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得，跟你娘很像？”凤舞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多年前太子哥哥看到云馨跟她长得像，结果一查，云馨果然是她表姐。那袁念羽的母亲呢？会不会是她姨母？据说当年赵家蒙难的时候，家族中很多女孩儿进了教坊司，后来便下落不明了。

    袁念羽点头道：“很像！”继而又委屈地撇撇嘴，要不是她长得太像他娘了，他会认错吗？

    “你娘姓什么？”凤舞压抑着心中激动轻声问道。

    “姓赵！师姐你呢？”袁念羽反问了一句，继而又自己回答了，“对了，师姐你姓颜，我听我爹说起过。”

    凤舞点点头，颜凤舞是她、颜明羽是她，秦羽是她、林玉颜也是她。想着又找到一位亲人，她眼中不觉微微有些湿润，柔声道：“我娘也是姓赵。说不定，你的母亲是我姨母呢！”

    袁念羽一双眼睛也亮了起来，欢喜道：“我爹一直说要帮我娘找回她的亲人呢！可惜他去的时候晚了，我娘的亲人都被可恶的鞑子给杀了！看到你，我娘一定会高兴的。”

    说到这里，袁念羽忽然哈哈大笑道：“我这次出来竟然找到了娘的亲人，娘肯定会很高兴的。娘高兴了，爹就不会罚我了！”

    杜嘉麟和凤舞都不由黑了脸。这小子竟然一点不长记性。

    “不行，偷跑出来一定要罚！既然师叔舍不得罚你，我这个当师兄的就先好好‘教导’‘教导’你好了。”说着，杜嘉麟状似就要过来抓他。

    袁念羽赶紧躲到凤舞一边去，急吼吼道：“师兄且慢，我已经知道错了，就不劳您教导了！您看晚饭都好了，要不我们先吃饭？要是饿到师姐和慕容先生就不好了。”

    杜嘉麟想着今天也确实累了，还是让小舞吃了饭早点休息的好。这小子说得也不错，要“教导”他，明天也不迟。

    于是，大家先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

    吃了饭，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慕容苍和袁念羽住在外院的客院里，这一次杜嘉麟和凤舞亲自将袁念羽送了过去。杜嘉麟交代侍女要好好伺候袁公子，凤舞拉着袁念羽叮嘱道：“缺什么直接跟侍女要，有什么不周到的明天跟我说。”

    袁念羽笑眯眯的连连点头。他知道，以后他在睿王府可以横着走了。

    “对了，你要不要写封信将这件事告诉你爹娘？过几日等我们安顿好了就去天医门。其实我们还有一位表姐在世上呢，不过还在鞑靼……”说到这里，凤舞忽然问杜嘉麟，“对了，这都好几个月没有鞑靼的消息了，我表姐和博穆尔现在怎么样了？”

    杜嘉麟回道：“夏云阏氏下嫁多泽，鞑靼可汗博穆尔打算求娶大夏公主。”

    “和亲？”凤舞不由皱眉。

    杜嘉拉着她的手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让小师弟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迟。”

    路上，凤舞忍不住追问：“大夏会让公主去鞑靼和亲吗？现在宫里就只有五公主和六公主了。”

    五公主年龄比凤舞还大，生母王丽嫔已经失宠，但还有个哥哥贤王，按说不至于被耽误到这个时候。之所以五公主到现在还没嫁出去，还是跟储位之争有关。

    王家和赵家是姻亲，当初赵贵妃想用她为福王拉拢一方势力的，但当时崔明华还是皇后，自然不答应。双方僵持不下，于是五公主的婚事就被耽搁了。之后太子遇害，五公主要为嫡兄守孝，就拖到了今年。等一年孝期过了，静妃又死了，皇帝以静妃曾为皇后为名，要求非静妃所出的皇子和未出嫁的公主均守孝一年。如此，五公主要嫁人，最早也要等到明年五月才行。

    等到明年五月，六公主年龄也到了。

    “你说皇上会答应吗？”凤舞不由担心起来。五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博穆尔以前就不喜欢她，让她嫁去鞑靼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如果博穆尔和五公主感情不好，只怕反而会妨碍两国的关系。六公主倒是个好姑娘，博穆尔以前倒是也挺维护她的，但鞑靼条件差，让她嫁过去凤舞同样为她心疼。

