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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骢漠然接过药丸,仰头吞下,“药吃完了,我想歇会了。”
皇帝面色一暗,却未勉强,给他拉上被子盖好。
安荣悄然走到皇帝身边,低声道:“杨林离开京城了。他的家眷昨日已经逃离,不过,有于海的人在跟着,陛下大可放心,他们跑不了。”
终于要采取行动了么?皇帝无声冷笑,老狐狸,朕在龙首山,等着和你一决高下。
“元常那边都准备好了不是么?”
“正是,宪王殿下说都按照计划进行,没有疏漏。”
皇帝道:“好,让元常那边继续盯着,这边,该找几个手艺好的大厨,为丞相准备一次丰盛的晚宴。”
安荣想了想,又道:“宫里传来消息,两宫贵妃也频和家里联络,今日曹贵妃还微服离宫返家。”
皇帝晃了晃头,“这两个女人胆子一下大起来了,呵呵,暂时不理她们,暗中看好了,由着她们先玩去。把所有精力集中在这里,杨林才是重头戏。”
“陛下,此处守军和随行来的禁军,人数过少。奴才始终觉得,陛下这次以自己为饵,诱使杨林上钩,还是太过冒险。”
嘎巴,脆骨的声音响起,皇帝晃着手腕,满眼自信,“朕做饵倒没什么,朕怕的是他不敢来。”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皇帝又道:“这老狐狸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他过去干的那些勾当,随便捡出来一个,就够诛他九族。让他多活了这几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哼,他敛的那些钱财,够给他买口棺材了。”
“陛下,奴才仍是希望,杨林谋反一事,能处理的悄无声息,免得引起天下大动。”
“当然。”皇帝勾起嘴角。
贺兰骢在榻上,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就见天已经大黑。
小贵挑帘进来,见他醒了,笑道:“公子可醒了,陛下都过来两次了,见公子睡的香甜,没让奴才叫。陛下说,公子近来身体不好,若是想睡,那就睡,总是对养身体好。”
贺兰骢哑然,先下了地,接过茶水漱口,又擦了脸,才问:“什么时候了?”
小贵道:“已是戌正时分啦。公子饿不饿,那会陛下本是要公子一起用晚膳的,不过公子睡的沉,陛下担心扰了公子好梦,就回去了。走时留话,说是这里不方便做臊子面,让公子将就这里的膳食。”
贺兰骢哦了一声,“倒也不觉得饿,把披风拿来,我想出去走走。”
龙首山脚下的行营,到处是篝火,远远望去,星星点点。
晚间小风扑面,也未觉得冷,不过贺兰骢还是下意识地把披风拉了拉。走在大营中,不时有侍卫、随行的宫人太监向他行礼,态度颇为恭敬。
“小贵,你进宫几年了?”
小贵一愣,想了想,答道:“整十年啦。不瞒公子,奴才进宫已久,若是现今回到家乡,怕是连家里话也不会说了。离开久了,忘了,真的忘了。”
贺兰骢心里一滞,离开一个地方久了,难道真的会连家里话也忘了么?
贺兰骢和小贵一前一后静静地走着,小太监跟在后面,为他抱着小水壶。
几乎把大营转了个遍,贺兰骢偶尔和那些巡逻的守卫打个招呼,有时也给予两句体己的话,不着痕迹地观察大营的守卫情况,和出口人力防卫数量。当然,他若是有意要踏出大营,马上一对长枪便交叉一起,将他拦截在营内。
小贵轻声问:“公子,你要出营?”
贺兰骢摇头,淡淡地说:“就想知道外面什么样。”
“贺兰,你想去外面走动,朕可以陪着你去。”
皇帝突然出现,吓了二人一跳,小贵躬身行礼,贺兰骢只把头低下。
拉起他的手,皇帝道:“很晚了,你还没用晚膳,先回去吧。吃点东西,朕可以给你讲讲北苍各地的风土人情。等日后大局稳定了,朕也可以带你走遍北苍各地。”
贺兰骢跟在皇帝身后,皇帝突然说:“贺兰,你的手真凉。”
“呃?”很显然,贺兰骢没想到皇帝会说这个,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帝带着贺兰骢离开,安荣自一旁的营帐后闪出来,命人把所有和贺兰骢接触的守卫和禁军叫来。听了他们的回话,安荣一下愣住,“他就和你们说这个么?”
一个守卫道:“正是,贺兰公子就说这些。他嘱咐小的,说春起,冷暖不定,还是多加衣服暖身才好。”
安荣围着篝火走来走去,暗想这贺兰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也和你们说这个么?”又问其他守卫和禁军,见他们点头,安荣眉毛拧起。
47、龙首山涉猎 二 ...
