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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将进,邓肃乞求随军同行。童贯考虑到金主让赵良嗣、马扩等随军的前例,也想让邓肃等见识自己的威风,便应允了,让刘延庆派人保护。
刘延庆知道童贯很重视这位使者,不敢马虎,心道:“这次可得派一个有本事的人才好。”忽然想起一人来,心道:“非此人不可!”命传承节郎韩某人。
那韩承节郎入帐参见,兴冲冲问:“刘帅,可是要用小人做先锋么?”
刘延庆道:“有比先锋更要紧的事情,做得周全了,却是大功一件。”
那韩承节郎大喜,忙问什么事情,刘延庆便把让他保护邓肃的事情说了,那韩承节郎听完不悦道:“大战在前,不令上前杀敌,却要去保护一个番邦使者?太鸟气了!”
刘延庆怒道:“你胡说什么!金国上使便是朝廷也敬如上宾!要你保护是抬举你,居然口出恶言!还有点军纪没有?”
那韩承节郎跪下请令道:“北征燕云,乃是百年不遇之大快事!当兵的一辈子只怕也遇不上一遭,还请刘帅成全!”
刘延庆喝道:“胡闹!兵将如何部署,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这差事你是接还是不接?不接明天就回原籍当厢兵去!”
那韩承节郎大惊,不得已只好接了。刘延庆这才请邓肃来给他介绍这个韩某人。
邓肃与他相见时,但见对方风骨伟岸,目瞬如电,刘帐虽大,似乎还容不下这头在笼虎豹,心中喜道:“谁说我大宋无人!如此兵将,怕什么契丹!”便请教姓名籍贯。
那韩承节郎道:“鄙姓韩,名世忠,字良臣,延安府一武夫,不识礼数,有怠慢处还请贵使见谅。”
邓肃忙道:“好说,好说。”
当日邓肃便在韩世忠所率五十骑拥护下向北行进。这五十余骑大多是数年来跟韩世忠惯了的老兵,精神面貌与别部不同;小部分是北伐军出发时新拨的丁卒,但被一头老虎带着,想不猛恶起来都不行。邓肃和他们在一起,眼见兵强将勇,心中对此次战局便大感乐观!
按下韩世忠邓肃不提,且说那边种师道兵屯白沟,辛兴宗兵屯范村,都按童贯的严令,不敢发起主动攻击,只是坐等辽人来降。童贯又怕种师道乱来搅了自己的大计,想起和铣最近的表现大副己望,便委任他作种师道的副手。名为副手,实有牵制之意。
杨可世的先锋部伍箭去镞、刀归鞘,拿着新任副都统制和铣所监制的白心旗,喊着“天威浩荡”向燕京迤逦而来。一路之上不见有人,不少兵卒慨叹“胡地怎么如此荒凉?”都起了懈怠之心。
耶律大石早就在前面打好了埋伏,看到这形势却大感踌躇。
萧干道:“这不会是引我们上当的疑兵吧?”
耶律大石也道:“应该是,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先锋?”
然而见宋军刀马无备,不断前行,前无哨骑,后无伏兵,在踏入包围圈后耶律大石终于下定决心道:“动手吧!就算有诈,解决了这部人马以后谨慎些便是了!”
当下与萧干各引精兵,忽然杀出,忧心忡忡的杨可世大骇,想要抵抗,脑中却闪过了那条“杀一人一骑者军法处置”的严令,不由得踌躇。他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辽兵袭来之际,尚未接锋宋军阵势已乱,甫一接刃,逃散者十有六七,一些老兵阵脚站得稳些,但拔刀时想起禁令,也延误了先发制人的良机!结果耶律大石和萧干只一冲便冲得杨可世部七零八碎,几个老兵拥着杨可世仓惶逃命,来时不似前锋,去时犹如鸟兽。
萧干驰近耶律大石问:“追?还是不追?”
耶律大石沉吟片刻道:“宋军情况有些异常,且驱逐着试试。据探子回报,种师道的帅旗在东路,他就让我来对付!本部及大部族军归我,你引精兵千人及瘦军、常胜军冲击西路。”
两人分派已定,便各引大军赶得宋军哭爹喊娘四处乱逃。耶律大石看出宋军溃败不是作伪,精神大振,部署着骑兵来回冲突截杀,不让过界宋兵抱团。而西路辛兴宗面对萧干也是一触即溃,全没半分抵抗的余地!
在战争中,己方从前方败退下来的溃兵有时候比敌人的精锐更加可怕!为何?因为败兵逃来,杀又杀不得,乱又止不住,不但弓弩等长距离武器会因为溃兵而失去作用,更为致命的是本部兵马会因见到前方兵败而士气大降,甚至产生“一起逃命”的连锁反应!
“打败了!打败了!”
不知是谁喊着。
“完了!完了!”
不知是谁叫着。
“妈妈呀……”
不知是谁哭着!
北边的溃兵像潮水般涌了过来,这次北伐大军中新兵和路上强拉入伍的民夫特别多,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半点军事素养,甚至没有半点战场的常识!他们看见种字大旗,也不懂得列队靠拢,只是慌慌张张地要躲在别人后边,本能地逃命!
种彦崇等人四处喝止,却根本起不了作用!这些人还是逃、逃、逃!却不知在战场上没有纪律才是最大的危险。
种师道心中在哀叹,皱巴巴的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点慌张——他甚至一句话也没说,但这反而给了身边部将一些希望。溃兵的形势终于有止住的趋势,而耶律大石隔河望见巍然不动的种字大旗也缓下了脚步,不敢就来冒犯。
就在这时,雄州方面急报传来,命种师道赶紧后撤回援。原来童贯听说前锋大败,吓得屁滚尿流,瞬间从极度的乐观变成极度的胆怯,恨不得剩下的十万大军都围在自己身边保护才好。
种师道见了将令又急又怒道:“逃兵之势尚未止住,如何能回撤?当前形势,只能进,不能退!”
和铣惊道:“如今前方已败,如何能进?”
种师道喝道:“就是因为败,所以得进!”
和铣道:“但童太师催得这样急,不会是契丹人绕到我们后面去了吧?”
种师道道:“这不大可能!”
和铣道:“但也未必不可能!听说西路也已溃败,若是……若是我们后路被断,那便危险了!”
种师道不听!
但不久催促回援的将领一道接一道传来,一道比一道严厉,和铣又连番苦劝,种师道无法,只得传令:整饬队伍,缓缓后退。
但种师道错了!退兵是一门比进军更难的学问,他如今麾下的这支队伍,根本就不是能贯彻他命令的队伍!这是一支杂牌军,不是一支能够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有序缓退的部队。种师道也知道这支军队不行,但他还是没想到这支部队糜烂到这种程度!在这种形势下兵丁们竟然连列队后退也无法做到,甚至无法了解这道命令的真正含义,他们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啊,又要逃了!”
种字大旗一动,白沟驿外围的宋军就像刚被注水捏成一团又旋即被抽干了水份的沙子,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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