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师傅要因为考试成绩而退出足球队？”臧剑问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

    回到家中的他已经从晋静嘴中听到了有关杨炜突然退队的解释，让他不能够理解的是期中考试和足球比赛看起来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为什么师傅会因为期中考试没考好就要退出足球队。

    晋静给他解释：“阿剑，你们那个时代也有‘十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衣锦还乡’的说法吧？”

    臧剑点点头，他就在京城里面，状元郎和落魄考生都没少见过。

    “虽然过去了几百年，但是这一点从来就没有变过。现代社会，我们这些学生最大的任务就是学习，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整整十二年，就是为了最后高考的那三天。如果成绩好，就能上一流的大学，出来就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一辈子就算有了保障……当然，这都是家长老师们说的，是不是那样谁也不知道。总之我们从小就被这么灌输了，什么事情也大不过学习，只要家长和老师们认为某些东西耽误了学习，就肯定会要求我们放弃。比如杨炜，他的父母认为他成天参与足球队的工作耽误了学习，所以考试成绩不理想自然会和足球有关了。”晋静尽量把话说的明白一些，她怕臧剑有听不懂得地方。

    臧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他抬头说道：“在下理解了。但师傅必是不甘心离开球队的，因为师傅和在下一样，都是好毬之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布挺突然对臧剑说道：“阿剑，要不要做点什么出来？”

    臧剑看着布挺，布挺也看着他。

    晋静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她疑惑地看看臧剑，又看看布挺。

    臧剑突然双手抱拳：“在下唯布兄马首是瞻，布兄说什么，在下便做什么。”

    “这场决赛是胖子等了很久才盼来的，他却不能去现场看比赛。你觉得我们拿什么献给他最好？”布挺问。

    臧剑略微考虑了一番：“在下想……应该是胜利吧？”

    布挺点点头：“对，胜利。我守门，你得分，咱们一定要赢下这场决赛，把胜利带给他！让大家都知道，就算他退队了，这胜利还是他的功劳！”

    布挺说的慷慨激昂，他表情难得这么正经。晋静在旁边看呆了，这是怎么了？阿布要转性了吗？她突然把额头靠了上去，贴在布挺的额头上，把正在慷慨陈词的布挺吓了一跳。

    “喂……喂！你干什么？”他语气显得很惊慌，手忙脚乱想要推开晋静，却又不敢真推。他再次感受到了“吐气如兰”。

    晋静把头挪开，这才对布挺笑道：“没变，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布，呵呵！”

    “神经病！”布挺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晋静没和他一般见识，她笑着摊开书本，开始做功课。

    布挺则继续和臧剑商量如何把胜利献给杨炜了。

    ※※※

    决赛那天是阴天，大家从上午就开始担心下午比赛的时候会下雨，那样比赛将不得不推迟。好在老天很给面子，除了阴沉着脸，滴雨未下。

    只是三班球员的脸色和这天气很配。这两天来，杨炜只能给他们提出一些建议，但是不能临场指挥让大家心里都很没谱，经过这几场比赛的磨合，他们都知道杨炜临场的能力救了球队好几次。如果他不能去现场指挥，绝对是三班的一个重大损失。面对二七班这样的强队，他们都有些信心不足……当然，有两个人除外。

    “喂，我说你们一个个跟死了旺财小强那样干啥呢？”中午休息的时候，布挺很不满地对其他队友们说。

    王亮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一想到又要面对二七班，我的心哇……比死了小强还难受哦~~~”

    “切！有什么好怕的？告诉你，有我在，一切没问题！”布挺把胸脯拍的山响。

    王亮抬头看看布挺，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前途渺茫，生死未卜呀~~~~”

    布挺被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他又转身去找陈涛：“队长！你给说两句，鼓鼓劲呀！这样下去怎么行？”

    陈涛趴在桌子上装睡：“唔……别吵……好，你去说说……啊，别打扰我，中午睡不好，下午没力气……呼……”

    看着其他无精打采的人，布挺也拿他们没辙，他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校服外套盖住自己的头，啥也不想，午睡吧。陈涛最起码还有句话说对了：中午睡不好，下午会没力气的。

    臧剑也在眯着眼睛假寐，补充精力。他心里很清楚：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这场比赛，他一定要拿出自己的全部本领，帮助球队赢下来。他答应了布挺，为了自己已经退队的师傅，这场比赛非赢不可！宋的师父不仅教他蹴鞠，还教他做人的道理，他给自己讲过“千金一诺”的故事，让他明白一旦他作出了决定，那么不管面对怎么样的困难也一定要做到。

    不就是赢球吗？在下臧剑还从来没有怕过谁！一个月前被你们羞辱的仇，师傅杨炜被迫退队无法实现的愿望，都放在一起，今天我们一并了结了！

    下午，那球场之上，在下等着你们！

    ※※※

    对于观众们来说，自从上午在公告栏中看到决赛的通知之后，下午活动课之前的两堂课就显得格外漫长，他们无时不刻都在期盼比赛早点开始。而对于一三班足球队的人来说，他们现在最希望的恐怕就是老天开恩，下场大雨，将这场比赛延期。

    无奈，天公不作美。

    下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敲响了，陈涛抬头看看窗外阴云密布却不下雨的天空叹了口气。

    该来的，就来吧……

    他站起身，打算通知球队的人下去热身准备，这个时候杨炜拉住了他：“先别急，把大家集合起来，我还要说两句。”

    大家很快集合起来，聚集在杨炜的课桌旁，听“前”教练给他们讲等会儿比赛中需要注意的事项。

    “我知道大家其实不想和二七班碰面的，我们第一场比赛输得太惨，谁都会有心理阴影。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下面我主要讲讲他们的特点，和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只有当谈起足球，胖子杨炜才不会让人有轻视和耻笑之心。他认真起来的表情虽然不能迷住小女生，却能让平时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同学们听命于他。

