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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听傻了,怎能是暗行之事,先于宗门的传承?好半天才追间:『何以区分?』先掌门回答:『为祸剧烈。』这块铁令能帝来的灾害,远比青锋照大得多了。咸亨的武学天分在你我之上,大成之日,可保本门香火不绝;他于此际突然出现,料想亦是天意。然而,唯有你的聪明才智,方能继承这块权杖,为它找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你若觉得大沉重大黑暗,害怕坠入深渊、蒙蔽心念时,也学我找个人,一辈子只对他说实话,绝无隐目南。如此便能从他眼中,时时看见白己的模样,不致变得狰狞可怖,失去了人形。”
书呆子师父的话果然傻,邵咸尊却相信了他。堆满案头的书卷,全是植雅章为他整不鲜善写的机要,包合历代“御”字令王传下的心血结晶、不为人知的武林机密,以及儒宗隐于黑暗的活动轨迹,师父的生命正不停流逝,然而耗费的一分一毫都是为他。邵咸尊的激动没有汹涌大久,他很快意识到植雅章交付的,是何等惊人之物,师叔祖展风詹“为祸剧烈”的考语一针见血,这些东西能教多少人身败名裂,多少门派分崩高析,简直就是一把通往无上权力的宝钥除了丑闻秘辛,资料里还有大量的图纸。
“这是什么?”
他从密匣中翻出一大卷。高达数十张的图纸上绘着精巧的分解图样,那是辆巨大的马车,却毋须以畜力拉动,车里可容纳数名精壮的汉子屈身,各白踩着踏板转动袖梢,像是转动龙骨水车一样,牵引无数齿轮,使马车白行运转。
“那是锻阳子设计的『销魂香车』”植雅章只看了一眼,又理头继续书写。
“当年逍遥合欢殿用它来载运黑道首领,于车中行淫之用,虽是淫具,构造却十分精巧。你师叔祖曾说,如非一意装神弄鬼、无端取乐,当精简车身结构,由一人操纵即可。如此进退犹如一身,灵活不逊于一流高手,佐以刀枪难入的外壳,则又胜于高手。”
展风詹揭破阴谋,除了赢得一身高誉,最大的收获便是接收锻阳子的机关图纸。
青锋照本长于铸造,展风詹晚年寄情于此,精研器造,果然改良成功,将逍遥合欢殿最着名的淫具“销魂香车”变成威力强大的机关兵械,并造出风柜大小的模型,与蓝图、手稿等一并传给了植雅章。
如今这些都成了邵咸尊的新玩物。
他整日待在掌门人的书斋里,贪婪地汲取着书卷里的讯自,仿佛不知疲倦。
全新的世界正在青年的眼前豁然开展,他被难以想像的文字、图像及其背后的各种意涵填塞,无日无之,几乎要鼓爆胸臆,却难以对人言说;再找不到一吐胸中块垒的出口,他觉得白己就要发狂了。
从前他认为保守秘密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傻子才管不住白己的嘴巴,现在,他终于明白永远保持沉默是多么可怕的折磨。
邵咸尊突然想起书呆子师父的言语。
找一个人,一辈子对她说实话。
只有一人值得他这么做。从那天起,他又和秀绵说上了话,两人之间肄万起某种紧密无间的联系,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而好事似乎开始一桩接着一桩地来。
沉寂数月,儒门六艺终于有所动作。『数“字令送来一匣贵重的丹药,植雅章服用后大见起色,武功虽难复旧观,至少命是保住了。他带邵咸尊参加六艺密会,以示铁令交接完毕,“御”字令从此易王;仿佛呼应植雅章的让贤退位,六艺虽未追究凶手,但青锋照也不曾再遭受威胁。
邵咸尊知道了其余五令令王的真实身份,包括执掌“射”字令的点玉庄之王“笔上千里”卫青营一一他的令王身份,连三位结义兄弟亦不得而知一一邵咸尊接掌御字令前后,六艺正调查一桩惊天之密,卫青营便是调杳仟务的核心,虽然进展不多,但这桩机密牵连重大,众令王无不关心。
对于双重身份、覆曲便行,乃至窥探阴私,他适应得比书呆子师父好,十分享受“比别人知道更多”的优越感,还喜欢学着大黔儿蒙面议事的滑稽模样逗秀绵,两人在月下的僻静房顶上并头嘻笑,终至无声,三年的时光转眼即逝,一切都看似美好。
如果屈仔没回来的话。
邵咸尊抬起眼眸。
广场中央,一骑倏忽而止,硕长的身影翻下马较,正是风雷别业的年轻当王适君喻。他向着凤台遥遥行礼,接着转身抱拳,朗声对将军报告山下流民已悉数为毅城大营的精兵所制;说是对慕容柔,实是说给众人、皇后,乃至琉璃佛子听的。
果然语声未毕,现场再度沸腾起来,颂扬将军之声不绝于耳。
邵咸尊不去听那些肉麻兮兮的苍蝇嗡响,吸引他目光的是扶着墙壁,漫漫沿着阴影走上阶梯的那个人。耿照鼻青脸肿的模样,几乎让人以为他是败战的一方,而非接连在李寒阳及青锋照当王手下夺得两胜之人。
两人相隔甚远,第二层上还有许多闲杂人等,一时也说不上话。耿照勉强睁开浮肿的左眼睑,似是捕捉到他的身影,漫漫迈出的步伐突然停住,扶着墙微一额首,待邵咸尊点头回礼后,才又继续往上走。这短短一雪间的视线交会,竟连J 陀着照顾邵咸尊几欲失笑,面上却未泄露半分,目送耿照的身影消失于梯台,心中忽然一动。
白己在对战中突如其来的狂怒失控、以致满盘皆输,归根究底,在于这少年委实大像一个人。一样横空出世,一样来历不明,一样没受过师门点拨,却佣有近于武功的敏捷巨力;一样愚鲁颟顸,浑身乡巴佬的气息;一样有着气煞人的好运道;一样意志力惊人,怎么打也打不倒他曾以为白己彻底摆脱了梦魔,不料事隔三十年,又在这少年身卜看到屈*亨的影子。若不是白己老了、变得软弱,开始为前尘旧事所扰,就是耿照极有可能与那人有关。
你还活着么,屈仔?
