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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心思不定地看一眼窗外,日头已经到了房下,大井院里除了廊下几个亲兵呆站着,并没有闲人,微微一笑说道,“你侍候我换换衣服,小包在炕里头,还有两件中衣是在德州浆洗房里洗的——把亮窗合下来,进来的风都还凉的……”翠屏笑道:“这也值当的这么瞧人,像是我身上有贼赃似的!”关了亮窗旋了窗钮子,几步上炕跪了,抖落开靠墙放着的小包袱。和珅近在咫尺,看着她忙乎,一阵处女幽香隐隐弥散过来,越发不能自持,待她递来中衣,却不去接,一把摸住了她的手,笑着小声道:“翠屏儿……你不是问瞧什么?瞧这里——”他捏捏翠屏脸蛋儿又捏捏她脚,“还有这里,这胸上头里边鼓囊囊什么物事?”他的手又伸向翠屏胸前……
翠屏腾地飞红了脸,扭着身子跪在炕上偏着脸,挣身夺手时哪里能够?不能退不能进不能啐不能喊,半晌才道:“老爷……这怎么说?这不正经……看外头人,日头还没落呢……”和珅见她半偎在自己身边,越发情急不耐,紧一紧手更把她揽近了,笑着耳语道:“怕什么?他们谁不是我管着?升官发财我一句话,还管这样闲事?太太屋里我原瞧着彩屏儿好,今儿瞧着翠屏儿好出十倍去!来……你也摸摸个新鲜儿……”说着一只手从她小衣下头伸了进去,只在她温软滑腻的两乳间来回抚弄,口中道:“从了我吧……开了脸就是姨太太,东直门外那三进院子给你……见过二十四福晋吧?我要把你打扮得比她还要标致……”又用手扳她手向自己裆下……
和珅原本生得俊秀挺拔风流自喜,平素在府里也极少摆老爷架子,见人蔼然可亲,手头又大方,且是英年得志飞黄腾达,府中丫头们暗地原也不少艳羡倾慕这位少年才良。闺房女儿燕比鹦妒也就有个“争宠”的意思在里头。今日乍然间遇了他这般样儿,翠屏儿先是一惊,心头一片模糊,待回过神又羞涩得无以自适,又怕人来瞧见,少女情怀扭怩不克自胜,嗔着和珅鲁莽又夹着一丝窃喜,听他在耳边吹风,娓娓细语着连奉迎带许愿,不觉已是芳心萌动渐生情欲,一臂弯着掩面遮羞,一手被他拉着,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退了裤子,光溜溜的腿间毛茸茸的矗着那活儿又直又硬又热……只一触间惊得急忙缩手,失声惊叫:“老天爷,蛇!”和珅也愣了一下,随即失声笑起来,说道:“你再摸摸看,是蛇还是肉棒槌——”猛地将她小衣一掀,一头拱进去曝咂她双乳,手里按摩着滑不溜手温润柔软的小腹往下伸去……尚未入港,正情浓如饴间突听外间脚步声响,听刘全在外头说道:“老爷,纪大人来拜!”
这一声惊得二人同时僵怔在炕上,和珅一手提裤子翻身起来,忙高声道:“我正更衣呢!请纪中堂稍待!”——见翠屏儿一身白肉仰在炕上,两臂屈着不动,脸上惊得没点血色,系着裤子上去又在她颊上轻吻一下,悄语道:“乖乖别怕,没事。起来洗衣裳……晚上再……”翠屏儿这才真魂归窍,看自己这般模样,急忙掩怀系裤掠鬓理钗打理装束。和珅轻咳一声出了外间,已见纪昀跨进门槛进屋,忙抢前一步,一揖到地笑道:“晓岚公久违了!我就说明儿见了驾,头一个到府上拜见的。方才眼皮子跳,心想莫不成是纪老先生要来,果不其然竟料定了!”说着让手请进,又道,“泡茶!”
“不必了,”纪昀摇手笑道,“我刚才见过皇上下来。皇上说:‘和珅回来了,你去看他,要是他身子支撑得来,你们一道去四夷馆走一遭。他刚回京,要是着实劳乏,就罢了。’”和珅忙正容垂手听了,说道:“一路骑马坐轿的,有什么劳乏处?四夷馆就在西直门内,我这就同您打马同去!”说着便喊,“备马!”这才与纪昀寒暄,“晓岚公,我去山东时日不长,怎么看着您倒像年轻了两岁半似的,您好精神!”“两岁而且还‘半’——有整还有零儿!”纪昀声音洪亮,哈哈大笑,手指点着和珅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这人哪……”又道,“我倒看你气色极好,春风满面的,喝了酒似的满脸泛红!”
和珅见纪昀用眼瞥内房门帘,知道他是精灵透了底的人,只怕瞧科,慌忙将手向外让着,一头跟着出来,笑道:“倒真是有瓶儿好酒呢!刚沾了个边儿您就来了。想吃酒,回头我府里管醉,我给你另备一瓶儿。不过你也不是大酒量人……”翠屏儿躲在门后炕边,心头乱跳脸红耳热,思量着,竟羞得掩起面来,兀自听和珅在大井里说话:“在外头滴酒不饮,回来自然犯馋——纪公,到四夷馆有什么差使?”
