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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话都得到了,抿一口茶,轻声道,“谢家是朝廷栋梁,我不会亏待谢丞相,父皇遗诏中,首位顾命大臣,他是不二人选。”
“那麽我代父亲谢过殿下了。”谢小三笑了,身形一转,环佩叮咚作响。他慢慢在我面前单膝跪下,“谢如墨立誓,只要有我在一天,谢家上下就永远忠於殿下,鞍前马後,至死不渝。”
我淡笑,扶他起身,“你我相识,不过一年光景,谢小三,你为什麽能为我发下这样的誓言?你凭什麽这麽肯定你自己押对了宝?”
“因为──”谢小三脸色微红,眼睛闪闪发光地看著我,“因为,殿下是殿下啊。”
我朗声一笑,“说得好,说得真好。谢小三子,你如此待我,我就应你一诺如何?”
“我为殿下,不求回报。”谢小三有些急了,我按住他,眨眼道:“哎──先不急著推脱,这样吧,我应你一条性命。来日你谢家无论是谁犯下死罪,有此一诺,我都饶他一死。”
谢小三不能体会我这句话的深意,还想说些什麽,我扬手一挥道:“不必说了,世事难料,这一诺会有用得著的时候。”
沈重的话题暂时到此为止,我眯了眼睛,这才想起他的佩剑不在身上,於是打趣道:“那柄长剑你平日里看得跟宝贝一样,我碰一下也不让碰的,今天怎麽不见你佩它,莫非给摔坏了?”
谢小三脸色微红,“我以为──殿下唤我过来,是要同我划清界限,那剑也──再用不著了。”
我懂他未说出口的意思,却不能做半分回应,因而挑眉道:“谢小公子怎能没有长剑伴身,那不是成酸秀才了?”
谢小三急了:“殿下说谁是酸秀才?”
我摸摸下巴,故意做仔细端详状:“不说我还没发现,你这身穿著,倒有几分薛凝波的神韵啊。谢大才子──请千万多指教。”
薛凝波乃本朝第一才子,诗书文墨,无有不通,可惜太过教条迂腐,顶了个翰林待诏的虚名,有一次见到我“之乎者也”了半天,愣是把我给绕晕了。但此人风致倒是高标,心思也单纯,等以後有机会把他提溜过来当个解闷的闲差好了。
谢小三生得秀美白净,却酷爱学武,性格也大大咧咧,因此最忌讳旁人说他文弱书生气,此刻听了这话那还了得,摔了茶杯扑过来就想同我理论:“哪里像了?殿下别是又逮著空儿来取笑我!”
他用力过猛,我猝不及防给他扑倒在软榻上,手里的茶水都洒了一地。
“作死啊──你敢以下犯上?”我笑骂他,手撑著软榻想要起身。
谢小三倏然握住我的手按到肩侧,阻止了我起身的动作。他手掌的温度与触感让我心里一动……其实我并不明白,仅仅相识一年罢了,为什麽我对谢小三总是不同的,那感觉比平常的好朋友近了一个尺度,但始终替代不了沈约的位置,远远不能。
我仰面在下,静静地盯著他的眼睛,谢小三同样呆呆地俯视我……他好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这麽做似的,眼睛里面也带著犹豫和试探,气氛一时变得模糊而暧昧。
连我将腕子抽出来,他也完全没有反应,好像被我的眼睛给吸住了一样,慢慢低下身子贴近我,在我眼中他的身影渐渐地与某个人的重叠起来,虚幻的,温暖的……
不是说要对沈约死心吗?t
赶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欢迎另一个人进入你的生命。
这是谁创造出来的道理?哪有这麽简单的事情!
“阿墨──不行──”就在他将要挨到我的那一瞬间,我猛一偏头。
谢小三脸色由红变白,“是因为沈约吗?”
“你说什麽?”
“殿下是因为喜欢沈约所以拒绝我吗?”
我沈默。
“那麽我愿意等,只要我一直守在殿下身边,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比过他的。”
我背过身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也许吧,也许会有那一天的,也许永远也不会有,谁知道呢。
作家的话:
故事进行到这里,要告一段落,可以说上半部分已经结束。
下半部分里的殿下已经变成了皇帝,要更加成熟,至於沈大公子麽,咳咳,容我卖个关子。
☆、17
“陛下,今年的雪,格外的大呀。”喜官伸脖子往殿外瞧了一眼,又急速缩回来,瞪著眼睛感叹道,“比您登基那一年不晓得大了多少倍。”
我神色不动,“瑞雪兆丰年,雪下得大了,自然就没有这处饥荒,那处流亡的烦心事儿要操心了。”
喜官展开一抹欢欣鼓舞的笑容:“那麽不是很好吗?少点奏章让您操劳辛苦,陛下的身体就可以恢复得快一些了。”
恢复……我戏谑地在心里重复了这两个字,仿佛是特意为了拆穿喜官的话似的,喉头一甜,便俯身剧烈地呛咳起来。
“陛下──不要紧吧。”喜官连忙递过来一杯热茶,复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年秋天是撞了什麽邪了,明明一开始是头痛的老毛病,怎麽搞著搞著变成了高热,最後倒成了这缠死人的咳嗽之症了呢……”
我抱著热茶猛灌,也不理会喜官的唠叨。跟了我这些年,这位侍卫长大人兼保姆,医官,保镖,箭靶子数职於一身,不仅武功见长,连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那年秋天啊,算起来,是沈约离京快要一年的时候。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人生不过浮梦而已,又有什麽是真正留下痕迹的呢?
