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弘时!隆科多顿时目瞪口呆。雍正的三个儿子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在隆科多眼中,弘时连弘昼也不如,更不必说好学敏进、风流儒雅的弘历了,这样一个人会有帝王之分?但他很快明白了面前这群人的真正意图,不过是寻个傀儡当幌子。
但这一层是日后的事,眼前根本不能说,隆科多略一怔,也合掌回礼,说道:“大师深通天人之理,领教了!不过我不明白,你既能当时致死刘墨林,为什么……”
下头的话,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也觉碍难出口,便闭住了嘴。
“雍正有三年帝王之份,气数未尽。”空灵说道,“就是刘墨林,寿数未终,和尚也不敢违天行事,只他太过欺蒙师祖,小加惩处而已。道法自然,大道之数不可亵,阿弥陀佛!”
允禟瞥了空灵一眼,叹了一口气。空灵是他千方百计绕了多少极复杂的圈子请到北京的,此人有些异术不假,其实他的真实本领只是武学,是个武僧。允禟心里雪亮,却不能说破,干咽了一口唾液说道:“一日三秋,度日如年,三年也够我们熬的。隆中堂,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良机,不可一错再错了。”隆科多此时死心塌地,已不再犹疑,端起酒满饮一杯,黑红的脸放出光来,将酒杯一墩,说道:“八爷、九爷,我铁了心了,你们吩咐吧,要我做甚么?”
他看了看允禩,允禩却不吱声,翘足而坐,摇着扇子只是微笑。
“不要忘了,八哥是总理王大臣,你是总理事务大臣。我们一座之中有两位位极人臣的人。”允禟目光炯炯有神,望着窗外的碧波涟漪,缓缓说道:“自今之后,你不要轻易来见我们,我们仍是‘政敌’。稳住这个局面。原来我们想借张廷璐的事,请张衡臣与我们联手。但张廷玉是汉人。汉人,没几个好玩艺儿,胆小心大,功名性命第一,难得指望.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年羹尧。他带着二十几万兵,就是心腹中军,铁心只听年某的,也有两万多人。事情有变,年羹尧即便中立,我们也有七八成把握。”
隆科多摇头道:“年亮工我左右不了,都是皇上一手提调,他远在万里之外,说不上话,用书信更是不妥。”
“年羹尧的事不要舅舅管。”允禩在旁说道,“九弟要亲自去‘军前效力’,由九弟来办。还有这位汪先生,我已另叫人荐到西宁军中作年亮工的军幕门——你嘛,相机能除掉方苞,就是大功一件!”
隆科多忡怔了一下,说道:“方苞一介书生,只是在畅春园料理一些文书事务。何必打他的主意?皇上一天也离不了他,圣眷那么隆重,离间也难。”
“这我都知道。”允禩不动声色地道,“可以硬来!”
“闯宫杀人?!”
“嗯。”
“皇上——”
“皇上,”允禩笑道,“皇上要去热河秋狩,必定携带张廷玉,留下方苞监视京城。舅舅,比如这时候畅春园里有了‘刺客’,或者是‘贼’,你这个领侍卫内大臣可不可以带兵进园?昏夜乱中,月黑风高,‘方先生’不幸被‘贼’杀了,就是皇上,也不能叫死人起来对证呀!”
隆科多久已知道,允禩虽有“八佛爷”、“八贤王”名目,其实心底磁实。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心狠,由不得心里一震。
皱眉沉思良久又道:“这是我职权中的事,能办。就怕太后干预,太后是不去承德的,要下懿旨不许带兵进园,这事仍旧不成啊!”
“太后?”允禟在窗前倏然转身,一字一板说道,“太医院医正李祥说了,太后已无药可医,过不了今夏。空灵太师用神功为她疗治,虽有好转,但空灵大师夜观天象,太后也不久人世!”
