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买地起一座栖凤馆的代价,或许还比不上园子里的一厢爿角。因此迟凤钧一听江坤的提议,便即起身行礼,抚司大 人很清楚老人在弹指间所做的决断看似轻易,背后却代表着何其庞大的数目。
兴建栖凤馆的决议已定,迟凤钧任务达成,不再逗留,于是起身告辞。众人欲送出门去,迟凤钧坚辞不受,便由显义代表送行。
东之天间的门扉闭起,外头的脚步声便即不见,桓严高也不管人是不是走远了,抄起酒杯一饮而尽,“匡”的一声重重放落,哼道:“这个慕容柔一逮到机会,便来打抽风!这下可好,却把皇后娘娘也招来啦,要怎生收尾?”
戚长龄低声道:“吃你的酒罢!少说两句行不行?”
桓严高哼的一声,斜睨着沈世亮,冷笑不语。沈世亮低头喝着闷酒,也不欲与他冲突,似是心事重重。
“东之天间”的门关了,“上之天间”的门却随即打开,显义与迟凤钧又回到了放置那两只贮满黄金的大红木箱之处,迟凤钧唤从人抬了木箱出去,低声嘱咐:“皇后娘娘亲临论法大会,除将军之外,流影城的昭信侯、埋皇剑塚的萧 老台丞等,也将齐聚莲觉寺,食住起居,还要请大和尚多费心。”
显义嘿嘿笑道:“小僧理会得。佛子那厢,还望大人为小僧做个净人。”
亲热把臂、亦步亦趋,将迟凤钧送出房门。
梁间耿照闻言一凛,心思飞转,突然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他离开流影城,是为了将妖刀赤眼送到萧老台丞手里,并说明琴魔临死之前的遗言、夺舍大法如何作用等关键情报,让老台丞能掌握大局,领导正道于第三次的妖刀战争之中战胜外道,伏魔降妖。
“萧谏纸也可能不是好人。”
在流影城时,姊姊曾再三提醒他:“表面上德高望重之人,暗里也可能卑鄙下流,做尽坏事。你上白城山时须仔细观察,再决定是否对他吐实;这柄赤眼妖刀,便是留给你自己的一条退路。”
耿照听得迷茫起来。
“退路?”
“若你感觉萧谏纸不是好人,只消把赤眼还给他,说你是来还刀的便是。反正此刀本就出自剑塚,因缘际会才落到你手中,便是物归原处,我们也无甚损失。”
横疏影眨了眨美眸,一瞬间露出些许小女儿似的调皮模样,盈盈笑道:“他若问起云上楼的事,便推说是刀皇武功之妙,糊里糊涂间救了岳宸风。”
“这个简单。我最拿手的,便是糊里糊涂啦。”
他记得自己当夜如是回答,两人赤裸裸的相拥微笑,一旁的霁儿倦极了正熟睡着,兀自吮着雪嫩尖翘的大拇指。
想起横疏影,他心上淌过一片暖流,曾经征服占有那样的绝色佳人、得她倾心相爱的满足与极乐重又涌上心头,思路更加晓畅宁定,暗忖道:“与其冒险犯难,穿过赤炼堂、岳宸风的重重追捕,倒不如留在此地,等萧谏纸自己送 上门来!”
越城浦是赤炼堂的总舵所在地,他们大概也料不到悬红的目标竟如此大胆,不去亡命天涯,却在自家眼皮子底下晃荡……左思右想,这都是条出人意表的好计。留在莲觉寺等待机会面见萧谏纸,远比穿越危险的封锁线到白城山来得 更好。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取回赤眼妖刀。——岳宸风是镇东将军的亲信,届时,他也一定会来莲觉寺!
思量之间,显义又回到了屋里,迟凤钧离开之后,众人再无顾忌,议好兴建栖凤馆的分工事宜,吃喝一阵,纷纷起身告辞,自又由显义一路送出山门。
过不多时,左手边一间屋内突然亮起烛光,算算次序,应是位在另一头的“南之天间”耿照好奇心起,欲绕过心柱爬前窥看,明栈雪侧耳倾听,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摇了摇头。
她的掌心温热柔腻,肤触之细致,简直难以形容。耿照近距离间嗅着她的发香温泽,好不容易抑下心猿意马,却听房里一人嘿嘿笑道:“方才闲人甚多,不好说话,兄长莫见怪。”
竟是显义的声音。
耿照心想:“兄长?谁是他的兄长?”
忽听一人笑道:“你我多年结义,情同手足,何必客套?”
这声音却是适才听熟了的,赤炼堂的四太保“凌风追羽”雷门鹤。"雷门鹤道:“迟凤钧那厢,你都打点好了么?”