皇帝的生活很有节律,何时起床,何时上朝,何时召见臣子,何时就寝,仿佛板上钉钉一样,过起来飞快飞快。而且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千头万绪,加之国事天下事常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班臣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优待了这个亏待了那个,就比後宫争宠的女人叫得还凶,待到终於解决完满了,两边都不得罪了,头已经大了两圈。这还没个完,下面又出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经那班老臣一渲染,可了不得啦,该祭祖的祭祖,该安抚的安抚。如此这般一圈下来,一年都已经过去了。
我常常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因为无论何时,我登上高高的汉白玉宫阶,坐上金灿灿的宝座,从权力的巅峰俯视沐浴在晨光里的宫廷时,它都呈现出一模一样的样貌。
我的父皇,我的祖父,我的曾祖父,他们坐在这里时,眼睛中看到的,也不过是一样的画面罢了。
群臣叩拜,山呼万岁,倾轧夺权,勾心斗角,这是亘古不易的主题。虽然这是残酷的,但是看得多了,仍叫人止不住地觉得麻木。
但是那年秋天,那年秋天,发生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想多了,这当然不会是沈约回来找我。
来找我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想干什麽?”喜官一步跨到我身前,手按剑柄,忌惮地看著来人。
我坐在南书房的椅子上,微微抬眼,秋阳将要落山,泛著血色波光,来人全身都笼罩在这样的光芒里,叫我忍不住眯了眼睛。
“皇帝陛下,不欢迎我吗?我只不过是来谈心的,对皇帝陛下的性命可没有兴趣呐。”来人凝视我半响,手指带著自己的发丝擦过耳背,发出愉快悦耳的冷笑声。
这是个女人。
还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她白裙飘摇,神色倨傲而谦恭,眉梢吊起,两只眼眸像两弯泉水,只不过是冻住了的泉水。她随手一招,书房的门就闭合了,关住了外面闻听消息赶来“救驾”的一群“窝囊废”,只听见凌乱地拍打声和撞门声。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我认识的。
我皱眉:“叫他们别撞了,小心怠慢了我的客人。”
喜官难以置信地回头看我,最终什麽也没问,拱手道:“是,陛下。”他走到门口,隔著门呼喊道,“不许撞,门外候旨。”
“你也下去。”我紧接著命令道。
“陛下!”喜官拿目光刺了一下那个危险的女人。
“你没听懂朕的话吗?”我淡漠道。
“是。”喜官低著头离开了,腰间的佩剑与衣甲撞击,叮咚作响。
我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懒懒地瞧著这个女人:“你是来同我叙旧的吗?”
“奇怪了,我从不知陛下是个念旧的人。”她咄咄逼人,将“念旧”二字咬得格外慎重。
她无疑是个很漂亮迷人的女子,她的美不在於外表,而在於周身凛冽的气魄,似冰雪般,以幽芒刺破长空,撕裂出一块自己的天地。幽兰节操,冰雪身骨,大抵如此。
她的名字就叫兰操。
我苦笑:“那你来做什麽?”
“不是我要来。你该知道,我有多麽不想见到你。”兰操注视著我,目光里有我读不懂的东西,“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想见到自己的情敌。特别是,将自己所爱的人完完整整全部抢走的情敌。”
“但为了他,我必须来。”她迅疾补充道,身形一掠,就到了我的书案前,充满讥讽地看著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想必陛下,一定很享受位极至尊的日子吧。”
我深吸一口气,搁下手里的笔,笑道:“没错,我享受极了。”
“唰”一声,我只感到半边脸上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左边脸颊高高地肿起五个鲜明的指印……稀里糊涂之下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而她的衣摆甚至连动都没动过,眼睫半开半闭,温柔地说:“陛下也享受这样的滋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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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陛下挨了耳光啊啊啊……
☆、18
我捂住脸,冷笑出声:“还真是好修养啊,真不愧是大司监他老人家教出来的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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