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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胆子不小。”郁清和嘴上虽然说着,眼神却微微闪动,末了微叹口气,“行了,这些话在屋里说说尚可,在外头断不许多言。”
沈宜织失笑:“妾能到哪个‘外头’去多言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谁说去?
“也是。”郁清和微微一笑,上下打量沈宜织,“倒是你哪里来的主意?官仓陈米是听谁说的?又怎么知道官府里贪不贪?”
沈宜织撇嘴:“天下乌鸦一般黑,才不过是当了田主,便大斗小斗地克扣佃户,那当了官的,不更得克扣百姓吗?至于官仓陈米,这倒是妾从前听下人闲话说的,年年收米进去,积压起来可不就成陈米了吗?”
郁清和两眼望着天棚,喃喃道:“是啊,年年积压,有些保存不当都霉了,就是送到西北前线的军粮,有些都是霉坏的,更不必说若某处天灾,送去的赈粮了。中饱私囊的,玩忽职守的……都该杀啊!”
沈宜织听着他念叨,识相地闭紧了嘴。刚才是说说闲话,这会儿都说到吏治了,可没她插嘴的份儿。而且吏治这玩艺儿,历朝历代都没能搞到吏治清如水,可不是她一介妇人能随便说的。更何况她现在在侯府里,郁大少爷可能觉得跟她说说这些没啥,将来她要放出去了,万一大少爷想起来她曾经听说过什么什么,再后悔了不让她走可怎么办。
“怎么不说话了?”沈宜织不吭声,郁清和反而要问她了,“你说官府里那些贪官要怎么办?”
沈宜织瞠目结舌:“这些,妾一介女流怎么会知道?必得皇上整顿吧。”
“皇上……”郁清和苦笑一下,“也罢,传饭吧,爷跑这几天,饿得很呢。”
沈宜织巴不得他这句话,刚才一时轻松过头,话说得太多了。
红绢带着两个小丫鬟端进晚饭来。姨娘有姨娘的份例,少爷有少爷的份例,沈宜织看看郁清和份例里的四荤二素外加一汤四点心,不由得咋舌:“少爷吃得完吗?”太浪费了喂,记得在别庄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多菜的。
“吃不完赏给丫鬟。”郁清和不太在意,看见沈宜织的表情,他错会了意,“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若特别想吃点什么,叫红绢去小厨房点就是。”
沈宜织连连摇手:“不,妾是觉得——这也太多了点。就是红绢她们一起吃也吃不完哪。”当然她平日的份例也是吃不完的,都拉着宝兰和青枣儿一起吃了。
红绢实在听不下去:“少爷有少爷的份例,该上几个菜都是有规矩的。吃不完,后门那里有的是等着剩饭剩菜的乞丐呢!”
好吧,能做善事也是好的,只是侯府这开支就有点惊人了吧?沈宜织闭上嘴吃饭,郁清和倒若有所思地往桌上的饭菜看了一会,这才动筷子。他看来是真饿了,风卷残云一样干掉了半桌子,不过就是这样,也还剩下了许多。红绢领着人又收拾掉,有几盘根本没怎么动过的就赏给丫鬟们了。
郁清和瞧了宝兰等人一眼:“都下去用饭罢。”
红绢忙道:“少爷这里不能没人伺候,奴婢守着罢。”
郁清和摆摆手:“你也去用饭,难道沈姨娘不能伺候?”
屋子里几个丫鬟都退了出去,郁清和才道:“你觉得菜上得太多了?”
“妾是个没见识的,从前在家里没这么着过,所以说几句而已。”沈宜织观察一下他的脸色,似乎不像生气的样儿。
郁清和看了她一会,才慢慢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有些耗费了。倒是爷一直没觉得……”
“少爷生长在侯府里,打小就这样看惯了的,自然不觉得。也是妾从前过着苦日子,所以说了些小气的话。”
“你不小气。”郁清和叹了口气,“只是这勋贵人家的架子是不能倒的。别说侯府,就是皇上的后宫里,一样也是撑着架子过日子,就算明知道糜费了,也不能裁减。”
“这是为什么?”沈宜织倒有点奇怪,“既觉得不对就该改啊。就算架子要撑,小地方也可减省的。比方说这平日里的饭菜,减一个荤菜一样点心,其实也无伤大雅的,可是天长日久地算下去,那省的就多了。”
郁清和笑笑:“你不懂。单只一个侯府就养着近千的下人,想要改一改动一动,都扯到许多人的利益,更不必说朝廷了。”
沈宜织撇撇嘴:“难自然是难的,改革么,牵扯的利益太多,必然不容易。但若是当家作主的人有心,从小处着手,循序渐进便是,怕只怕上位者也不想改,那就没办法了。”
郁清和低笑了一声:“你说的不错,要改,怕是只能等换一位当家人了……”
沈宜织听他话里有话的样子,不知指的是侯府还是皇上,没敢接话,只道:“天色不早了,少爷今儿晚上在哪里歇着?”