“阿弥陀佛!”空灵合掌说道。
第二十二回 九阿哥谪戍买人心 十侍卫恃宠受窘辱
年羹尧统率十万大军,自雍正元年五月将中军大营移防西宁,直到九月还迟迟没有大举进剿。这不是他不想速战速决,是这一战关系实在太大了。罗布藏丹增的叛军都是剽悍勇猛的蒙古人,游牧部落习性行无定业,今日探报说叛军中营设在贵南,明日再报已向兴海移防,派小股军士前往奔袭,却又扑空,再探时,罗布藏丹增已至温泉……如此飘忽不定,在遍地皆是叛军叛民的西北盲目追逐,注定是要吃大亏的。他自幼便喜读兵书,立志做一代名将,因此,虽中了文进士,却一直做着武职。康熙年间御驾三次亲征准葛尔,他一直在北路军飞扬古大将军麾下当参将,在滚沙飞石狂飚冲天的戈壁上作战十几年,他才深知剿灭罗布藏丹增这样的巨寇,绝不同于中原剿灭抱犊崮、太湖捉拿水匪草贼那样容易。这一仗打赢了自不必说,自己便是大清的飞扬古第二。但打败了呢?早就满是火药的朝局立时就要爆炸——凭什么把打了胜仗的十四阿哥调回京师,派这个草包将军去丢人现眼?不但自己身败名裂,连雍正的皇位也未必保得住。
因为志在必胜,年羹尧用兵一直小心翼翼,下谕令甘肃巡抚范时捷驻守永昌和布隆吉诃,封住罗布藏丹增东进的路,分出两万人马固守里塘、巴塘、黄胜关,防着罗布藏丹增窜扰西藏;驻守新疆的靖逆将军富宁安因是当今皇后的弟弟,他是雍正门下奴才,不便直接下令,便请旨敕令富军屯兵吐鲁番和葛斯口,隔断叛军与准葛尔的联系,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熬了多少不眠之夜,终于在战略上织成一张包围整个青海的大网络。几个月下来,年羹尧竟消瘦了十多斤,两颊和眼窝都深陷了下去,脾气也变得更加乖戾火爆。因此,当听到十名侍卫“护送”九阿哥允禟来大营“军前效力”的消息,年羹尧只狞笑了一声,将邸报“啪”地向案上一甩,背着手便踱出了中军帅帐。
“大帅,”年羹尧的长随桑成鼎追出来说道,“这里还有两份军报,是六百里加紧递来的……”
“说。”
年羹尧黝黑的脸上皱纹像刀刻似的一动不动,看着远处漠漠滚动的黄风。桑成鼎五十多岁,干瘦得像一阵风都能吹走,他沉默片刻方道:“范时捷是咨文,大军移防,眼看要上冻,请拨二千套牛皮帐篷。”
“回文给他谕令,叫他兵部去要——加上一句,往后给我行文,要有上下之分,否则我不回文,误了军机我斩他!”
“扎!”
“还有什么?”
“岳督帅处也有回文。”
“说。”
“岳督帅说大将军调四川绿营进驻松潘的命令已经接到,但目下不便执行。”
“嗯?”
年羹尧转过脸来,上下打量着桑成鼎,目中火光一闪随即又变得深不可测,格格一笑道:“论地位,他是我的部下;论情份,他是我的老朋友。怎么,和我打擂台?岳钟麒都说了些什么?”桑成鼎舔舔发干的嘴唇,说道:“他是请了圣命的。
说军机不可预料,罗卜军如无大的动作,四川旗营绿营不必一定与年羹尧合期并进。他已将军队调移石渠、孟龙寺随时听用。这是他抄来万岁爷的朱批,务请大将军谅他苦心。“
说着便将一份鹅黄封面的折本双手捧上来。年羹尧信手接过,展开看时,前头是请安问好、嘘寒问暖的话头,就是暂不调防的事也说得十分委婉,下面雍正的朱批另外辟出,十分醒目:览奏甚悦。朕信得你,但凡百持重为上。西边有年羹尧、你二人,朕岂有西顾之虑?愿你等速速成功,朕喜闻捷报!
年羹尧吁了一口气,默默将折本递给桑成鼎,良久说道,“岳钟麒是我的副手,不能不买这个面子。既是皇上发了话,驳回更不好。你叫中军文书给他指示,钤我的印,照允——不过要告诉他,青海叛军逃进四川,哪怕是只耗子,几十年的情份脸面就顾不得了。还要加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四川营兵人马须得随时听我节制。”年羹尧说着,桑成鼎答应着。
因见桑成鼎还不走,年羹尧又道:“你怎么还不去?”
“大将军,”桑成鼎说道,“果亲王府荐来的那个慕僚汪景祺,想请大将军接见一下。还有,九爷和十名侍卫也已到了西宁城外。您要不要接一接?”
年羹尧淡淡一笑,说道:“老桑,果亲王荐来的这个姓汪的,几个条陈写得还不坏,明天叫他签押房里帮办军务,天天见面,说什么‘接见’不接见?这些个侍卫,还有九爷,你晓得他们做什么来了?有的是来抢功劳,有的是来吃苦头的,你带中军帐下副将、参将代我接一接,就说我甲胄在身,不便远迎,委屈他们了——我也实在乏透了,偷点功夫歇歇,好吧?”
允禟和大内选来的十名二等侍卫,由驿站传递迎送,途经直隶、河南、陕西、甘肃,跋涉数千里,总算到了西宁。九月初八辰牌时分在接官亭下马。此时中原秋高气爽,枫丹柳黄,霜叶缤纷,河湖澄碧,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待过中条山入陕,气象便改了味,漫漫无垠是坦荡辽阔的黄土,黄土坡、黄土沟纵横迭伏拔起,马上望远,一线地平直接天穹,道旁衰草在寒风中瑟瑟颤抖,一株株落光了叶子的白杨,枝桠摆动着发出刺耳的呼啸声——已是肃杀荒寒得使人心里发噤。再向西行,过了甘肃,进青海高原,索性连草树也少见,于河沟,黄沙丘,盐碱地,乱石滩……白毛风掠地而过,卷起万丈黄沙,迷迷茫茫混混沌沌,牵马步行也觉吃力,每日吃不到头的是燕麦青稞,盐水煮羊肉、风干牛肉、牦牛肉,有时到了缺水地方,连洗脸烫脚的水也难以供应。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