    杜嘉麟拉紧了她的手道：“这么好的机会，父皇肯定会答应的。多半……是五妹吧！”

    凤舞听了没说话，她猜测着也应该是五公主。毕竟长幼有序，五公主还有母妃和兄长在大夏，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回到睿王府，杜嘉麟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睡在和王妃同房，而是同之前一样，住到了正院的书房里。

    虽然田嬷嬷和桂嬷嬷还没到，但王府里的人也有不少是皇帝赐的，不完全是杜嘉麟的人，所以他绝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杜嘉麟在启程前没有对桂嬷嬷下手，就是担心桂嬷嬷要是在京里就出了问题，宫里会另外赐一位嬷嬷过来。与其如此，还不如等桂嬷嬷到了睿王府再动手呢！在他的地盘上，他想怎么收拾那婆子都行。

    凤舞睡到半夜，床上就多了个人，因为气息熟悉，她直接一个翻身就靠进他怀中继续睡。

    杜嘉麟抱着凤舞，吞了下口水，想着她这几日赶路很累了，又在危险期，到底没有乱来。抱着她，心里就觉得满满当当的，杜嘉麟也很快睡着了。这几日赶路，其实他也是很累的。

    第二天，杜嘉麟和凤舞便早起练武了。而后梳洗，用了早饭便让人将袁念羽请过来。

    “小师弟，来，跟我们说说姨母的情况吧！对了，你还有兄弟姐妹吗？”凤舞招手让袁念羽过来坐下，又问他，“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袁念羽笑嘻嘻道：“甜的咸的辣的我都喜欢，表姐你让人随便做点就是了。不过，我最喜欢吃烤肉了，不如我们中午吃烤肉？”

    凤舞自然点头说好，然后赶紧交代下去。

    忽然，杜嘉麟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小师弟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袁念羽不高兴地瞥了杜嘉麟一眼道：“睿王师兄记性真差，我叫袁念羽！”

    “念羽！？”杜嘉麟重复了一遍，又是震惊又是疑惑，然后震惊地看着凤舞。之前他们只关心这位小师弟的身份去了，都没怎么注意他的名字，反正他们是师兄弟，只要知道姓就行，名字用到的机会不是很多。

    凤舞也想起这茬来，震惊地问：“你，你怎么会叫念羽呢？”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袁念羽疑惑地看着杜嘉麟和凤舞，回道：“我娘说了，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不过他们都被人害死了。因为我跟我哥哥都是男孩子，我娘说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我哥哥，所以给我取名念羽。我姐姐叫小羽，我娘说，这样她看到我，就会同时想起我的哥哥姐姐了……”

    凤舞的眼泪顿时就滚落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原本她对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并不完整，但听到刚才袁念羽的话，想着这具身体的母亲是这样的怀念着自己的儿女，她的心顿时就被触动了。

    “师姐，你怎么了？”袁念羽被凤舞这突然泪流满面的样子给吓坏了，赶紧站起身来。

    杜嘉麟已经起身过去，将凤舞拉到自己怀中安慰中，而后扭头看着一脸无措的袁念羽道：“还叫什么师姐？她是你亲姐姐！”

    “什么？我，我亲姐？”袁念羽也震惊了，但他很快就想通了。是啊，据说当初是有人要害她娘和哥哥姐姐，娘被爹爹救了，说不定哥哥姐姐也被其他人救了呢？难怪师姐会跟娘长得那么像呢！“哎呀，我要立即写信告诉我爹和我娘，他们一定会高兴坏了的！我姐姐还活着，我姐姐还活着……”

    袁念羽一蹦三尺高，转身就跑出去了。

    “蔷薇，蔷薇，快，要我写信，你立即给我送回去！”

    ……

    最后这封信还是凤舞问过天医门的详细地址，让猫头鹰大哥和小翡一起去的。小翡和小翠是当初凤舞调教了送给崔皇后的，后来崔皇后疯了，凤舞就将这两只鹦鹉收了回来。如今要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送信，凤舞担心猫头鹰大哥找不到地方，便让小翡跟着，也能藏在人后装神弄鬼问个路。

    因为找到了母亲，凤舞的心情极好，整天就和袁念羽一起说话。袁念羽跟凤舞说起他在天医门的事情，说了很多他们母亲的事情。凤舞也简单说了她这些年的经历。

    袁念羽这才明白他和凤舞原来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原本他以为他们的爹娘都是一样的呢！