“哦,是这样。”纪昀和和珅同步徐行,说道,“是英咭唎国来了个特使,叫玛格尔尼,带了一船贡品,有不少稀世珍宝,要求见皇上。皇上已经让阿桂和福康安设宴款待,万岁其实是极看重这件事的,让我们也去见见谈谈。”
和珅知道这人,也知道这件事,心知其难,便没有言声,只点了点头。纪昀见他凝重深沉,心里不禁叹服:几个月不见,又更历练老成,这人智量真不是常人能及,口中却道:“一个是仪仗礼节,他不肯跪拜,这就难办得很。但英咭唎离这里万里海途,要能如仪觐见,朝廷脸面也好看得多……这不同于日本琉球暹罗不丹朝鲜这些外藩,他们来一次极不容易的。他们送的礼重,要的东西也多,要传天主教,要到内地做生意,还想在北京设使节公馆!这没有先例,祖宗家法里也没有,孔孟四书里也没写,怎么弄?我读书多了,也算见过大世面,从来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见了皇上不跪拜,只行单膝礼,哪本书上有过?那要‘礼’做什么?那一只膝盖怎么啦,就不能跪?这真奇了!”和珅嘘了一口气,间道:“英咕唎……离我们有多远?”
“不知道,只听说我们的大舰要走几年……”
“那是在海外天边了。他们多少人,多大的版图?”
纪昀仍是摇头,说道:“我只听说他们不拜佛不知道孔孟,一国都会做生意,都是商人。”和珅一听便笑了,说道:“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士农工商商居其未。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是为了钱?”纪昀眼睛望着苍暗了的瞑色,说道:“初进军机处时我也这么想过,现在不这样看……真的是知之不多。我觉得和我们处处不一样,像另一个世界一样……”
……二人打马疾驰,赶到西直门内四夷馆时,天已完全黑定。正厅里筵席已散,七八枝龙凤烛燃着,照得通屋明亮。阿桂坐在正中,福康安站在东壁,背手仰头看墙上字画,正在听玛格尔尼说话,见他二人联袂而入,福康安转面点头致意,阿桂和玛格尔尼也都站起身来,阿桂介绍道:“玛格尔尼先生,这位是纪昀,这位叫和珅,也都是军机大臣。”
“玛格尔尼,”玛格尔尼腕上挎着一把黑伞,向二人微微一躬,说道,“很荣幸见到两位尊贵的首相,刚才福康安公爵曾说到过你们。纪大人是大清帝国最有才华的学者,而和珅大人精明能干,也是杰出人才,您这样年轻英俊,也很使我感到意外……”
和纪二人同时怔了一下,他们都没有想到玛格尔尼的汉语说得这般纯熟。纪昀用新奇的目光审视这人,只见伶仃细瘦的长裤紧紧裹着玛格尔尼的长腿,燕尾服前开后岔,里头的白衬衣也是绷得紧紧的,个子比寻常人高出足足一头,头上扣着长筒带边圆帽,黑帽带在长脸上勒了半圈,蓝眼珠子陷在眼窝里幽幽闪烁着微芒,唇上黄黄的胡须精心捏成两个卷儿向上翘起,显得很神气——长脸长身子长腿,总之是“瘦高白”三字可以把这人形容无遗。纪昀不禁暗想,他要这会子进戏园子,准能把看戏的吓得哄散了——谁见过这种鬼呢?和珅听见说福康安在背后介绍自己,心里却颇高兴,一摆手笑道:“扰了你的谈兴,请坐,接着说话吧。”说着众人都坐下了,只有福康安不肯坐,似乎满墙外夷送来的字画有无穷的妙趣,看得十分专注。
“支那的风情令我陶醉。”玛格尔尼不在意地看一眼福康安,眼角含着微笑继续说道,“我是为了文明和友谊到这里来的。我沿途到北京,各省的总督和行政长官对我的照顾都是无微不至的,住最好的房子,用最无与伦比的饮食,带我观看那些最美丽迷人的庙宇和风景。这些我都由衷地感激。但是,各位尊贵的主人,我不能明白,为什么在小小的觐见仪节问题上会遇到这样大的麻烦。我在英国觐见我们伟大的女王,我们英属殖民地的统治者也是一样——也都是单膝下跪,吻女王的手,而她给我们的是恩宠和关怀——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呀!”
阿桂微笑着倾听完他的话,慢慢说道:“我们这里你都看过了,你跑遍四海,是个老江湖了。据你看来,我们还缺少什么不缺?”
“啊,你们是富有的,富有得令整个欧洲都妒忌!我看不出你们还缺少什么。”
“所以,我们不希图和你们生意往来。”阿桂笑道,“所有天下四方土地上的生灵,都覆盖在这高天之下,你凭什么不肯在他面前弯下膝盖呢?”
玛格尔尼怔了一下,在椅上微微屈身,说道:“这是另一回事。用一句你们的话,风……风这个牛不相及的。我尊重乾隆大皇帝是这样的,你们如果觐见我的女王,当然也是行单膝礼节。这就是来而往,咹,非礼也!”他通常用语极流畅,但碰到成语就有点乱来,几个人听着都笑了。福康安却冷冷地偏转脸,像把玛格尔尼斜倒转看似的,又傲慢地仰起了头,说道:“你一直都在胡说八道,现在总算说到了题上,在‘礼’字上头像个无知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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