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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凌岳骑在战马之上,遥望着自己的军队铺天盖地如同洪水般冲向贺州城,他自然也看到守军的顽强抵抗,天山军的冲锋,也遭受到了一定的打击。
他神情冷峻,却也是异常镇定。
战场之上,死人在所难免,而且他也明白,天山军虽然人多势众,也在天山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但大多数天山军,只能算是一群猎狗。
猎狗固然凶猛,却并非恶狼。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他需要的并不只是一支猎狗般的队伍,他需要一支嗜血的群狼部队,无论如何训练,猎狗变不成恶狼,只有经过战场上的血与火,只有看着自己的同伴在自己身边倒下,只有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冲上前,砍断敌人的脖子,这才能从猎狗变成狼。
他也清楚,虽然因为奖罚分明,天山军的纪律严明,但是这些冲锋的士兵之中,经受着城头反击的杀伤力,一定会存在着恐怖之心。
只有撑下去,战胜恐怖之心,才能锻炼出一支嗜血的部队。
诚然,冲锋的天山军在看到自己身边的同伴死的极其凄惨,心头却也笼罩了恐怖感,他们拼命地厉吼,想要用自己的狂喊之声来压制自己的恐惧之心,面对漫天飞舞的箭矢和石块,有些支撑不住的兵士实在承受不住,转身要跑,而执法队的骑兵们就在身后,敌人很残酷,而执法队却更加凶残,他们用刀砍,用枪刺,用鞭抽,杀牲畜般地砍杀退却的兵士,仿若这些根本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自己的敌人。
后退必死,前进还有一线生机!
地上一个尸首连着一个尸首,血水泊泊直流,城头的小型投石车和弓箭连续不绝,而天山军的投石车也不曾停歇,挺进到前面的天山弓箭部队,在将官的指挥之下,早已经组织起对城头的反击,双方的箭矢来往,汇集成漫天箭雨,冲锋的天山军固然伤亡不小,守城的西关军却也是伤亡不弱,时不时有兵士中箭从城头坠落下来,间或间有巨石飞上城头,瞬间便能对城头正在奋勇抵抗的兵士造成致命的杀伤力。
天山军五大方阵,本就是扩散开对贺州城的整个西面进行攻击,守城的兵马,其主力就是集中在中间一段,力保城门,尽可能在天山军靠近城门之前,给予天山军最大的杀伤,也正因如此,五大方阵中靠近中间的三大进攻方阵,都是遭受了不小的损耗。
左右两翼方阵虽然也遭受到城头守军的抵抗,可是比起中间几大方阵同伴所遭受到的打击便要弱上需要,而且天山军集中三支方阵从中路进攻,冲向城门,韩英自然也将投石车集中到中部,对进攻中路的天山军进行猛烈的还击。
城墙两侧虽然也有弓兵,但是较之中间的数量就少了许多,弓箭兵本就属于技术兵种,并非任何一名士兵都能够射箭,本就不多的弓箭兵,不可能将整个城头都防卫的密不透风,居于两侧的弓箭兵数量就少了不少,也正因如此,天山两翼方阵的冲锋虽然也遭受到一定的阻击,但是进展却比中间要顺畅不少,中间三阵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两翼方阵已经毕竟到城墙根下。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在城墙下的射击死角里,步兵们搭起了云梯,攀着云梯,大叫着向上攀爬,两册几十架云梯搭上之后,城墙下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天山军已经下令过,第一个杀到城头的人,赏金三百两,官升三级,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无疑是诱惑巨大,兵士们争先恐后地攀上云梯,富贵险中求,因为恐惧到极点,已经忘记生死,脑中只想着杀到城头,成为登上城头的第一人。
天山军骑兵虽然没有动弹,等到破城之后再行突击,但是在后方看到本军已经逼到城墙搭上云梯,立时挥舞着马刀,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为前方攻城的步兵弟兄壮盛威,那欢呼之声,倒似乎已经将贺州城拿下一般。
步兵攀云梯抢城头,后面的弓箭兵则是毫不吝啬自己的箭矢,为掩护登城部队,无数的箭矢在空中飞舞,那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宛若从天幕倾泻而下的瀑布一般。
城墙上砖屑横飞,裂缝处处,从裂缝间、从城垛的射击孔中,从石缝之内,似乎处处都有箭矢喷射出来,整个城头都在呻吟,城墙上时不时地有人中箭倒地,守军伏尸喋血,城垛上都是血淋淋的手印,四下里则是箭矢乱飞。
传令兵则是在城头来回奔来跑去,呼叫声此起彼伏,投石车和强攻箭弩发出的连续不断声音,震的人耳膜隐隐生疼。