贺兰骢睡的很不安稳,夜里醒了多次,以至身畔的帝王也跟着一夜无眠,次日哈欠连天。
尽管没休息好,皇帝早间还是按时起来,为身侧那个到五更天亮才入睡的人盖好被子,方穿衣下地。
在他有些冰冷的唇上亲了一口,皇帝才出了大帐。
安荣已经等候在外面,见皇帝出来了,把刚得到的消息禀告于他。
皇帝回头,掀起大帐的帘子往里看了眼,见贺兰骢没有要醒转的意思,悄声道:“去那边王帐说,别吵了他,他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安荣抚额,咱们皇上何时学会关心人了?
属于皇帝临时处理公务的王帐内,安荣把暗卫传来的消息,一一向皇帝汇报。
皇帝用手撑着头,略带一丝倦意,听完了,便道:“按原计划就是。口袋已经张开口,只等那只老狐狸往进钻就是了。还有,暗中,让人多盯着贺兰,保护好,朕总是右眼皮在跳,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安荣一笑,“陛下,你是喜欢上他了?”
嗯?皇帝翻眼睛,想了想回答:“是喜欢了吧,朕也说不好这是不是喜欢。反正,朕就是觉得他若是不在身边,朕就感觉孤独。”
“陛下,若是以德服人,将他招降,以礼相待,他也会留在陛□边。”安荣耐心劝导,只希望把歧途边缘的皇帝拉回来。
皇帝幽幽地道:“安荣,父皇当年强迫顾铭洲,肯定也希冀过能与他天长地久,否则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最后把他的棺椁置于帝陵内。朕发现,朕确实走了父皇的老路,尽管朕认为政绩强过他,可在喜欢什么人这件事上,朕还是没逃开。”
安荣张了张口,却听皇帝又说:“如今,朕发现,已经离不开他,那就算是朕喜欢他了吧?朕现在只想去宠他,让他高兴,让他真心接受朕。朕可以等,等他回心转意,朕也知道他这人心事重,不是太容易转变,可朕还是愿意等。总之是朕前面做的太过,他有气也是对的。只望他有朝一日,能感觉到朕的心意。唉,追魂的解药,朕会让元常想一切办法配出来。至于太妃,她的病,不大好医治,朕也会遍寻名医。你说,朕这么做,能融的了他心中那块坚冰么?”
安荣满眼热切,欣喜地道:“陛下,你终于长大了。”
皇帝闻听,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叫道:“师伯,朕觉得好轻啊。”
“是,是,是。”安荣点头,“陛下轻得都飘起来了。”
皇帝依然没等来和贺兰骢共进午膳的机会,安成奉命过去请人,结果回来向皇帝禀告,说是贺兰公子还未睡醒。伺候的奴才说他睡的很深沉,不敢叫起。
感觉不大对劲,皇帝回到大帐,果然那人还睡着,有点担心,皇帝轻唤着:“贺兰,醒醒,已过午时,起来吃点东西。”见人没反应,皇帝摸了下他的额头,没发烧,心放下来,又低声唤他。
似乎很不情愿,贺兰骢懒懒把眼睛睁开,就看到皇帝一张挂满担忧的特写脸,惊得一下坐起来,“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时候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抬手,轻抚下他的脸颊。
“不想吃!”贺兰骢的脾气渐长,转身又倒回榻上,给了皇帝一个大后背,不再理睬。
皇帝暗笑,他这是发火啦?不过如今这情形,蛮好。把他自己拉上的被子扯了下来,意料中的,见他愤愤地转过来,平躺着,握着拳。
“别生气,吃了东西,朕带你去校场那边,今天有禁军和骁骑营的比武,很热闹。”
人突然坐起来,贺兰骢惊讶地道:“比武?”
皇帝点头,“是,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切磋下。你不是很闷吗,朕带你也去凑个热闹。”
贺兰骢头慢慢低下,脑子飞快的转着,片刻,才道:“也好,不过我也要下场去玩。”
“你?”皇帝审视地看他,想看穿他的心事。
贺兰骢扭动手腕关节,道:“过去日日习武,这半年多没怎么动了,再不动动,怕是就废了。”
皇帝吁口气,叹道:“好吧,准你的愿望。”
贺兰骢忽然冲皇帝一笑,不想这一笑,竟令皇帝一瞬失神。
“下去玩,穿这身衣服不合适,给我找身禁军的衣服。”
皇帝奇怪,“穿禁军的衣服做什么?”
贺兰骢冷笑:“穿这身衣服,谁敢和我真正动手?对方若不是全力以赴,那种比武有什么意思。”
皇帝想想也对,吩咐小贵按照贺兰骢的身材尺寸,找了身禁军的衣服帮他换上,又特意把他腕间的锁链去了。
贺兰骢抚摸自己双腕因长久被锁而磨出的红痕,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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