的心思，是怕他上山，看出端倪。于是哈哈大笑：“胖子，到时候三叔多请你喝几顿酒。”

    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成，下酒菜也不能糊弄。”

    把事情安排完毕，胖子就溜达回家，一进院，毛毛和笨笨它们就围上来。毛毛老哥仨毛手毛脚地在胖子身上翻找，笨笨和嘟嘟把大脑瓜子凑到胖子身上，使劲吸溜着鼻头。

    看到奇奇正趴在门缝里乐呢，胖子只好拿出一把糖人，高高举起，然后给它们都分了一个，这才被放行。

    一进屋，胖子就闻到一股糊巴巴的香味，到锅台边一看，只见大辫子正拿着抢刀子，在锅里使劲翻炒。

    在往锅里一看，原来是白面，都已经炒得微微发黄，散发出阵阵面香。

    “油茶面！”胖子一看到吃的，脑子里面就转得特别快。

    “还是胖叔叔厉害，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个呢。”奇奇一边蹲在灶坑前面烧火，一边夸奖起来。

    胖子嘿嘿几声，心说话，你那是啥年代，天天喝得都是鲜奶，这种纯手工的饮品，当然没喝过。

    于是替下大辫子，抡开胳膊，使劲翻炒起来。等到把白面都炒成金黄色，这才淘出来，然后又一连炒了几锅。

    炒好的面子放到面板上面，用擀面杖再擀一遍，把小面疙瘩碾碎。然后，锅里倒上油，等油烧热之后，把炒过的白面倒进去，再用油翻炒一遍。

    出锅之后，拌上白糖、炒好的芝麻、碾碎的花生仁、松籽、以及切碎的果干，油茶面就算大功告成。

    奇奇早就准备了三个大碗，里面都舀上几勺油茶面，然后往里面倒上开水，搅拌之后，黏黏呼呼，香喷喷的，上面飘着芝麻、果干，看起来花花绿绿。真是闻着香甜，瞧着好看。

    舀了一勺，吹了两口，然后放进嘴里，奇奇舔舔嘴唇：“真香啊——”

    胖子当然也不甘落后，把自个的那碗端起来，在碗边吹了两下，然后吸溜了一口，甜丝丝的，面香混合着油香，还有各种果仁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绝对够味。

    “哈哈，这要是过几天冷了，进屋要能喝一碗面茶，那才叫从心里往外热乎呢。”胖子一边喝，一边还不忘了畅想。

    他哪里能够体会到，就算是放到去年，对于靠山屯这样的山沟沟来说，喝上一碗面茶，那是多大的奢侈啊。豆油白面都是金贵玩意，这些果仁，更是不好淘弄，至于白糖，那都是用糖精来代替。

    谁家要是有二斤油茶面，那都是由老爷爷、老奶奶锁到小柜里面，小娃子急得跟屁猴似的，才能稀的溜来上一小碗，一小勺一小勺慢慢品尝。

    不过，照着今年分红的趋势，估计等到吃两顿饭的时候，可能要有不少人家都开始炒油茶面了。

    胖子正琢磨着呢，就见奇奇又拿了个空碗，满满装了一下子，不由笑道：“奇奇啊，好吃也不能这么喝啊，咋往里倒水？”

    奇奇白了他一眼：“胖叔叔，人家是给二丫送点去。”说完，向胖子皱皱小鼻子，噔噔噔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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