    他将桌子上的笔记本摊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布挺只看了一眼就晕了。不光是字，还有各种草图……这小子，不去做职业教练真可惜了。布挺心头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二七班大部分主力都是我们学校以前校队的成员，他们的队长苏伟更是校队队长。你们别看咱们学校在市里面的成绩很差很差，但是他们这些人在学校里面还是有能力称王称霸的。他们攻守平衡，几乎每条线上都有在校队踢球的人；同时因为参加过‘市长杯’，所以经验丰富，这些都是他们的优势。不过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一样会有弱点。”

    讲到这里，杨炜稍微歇了一口气，再瞟瞟记事本。

    没人吭声，大家都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下面才是重点。

    “他们的进攻主要依靠前卫线，也就是中场这一块。”杨炜在随手画出来的球场草图上划了一个圈，正好包住了中场的范围。“苏伟是校队的队长，前腰，他擅长远射，布挺肯定已经尝过他远射滋味了。”

    大家哄笑开来，布挺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胖子，不要说废话了，我们时间不多呢！”

    杨炜也笑了，最近两天他很少笑的，但是很快他收起笑容继续说：“任少凯是球队的右边前卫，他擅长的是突破。这两个人都有非常明显的弱点：身为前腰苏伟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他的传球也许还好吧，但是盘带简直惨不忍睹。而任少凯呢？他的突破非常棒，可惜传中技术又差的离谱。而且最最要命的是，二七班根本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前锋，我统计了一下，他们的得分百分之八十来自中场，百分之十来自后卫，另外百分之十才是前锋。我这么说大家明白了吧？比赛中我们只要掐断苏伟和任少凯的联系，把两人分割开，干扰他们拿球，他们的进攻便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当然，剩下的就靠布挺你了，一定要守好门！别让他们进球，只要我们不落后，一切都好说。”

    布挺郑重地点点头，胖子的希望，他应下来了。

    “说完了进攻，我们来说说他们的防守。门将张利是校队的主力门将，还有那么一点实力，不过却有一个毛病：喜欢模仿那些职业门将的动作，而且到处乱用，不该飞扑的球他也要炫耀一把自己的鱼跃扑球能力。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是很多几乎不可能进的球都会从他手下漏过，所以阿剑你要抓住他这个弱点。这次不要射那些很刁钻的球了，张利反而能扑出来。你射看起来很普通的球，一定要让张利觉得不舒服，他想要扑都嫌浪费的球，这样能够影响他的心态。对于门将来说，心态非常重要。如果你能让他变得焦躁起来，我们就赢了一半！”

    臧剑也郑重其事的点头，男子汉一诺千金，师傅交待他做到的，就一定要做到。

    “其实我们和他们实力差不多的，他们依靠校队球员的个人实力，我们就靠整体。战术还像以前几场比赛那样，防守的时候除了阿剑，全都退守禁区，不要给他们进入禁区的机会，进攻的时候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也全都留在自己半场，不要给他们打快速反击的机会——任少凯的速度可是很快的，咱们学校高二男子一百米冠军呢。其他的，就看你们临场发挥了……”

    杨炜讲完这些，然后他扭头看看操场的方向，接着又扭回来对众人笑道：“我说……我都讲的口干舌燥了，你们难道就没一点表示？”

    “嘭”的一声，布挺带着手套的双手拳掌相交，他站起来高声说道：“放心！有我在，没问题！”

    这一次大家难得没有嘘他。

    “还有在下。”臧剑也站了起来。

    陈涛看看两人，他这个做队长的也不能不表态啊，于是他也跟着说：“是呀是呀，有臧剑在，还会有什么问题？”

    队长说话，其他人也纷纷表决心。一个个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但是谁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没问题了呢？

    不管杨炜在赛前分析的再透彻，也无法弥补他们的脆弱的自信。毕竟第一场比赛那个0：5的比分到现在还血迹未干呢。而且嘴上说的再好，也不可能在比赛中全都得到执行，这方面必然会有一些损耗。

    有人在背后捅捅陈涛，他这才反应过来：“啊，时间不多了，我们还要下去准备热身呢，那我们先走了！”

    一群人这才相互簇拥着离开了教室。

    杨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班长武茜又在黑板上写着那句话：老班说了，自习课改上活动课，全班都要去给球队加油！！！

    句末打了三个感叹号，加强语气，表明这个命令的不可置疑性和不可违背性。她回头看看已经没几个人的教室，发现杨炜还坐在自己座位上，像是想起来什么，她又回身在这句话后面添了一行小字：

    特殊情况除外。

    随后她叫上等着她的好友一起跑出了教室，只留杨炜独自在这里看大门……

    看着大家都走了，杨炜猛地趴在桌子上，长出一口气。好吧好吧，不让我看球，也别想让我做功课！我看漫画！哼哼，班主任去看球了，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了……

    他从课桌里面掏出一本漫画书，正准备翻开呢，就听到门口一阵脚步声，吓得他连忙又把漫画书扔进了旁边布挺的课桌抽斗。

    跑回来的是班长武茜，她是来拿英语书的——不是看，是用来做指挥棒的。她看了看趴在课桌上佯装看书的杨炜，然后对他笑道：“放心，杨炜，咱班一定会赢的！”末了还攥了一个拳头放在胸前挥了挥。

    杨炜点点头：“嗯！”

    武茜又跑了出去。

    操场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呼声，杨炜猜想臧剑他们已经出场了，比赛快开始了吧？

    整座教学楼都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球场看球，本来应该成为主角之一的自己却在这里发呆。

    他站起身，走出教室，趴在走廊的石栏杆上，出神的望着球场的方向。

    一定要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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