连妖刀都杀不死果然很像你啊『刚刚才输了比武、输了声名人望,甚至连选边站都押错宝,简直一败涂地的东海正道第一人扫去颓唐,凤目微眯,十指指尖轻触着,陷入沉思。虽然这样的念头毫无根据,他直觉非是杯弓蛇影。
三十年来,没有人见过屈咸亨的尸首,唯一能证明他与妖刀同归于尽的,只有天雷碧涌道里那条断落的臂膀。邵咸尊认得那只手,就算化成了灰也不会认错。
对一个闻名当世的剑术奇才而言,失去用剑之手,无异丧失性命。
邵咸尊小心翼翼地动用铁令,监控他可能落脚托庇的每一处,一面暗里施作,漫漫拔去屈仔行侠江湖那几年,斯攒卜的恩偿故旧。屈仔醉心铸造,没听说有什么红粉知己,但邵咸尊宁可假设他曾于某处留下了血脉,但凡有可疑的耳语,只消时间对得上的,总要扑灭了才心安。
此外,他更拨时间钻研医道,四处替人义诊、累积临床经验,只为确定屈仔的臂创与现场遗留的出血量足以致死。为摆脱旧日阴影,他甚至将总坛迁回花石津,再把门中旧人一个接一个的弄了出去,迎入邵咸尊将一抹笑意深藏在心里,面上仍淡淡的不露痕迹,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的披斓。
耿照拖着伤疲之身回到台顶,慕容柔着人在一旁拉起布帽,作为裹伤更衣之处,又送来一只木匣,说是越浦鸟家的鸟夫人所献,贮有各式内服外敷的疗伤良药,供典卫大人应急之用,待回城之后,再延名医诊治。
“相公现在是将军跟前的红人啦,骚狐狸恨不得把你叼在嘴里,唯恐他人抢去。你瞧,忒大罐的『蛇蓝封冻霜』不要钱似的,啧啧。”
符赤锦请莲觉寺的僧侣烧了热水,多备细软索绢,卷起袖管,裸着一双鹅颈似的白哲藕臂,细细替他擦去血污,敷约最伤。她要知道今儿派得上用场,怕不拿洗脚盆子装来。
耿照哭笑不得。“你说的是蘸酱罢?拿葱沾了,滋味更香。”
“你比我还毒,装什么好人,”
符赤锦璞口赤掩口,娇娇地白他一眼,随手在匣内掀动几下,白夹层之中拈出两个纸卷来。五岛传递消自的手法大同小异,她只瞥了那匣子一眼,便知其中蹊跷。
纸卷展开,却是裁作指头粗细、三寸来长的字条。头一张以炭枝写就,一看便是探子掷回,随身无法携帝文房四宝,一切以方便为要;字迹虽然娟秀,一撇一划倒也俐落明快,耿照瞧得眼熟,想起是绮鸳的手笔。
“大军压境,形势底定;零星冲撞,伤者几希。”
符赤锦口唇款动,却未念出声来,耿照与她交换眼色,略微放下了心。潜行都监视着山下流民的情形,看来毅城大营的精兵效率惊人,再加上慕容柔早有准备,摩下将领都不是鲁莽无度、好大喜功的武夫,迅速控制住局面,并未节外生枝。
适君喻虽是白身,日前慕容柔让他处置槐关张济先时,已预先理下伏笔。适君喻在诸将中树立权威,代行将军之生杀权柄,众人无不凛遵,也亏得他调度有方,才能够兵不血刃,顺利解除了流民围山的危机。
第二张上头却是墨字,犹未干透,笔触娇墉、韵致妩媚,透着《;文;》一股《;人;》旖旎《;书;》缠绵《;屋;》的闺阁风情。耿照瞧得眼生,符赤锦笑道:“连写字都这般搔首弄姿,也只有骚狐狸啦,相公若不信,一闻便知。纸上有股狐骚味儿。”
耿照无心说笑,漱玉节的纸条上写着:“黑衣鬼面者,祭血魔君也。”
风火连环坞当夜,她与血甲门的祭血魔君交手数回,认出了黑衣怪客的身形武功,径以密信知会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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