黄玉谭率领的后勤队此时也已经是战斗的一部分,在箭雨石块之中,他们虽然不能亲自挽弓,却组成了一个个小队,为正在厮杀喋血的战士们运送箭矢、石头,更有一些后勤队已经燃起了大锅,扛着一桶桶热油上了城头,照着正在攀登云梯的天山兵迎头浇了下去,那些正在奋勇争先攀爬的天山兵立即浑身冒火,鬼哭狼嚎。
战争从来都隐藏在潘多拉的盒子之中,一旦打开了盒子,放出战争,那么便将是一副惨绝人寰的修罗地狱。
天山军人多势众,贺州城的城墙也是十分漫长,几千士兵防守漫长的城头,兵力上也就绝不会太过充足,在守卫者无法兼顾的地方,有些天山兵偷偷摸摸地攀上城墙,而在城头组成的巡逻队,只要瞧见天山兵从城垛冒头,便会立刻扑上前去。
天山军的伤亡不小,而城头防线的压力也是一刻比一刻重,接近城墙的天山兵越来越多,搭上城墙的云梯也是越来越多,已经有一部分天山兵翻过了城垛,登上了城头。
战事不仅仅出现在城西,喊杀声也从贺州城的其他各面传过来。
甘侯的两万西北军,也对贺州城北面发起了攻击,许邵率领城头守军,顽强抵抗,惨嚎声响彻整个贺州城四野。
贺州城的南面,朱凌岳调过去的兵马,也是强攻城头,不过相比起来,西面的战事尤为残酷,死伤也是最多。
贺州城三面杀声,唯独城东还算比较安静,朱凌岳在城头不过调过去了两千人马,虽然大呼小叫,虚张声势,却并没有真正地发起疯狂的攻击。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人只要没有退路,那便是最为可怕的生物,朱凌岳深明此点,所以故意在东面布置薄弱兵力,实际上就是给守城的西关军一个退路,好让西关军上下知道他们还有一条退路可走,不至于完全死战,如此一来,也可避免己军的重大伤亡。
看似是给西关军一条生路,实际上就是给自己减轻压力。
因为东门外兵力薄弱,西关军心中有了退路,未必就会绝望地抱定必死之心进行厮杀,如此一来,天山军就可以减少损失。
但是这仅仅是给西关军一个虚假的生路,朱凌岳狡诈多端,他故意放这条路,甚至心里真的期望西关军实在挺不住之后,真的从东门突围而去。
他实际上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攻城战,在开战之前,他就想利用各种手段,尽可能减少攻城战的损耗,他也做好了一旦攻城,必然会付出一定代价的准备。
相较而言,他最想看到的,就是在平原大地上的野战。
他手中有着强大的骑兵黑风骑,一直以来,他也将精力和心思放在骑兵的建设之上,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钱财,也确实建造了一支至少是在西北大地上无可匹敌的骑兵军团。
在他看来,如果守城西关军真的以为城东可以突围,甚至在最后支撑不下去的情况下,打从东城突围,那便是正中自己的下怀。
西关军骑兵寥寥,即使从东城成功突围而出,那么便也到了黑风骑大展神威的时候,突围而去的西关军,将会是一群受惊的羊羔,而自己的黑风骑,将是一群追杀屠戮羊羔的恶狼。
西城城头上的厮杀已经是短兵相接,攻上城头的天山兵毕竟是少数,而城头的守军早就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双方在城头展开肉搏,浴血厮杀。
城头的厮杀,守军并没有处于下风,恰恰相反,城头已经有将领大声叫喊:“弟兄们,镇守甲州的弟兄们,不久之前,取得甲州大捷,将北山军杀的丢盔弃甲,我们贺州军就比不上甲州的弟兄?你们中间有许多从甲州调来,既然杀的北山军丢盔弃甲,难道就不能击败天山军?”
这叫喊声此起彼伏,激励着守军。
对于早先镇守贺州的兵将来说,甲州大捷,让参加南线战事的甲州兵马荣耀至极,都是西关军,贺州君自然也不甘落在甲州军之下,而不少从甲州调过来的将士,参加过甲州之役,一想到那场战斗,更是热血上涌,一种胜利的荣耀笼罩心头。
城头守军在激励之下,士气大震,硬是将登上城头的天山兵生生压制了下去。
后方观战的朱凌岳以及部分将领,都已经皱起眉头,毫无疑问,贺州的抵抗,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在他们的心中,本以为大军压境,西关军就算还要抵抗,但是面对一场必败无疑的战斗,必然是士气低落,可是今日这一战,情景却似乎出乎意料,西关军的抵抗毅力,确实惊人。
攻城的天山兵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朱凌岳皱起眉头,身边已经有将领忍不住道:“朱督,伤亡太大,是否暂且退兵,暂作休整?”
朱凌岳尚未说话,忽见得一骑飞驰而来,“报,朱督,甘将军攻打北门,伤亡不小,已经暂且退兵……!”
朱凌岳眼角抽动,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可以看到城头之上,时不时地有兵士坠落而下,攀登云梯的天山兵,也时不时地惨叫坠落,贺州城一时间倒也没有被立时攻破的迹象,微一沉吟,终是沉声道:“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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