显义笑道:“黄澄澄的金锭子,哪有不好的?人家说东海抚司是个大大的清官,依小弟看,不过是价码开得不够,小气家家。待他为我引见佛子,我再多送上几箱,法琛老东西一死,这住持之位便入小弟囊中,飞也飞不去。”
两人 齐声大笑。
雷门鹤道:“贤弟,老哥哥可要提醒你,诸事未定前,千万别弄死了法琛,要不朝廷饬令一颁,把位子交到他人手里,你便后悔莫及。和尚七老八十啦,须得备有一些吊命的物事,紧要关头才能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
显义嘿的一声,枭声窃笑:“不需要!老东西身体好得很,能吃能睡,再活个十几年我看不成问题。便是老糊涂啦,人有些痴呆,坐在那儿一整天都不说话,喂他什么便吃什么,连馊水生肉也辨不出。”
听他的口气,不只真这么试 过,还觉得十分有趣。
雷门鹤有些讶异。“照你之说,便是佛子为你疏通,也还要等上许久不是?”
“等朝廷的饬令下来,我便拿个蒲团闷死了他,说是夜半圆寂,寿终正寝。”
显义得意道:“外头风声传了许久,都说法琛长老久病难愈,突然死了也不奇怪。”
耿照不由得一阵恶寒,忽听雷门鹤压低了嗓音。小声问道:“万梅庵那厢,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显义也小声回答:“没什么动静。我着人日日监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路。”
“越是如此,越有古怪。否则,我想不透老头子为何要窝在那里,死活不出。”
“他将偌大一个赤炼堂都交给了兄长,要说是欲擒故纵,这饵也太大方了些。”
显义的声音似有些不以为然。“兄长若心上有刺不舒坦,让小弟发令召集,率领众兄弟杀将进去,要不一把火烧了万梅庵,管他有什么古怪,通通烧成一把炭!岂不干净?”
“万万不可!”
雷门鹤低声喝止:“且不说老头子自个儿的武功,光是身边一刀一剑,便已十分可怕;这俩煞星行踪成谜,多半埋伏在老头子的附近,保护他的安全。还有雷奋开那个老流氓,长年在外活动,他手里头的‘指纵鹰’也十分厉害,绝不可轻举妄动。”
“贤弟在诸位兄弟之中,办事最为稳当,为兄这才安排你到莲觉寺来,你千万别让我失望。我们离成功便只一步,更要忍得,知道么?”
“兄长放心。小弟说说罢了,不敢误了兄长大事。咱兄弟俩许久未见,小弟特别备下了酒菜,兄长且喝几杯再走。”
“不了,堂里真的有事。”
雷门鹤的声音拉远,却带着一丝苦笑:“有时候,我觉得老头子放手让我抓权其实没安什么好心。‘日理万机’这四字,我算是尝到了厉害。”
两人大笑出门。
门扉一掩上,明栈雪小手一撑,忽如蜻蜓点水、蝴蝶沾花,轻轻巧巧地掠至“南之天间”的梁上,乌衣“唰!”
如乳燕投林,顺着横梁一溜烟地滑入房中。"“喂……喂!你——”
耿照唤之不及,忙手脚并用飞荡过去,也跟着跳进南之天间。
房间里不设地板,却以空心木台叠高,上铺厚厚的蔺草蓆垫,草垫的油黄色泽犹如琥珀蜜里带着一丝绀碧,虽然色浓而旧,却干干净净的不见足迹污渍,显是长年脱鞋入屋所致。蓆上不用桌椅,只一张方几、几只蒲团,几上置有 酒菜,几畔除了几坛子酒,还有一只白瓷水盆,内有清水棉巾,供宾客食前净手之用。
明栈雪笑吟吟地并腿斜坐,拧了布巾擦净头面双手,又从几上取一只干净的海碗打水,撕下一小幅裙角,沾水将赤裸的娇小脚掌擦干净。
她乌浓的长发整束拢在左胸一侧,低垂粉颈,细细擦拭着香滑的小脚,如玉颗般浑圆晶莹、微带透明的足趾拭去尘灰,逐一显露出原本的可爱模样,幼嫩的脚底板儿没有一丝粗皮硬茧,白晳中透出一股近乎粉橘的淡淡酥红。
与她的从容美态相比,耿照顿觉自己仿佛是一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大牯牛,根本不需要跟着她一起跳下来,心中毫无来由一阵气馁,气势不知不觉便弱了一截。
明栈雪将巾子洗净拧干,扔了给他。“喏,擦擦头面。梁间灰尘很多,脏也脏死了。”
一指他脚下:“把鞋袜也脱啦。你不想留下满屋子的脚印,告诉和尚有人来过罢?”
耿照本想拒绝,但明栈雪捉他心思极准,知道他不是一迳执拗耍脾气的性子,对于客观形势的判断、是非真假的重视,还在个人好恶之上,决计不会拒绝一个正确的提议。果然耿照稍一迟疑,还是乖乖褪了鞋袜,拿巾子抹净头脸 ,才至几旁坐下。
几上一碟五香酱驴肉、一碟桂花烧鸡,加上一碟红糟爆螺片,都是下酒的菜,虽然切盘精细,却不是什么拿得出来的飨客美馔,倒像自家人夜中兴起,于灶边随手切来佐酒一般,完全比不上“东之天间”里的那一桌豪华盛宴。
雷门鹤走得匆忙,桌上的碗筷动也没动,饮酒不用杯子,只摆着两只朝天海碗,其中一只给明栈雪拿来盛水洗了脚儿,她随手揭开酒坛封泥,斟满了另一只碗,又夹了一块桂花烧鸡到小碗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津津有味。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