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有一个谪仙般的大哥，从来不敢想象大哥会把自己带在身边，会给自己和母亲好吃的好穿的，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不眠不休的守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

    他记得六岁那年他病重，高烧不退，大哥守在自己身边，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大哥那时候也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最后撑不住晕倒在自己的床边，晕倒之前还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小手。

    那时候他拼了命熬过了那场病，就是为了可以让大哥放心，不辜负大哥这两天两夜的照顾。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死了，大哥会有多失望多难过。在他心里，他的大哥永远是那天初见时谪仙般飘逸洒脱的男子，他不希望在大哥脸上看到失望和难过的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有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大哥如此的照顾。跟大哥在一起的时候见父亲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父亲还是不喜欢他，每次见到他都会皱起眉头，久而久之，他对父亲彻底没了期待，所有的孺慕之情都用在了大哥身上，在他心里他大哥就是他的天，没有任何事情任何人可以越过大哥去。

    他知道自己长的不好看，因为他有五分肖似母亲。虽然他也有五分肖似父亲，长的还算秀雅，不像母亲那般丑陋，可是跟长相随了绝美母亲的大哥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他总是喜欢盯着大哥看，百看不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还在自己身边，简直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大哥每次发现自己盯着他看的时候总会宠溺的摸摸自己的脑袋，对自己笑笑，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

    他的大哥很聪明，无论是读书还是习字，以及处理父亲交给他的各种事情，都做的很好。父亲总是会夸大哥，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以后肯定能把家族发展的更好更大。他知道那些事情如果交给他，他也可以做好，甚至可以做的更好。父亲不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不知道他其实比大哥更聪明，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大哥早就知道他的聪慧了，只有他自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他和大哥在一起相处了两年，这两年里他几乎和大哥朝夕相处，他总喜欢跟在他大哥的身边。期间也见过别的兄弟，他看的出，尽管大哥对那些兄弟的态度很和蔼也很友善，可那些兄弟不喜欢大哥，那些姨娘也不喜欢大哥，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他知道，那些人只是因为父亲不喜欢自己才看不起自己的，他能理解。只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更加依赖大哥，他相信，世界上只有大哥会无条件的对自己好，只有大哥会真的拿自己当兄弟，他也在心里默默的发誓，日后就算是为大哥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

    到了他八岁的那年，他记得家里陆陆续续有几个兄弟过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段时间父亲的气压很低，整体阴沉着一张脸，吓的他这个不被喜欢的孩子连院子门都不敢出，生怕冲撞到了父亲受池鱼之殃。

    他虽然不出院子，可大哥还是每天来看自己，给自己带吃的，带书，检查自己的功课，让他觉得无比的温暖。

    那一夜，也很深了，大哥忽然一个人来到他的院子，手里还拿着一盒燕窝：“二弟，昨日我让你送的饭你没有好好吃？怎么看着消瘦了不少？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带了燕窝过来，快吃了，好好补补。”

    万二虽然诧异大哥今天过来连个小厮都没带，但出于骨子里对大哥根深蒂固的信任他没有多问，笑着道了谢，端起燕窝就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喝燕窝的时候竟然在大哥的眼睛里看出了挣扎。他从小就不被人喜，所以对别人的态度也十分敏感，他不明白大哥在挣扎什么。

    到了半夜的时候他忽然肚子疼了起来，没等着起来叫母亲他就七窍流血死了。死后他看着自己的尸体和伏在尸体上哭泣的母亲，整个人说不出的哀伤。父亲和大哥带来的郎中说自己是中了剧毒死的，而自己死前吃过的只有大哥送来的燕窝，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大哥眼里的挣扎所为何来，是为了要不要杀了自己吗？

    他实在不敢相信，那样温和善良的大哥，为什么要杀自己。他不甘心，他不相信，所以留在了大哥的身边，他想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平时大哥对自己比亲兄弟还亲，根本没有人怀疑到大哥身上，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接下来他在大哥又遇到了别的兄弟的魂魄，也看到了大哥出手杀掉了一个个的兄弟，真正的斩尽杀绝，一个都没有留。很快，父亲就只剩大哥一个子嗣了，父亲一怒之下杀了所有的妾室，包括自己那苦命的，没有享过一天福的母亲。

    他终于确信了，大哥是为了夺位，除掉父亲身边有可能跟自己挣家产的所有威胁才杀了所有的兄弟。可他还是不甘心，不相信，他想亲口问问大哥，真的是他杀了自己吗？他为自己送了那么多次的吃食，为自己端了那么多次的药，那些温情都是假的吗？他是怎么做到毫不犹豫的把剧毒的燕窝送到自己嘴里的，怎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七窍流血而死的？

    他一直很想亲口问问自己的大哥，但是他一直是一个鬼魂了，他没有机会了。今日终于遇到了一位大师，他一直以来的愿望终于有机会实现了，所以他才许诺，只要能亲口问大哥几句话，就算来世当牛做马也是愿意的。

    七窍流血的万二站在万一对面，一双眼睛不断的往出渗血，声音中带着悲凉：“大哥，真的是你要毒死我吗？”

    万一垂眸不语，甚至不敢抬头看万二一眼。

    万二也垂下眸子，黯然道：“大哥，你要我的命只管拿去，我绝无二话。又何必骗我吃剧毒的燕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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