    “姐姐，你别难过，你爹不认你是他没眼光，这不他就后悔了？不过他后悔也晚了。姐姐，以后我把我爹分给你一半吧？我爹可好了！”

    凤舞含泪点头。不管这位袁师叔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能接受母亲这样身份的女子，还能容忍母亲以这样的方式一辈子怀念与前夫的子女，那就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了！就算是为了面子情，他也会对她好的吧？只要他愿意，她也愿意叫他一声父亲。

    “对了，念羽，你快十岁了吧？怎么娘就生了你一个，没有再生几个弟弟妹妹呢？”

    “姐姐觉得我有十岁了吗？哈哈，人家都这么说！其实我今年才七岁呢！不过我爹从小就让我泡药水，我的身体比一般的孩子健壮多了，长得也比一般的孩子快，功夫也练得好……我娘倒是还想再生几个孩子，可是我爹不让。听说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把我爹吓坏了，再不敢让她生孩子了，我就没有弟弟妹妹了。不过现在好了，我有姐姐了，哈哈！姐，你还活着真好……”

    凤舞抱住激动的袁念羽，心中忍不住感叹，娘遇到袁师叔是多么的幸运。袁师叔是真正的男人，值得她尊重敬佩！

    “咳咳！”杜嘉麟不悦地瞥了靠在凤舞怀中的袁念羽一眼，都这么大了，害粘着姐姐像什么话？

    “姐夫你生病了吗？”袁念羽小大人似的伸出手来，“来来来，我帮你把脉开个方子吧！保证药到病除！我们天医门的医术天下无双……”

    袁念羽还要吹嘘自己少年英才医术高明，却被杜嘉麟一句冷语截了下来。

    “你姐姐医术就极好。我就是病了，也是找你姐姐看。”言下之意并不信任袁念羽的医术。

    袁念羽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但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凤舞身上。

    “姐，原来你也会医术啊！姐你还会什么？对了，那天在客栈的马厩，你怎么就知道我设了机关？还有那马鞍里的针……”

    “你难道没听说过我会驯兽吗？我能听懂兽语，你那机关、巴豆粉和针都是我的马告诉我的呀！”

    “真的？姐你真厉害！你教教我吧！”

    这回凤舞有些无能为力了。

    “这个姐姐可没办法教你。我是在那次死里逃生以后忽然发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可不是找人学的。”

    “这样啊……”袁念羽满脸失望。

    见袁念羽这样，凤舞又心疼了。

    “这样吧，虽然姐姐不能把这驯兽之法教给你，但是你有喜欢的动物，姐姐可以帮你驯化，然后姐姐再送你一只鹦鹉，你就可以和那些动物交流了。”

    “真的吗？好啊，好啊！姐你真好！”袁念羽又立即两眼放光了。

    杜嘉麟在一边看得郁闷不已，想了想干脆回书房跟慕容先生一起了解颍州的军政了。趁着慕容先生还没走，先让他帮着拟一拟也好。

    因为之前慕容先生没有的答应留下，杜嘉麟一开始找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却不料慕容苍不但一口答应，还让杜嘉麟让下人都出去。

    杜嘉麟自然照办，只是心中疑惑。慕容先生要跟他说什么秘闻吗？

    却不料慕容苍竟然对着杜嘉麟单膝跪下，行了一个认主的古礼，口中道：“微臣慕容苍拜见主公！”

    “慕容先生？”杜嘉麟大惊，但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将慕容苍扶起来，这才问道，“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苍起身，温和地看着杜嘉麟道：“殿下临终前交代我们以后要尽心辅佐主公。就是现在投靠福王和寿王的人，心里也是念着主公的。主公暂且忍耐，少则两年，多则五年，我们必将迎您回去。这个天下，殿下既然交给了您和王妃，我们就必然不会让别人抢了去。”

    杜嘉麟想起英年早逝的太子哥哥，眼睛不由慢慢泛红，泪光隐隐。

    “太子哥哥……”一直到临终前，大哥都在为他谋划吗？这样的情义，叫他如何能辜负？

    “殿下临终前有两个遗愿，一个是希望您能顺利继位；第二个想必主公也知道吧？殿下无子，是为一生憾事。殿下最喜欢主公和王妃，他说只有你们的孩子才配叫他父亲……”

    “我知道了。先生放心，我一定会让王妃答应的。只是我们的孩子可以认太子哥哥为父，只怕王妃不愿意孩子认大嫂为母。不过我相信大哥会体谅我们的。”因为之前凤舞闹过，杜嘉麟还是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殿下向来最疼爱您和王妃，一定能体谅的。”慕容苍心中苦笑了下，暗忖：只怕这样殿下会更高兴。说不准殿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殿下多了解王妃的性子啊！

    有了慕容苍相助，杜嘉麟在军政事务上入手就快得多了。只不过，他真心不太喜欢这些事情，只是作为大夏的皇子，父皇的儿子，大哥最疼爱的弟弟，既然父皇和大哥都选定了他来继位，他没法推，也只能耐着性子勉强自己认真去学，认真去做。

    五日后，寿王的仪仗才终于到达青城，随后，桂嬷嬷就水土不服拉肚子，一直拉到只剩下半口气，被送去城外的庄子养病去了。从宫里出来的人一看这架势，心中多少有数，之后做事越发勤勉小心了，尤其是不该管不该问的一律不要管不要问。

    睿王仪仗到了，伺候他的人也到了。王府的规矩自然也要加强了，再想像之前那样一切都由着杜嘉麟和凤舞是不可能了。尤其是礼仪尊卑，宫里出来的女官对此非常严格。对于规矩比之前严格了不少的王府，最不适宜的就是袁念羽了。

    “姐，你的老虎和黑豹呢？不是说你有一只大老虎和一只黑豹吗？怎么这些人来了，它们都没来？”

    凤舞想着他们之前一直是游山玩水过来的，大猫和黑豹是走的山林，只怕速度比他们快多了。不过它们没来王府才是对的，王府再大，相较于山林来说，就是一个大笼子罢了。

    “它们应该是去天机门了吧！过几天我们就出发，先去天机门接我师父，然后送你回天医门。”

    “好！”出来一个多月了，袁念羽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有些想爹娘了。

    然而，不等他们出发，天医门袁门主就带着妻子追过来了。

    凤舞接到通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谁求见？”

    “回王妃的话，来人说是天医门袁门主和夫人……”

    “快请！”凤舞激动地站起来，打算亲自出迎，又立即让人去通知杜嘉麟和袁念羽。

    凤舞提着裙摆，完全不顾自己王妃的身份，几乎是跑到门房去的。

    “王妃！”

    “王妃万福！”

    一路上见到的下人恭敬行礼，看着匆匆跑出去的王妃很是不解。但随后，又有两个身影往大门口跑来，一个是王府的贵客袁公子，另一个就是王府的主人睿王爷了。

    凤舞到了门房，微微喘着气，因为急速奔跑，脸颊上泛出两团红晕。

    袁继扬和夫人赵潋滟是在袁念羽离家后不久就追出来的，所以并没有接到袁念羽写回去的信。因此，看到王府里跑来一名少女，竟然长得与自己的妻子几乎一模一样，袁继扬怔住了。

    “你，你是……”

    “袁师叔！晚辈颜凤舞！”凤舞喘了几口气，心情稍稍平复下来，眼睛便往里面看，“我娘呢？”

    袁继扬又怔住了，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你，你是小羽？”

    “是的，我是小羽……”凤舞连连点头，眼睛微微湿润。

    “小羽？”门房里缓缓走出一名女子来，震惊地看着凤舞，双眼盛满了泪水。“你真的是我的小羽？我的小羽没有死？”

    凤舞看着这个跟自己长得至少有八分像的女子，与记忆中并没有太大差别，几乎没怎么变。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五岁孩子的母亲，她看起来真的只像凤舞的姐姐。

    “娘……”凤舞缓缓走过去，缓缓跪在赵潋滟面前。

    “小羽，我的女儿……”赵潋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滑落，她用力将凤舞拉起来，然后摸着她的脸，又看了看她左耳耳垂后面那颗小小的黑痣，紧紧拥抱着凤舞，哽咽道，“是我的小羽，我的小羽没有死……”

    凤舞看着赵潋滟这个样子，心中动容。原本这十年来没怎么想过这个生身母亲，想得最多的还是前世的父母。这一刻也忍不住将这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娘，小羽一直以为您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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