“这个时候了,爷来你这里自然是在这里歇,难不成你还要把爷赶出去?”
“那妾怎么敢。”沈宜织暗暗叫苦,“少爷就在这里歇,妾去厢房睡。”厢房的床没有这里舒服,呜呜。
郁清和笑着站了起来:“爷去厢房睡,别抢了你的床。”
沈宜织大惊:“那怎么行,不说别的,红绢姑娘怕就不能让呢。”
郁清和更加好笑:“你这是拐着弯儿的向爷告红绢的状么?爷自会与她说的,歇着罢。”
☆、第七十七章
沈宜织这屏风绣了十来天,郁家二房送来消息,到了秋天要回京了。
二房老爷郁匡在南边做知府,妻子儿孙全家都带在任上,算起来已经三年没回京城了。平北侯就这一个亲兄弟,所以十分欢喜,现在就开始叫侯夫人收拾房舍,又预备着到时候摆酒,阖府上下一起见见面,连少爷们房里的姨娘到时候也要出来见个礼。
沈宜织一边绣着花听怡兰的报告,一边顺口问道:“前些日子侯爷过寿,二老爷怎的没回来呢?”
怡兰笑道:“二老爷在任上呢,官身不自由,哪里能随便就回来呢?这是三年任满了,所以才回京的。”
“哦,听说二老爷只有一位少爷?”这是红绢提过的。
“是。名讳是清风,若两房一起论起来,清风少爷倒是最年长的,比大少爷还大一岁呢。”怡兰说着自己都有些别扭,“哎,以后要管咱们大少爷叫二少爷了,清风少爷倒要叫大少爷了。”
“哦,这位清风少爷是什么官职?”
“清风少爷哪有官职。”怡兰抿嘴一笑,“他前年中了举人,跟在二老爷任上读书,正准备考进士呢,并没官职的。”
没官职,就是自由身,可是亲大伯做寿都不回来?平北侯倒觉得这是亲兄弟,恐怕二房这位郁匡老爷就未必那么亲切了。
沈宜织心里嘀咕,听着怡兰继续念叨:“清风少爷虽比咱们少爷只大一岁,可已经有两儿两女了。哎哟哟,要这么说,下头都有了小少爷,咱们少爷也得换换称呼,要叫爷了。”
沈宜织被她绕得脑仁疼,问道:“两儿两女?”这也太能生了吧?
“是啊。”怡兰掰着手指头,“少奶奶姓冷,是个文官的女儿,她生了一儿一女,其余两个是姨娘生的。”
得,虽然平北侯比弟弟多生了一个儿子,但论起孙子来就远远不如人家了。
怡兰说了一通,最后又说:“少奶奶说,明儿早上姨娘们都要过去请安,有话要说。”沈宜织这些天一直都没去请安,过得实在有点太舒服了吧。
沈宜织暗中叹口气:“知道了。”
怡兰看没什么,就悄悄退下去了。如今她在沈宜织面前老实得很,不过究竟是真老实,还是暂时潜伏起来了,这就不好说了,总之沈宜织还不敢太放松警惕。她进侯府时间还短,侯夫人也许还不打算对付她,但将来就不好说了。
一直绣到天色将黑,沈宜织就收起了针线。晚饭后她照例到院子里走几步消消食,趁着天黑外头看不清楚,还在院子里空地上做一会儿操,然后借着灯光看几页书就准备睡觉。
侯府的大床真心很舒服,沈宜织睡得正香,忽然惊醒了。脸上吹过几缕凉风,对着床的窗户已经开了。沈宜织瞬间头皮一炸。她睡觉的时候不习惯让人在房里守夜,因此进了侯府之后若是没事儿,都是让宝兰去耳房里睡的,若有什么事喊一声,那边也能听见。但是这时候就糟了,即使她喊,宝兰也得有一会儿才能过来,更何况满院子的女人,若真进了个歹人能挡得住吗?
沈宜织不由自主地转着眼珠四处看,后悔死自己怎么不在枕头边上放把匕首——咳,匕首不可能有,放根簪子也好啊!不过没等她想完,人影一闪,一只手已经捂上了她的嘴,低声道:“别怕,是我!”
沈宜织倒竖起来的汗毛平了下来,只觉得身上都一层冷汗了,推开那只手压低声音道:“大少爷?三更半夜的你要吓死人吗?”
郁清和低笑了一声,拍拍她:“起来帮爷个忙。”
随着他的动作,沈宜织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得有点变了脸色:“你受伤了?”立刻翻身起来。幸好晚上的灯是不灭的,只是用灯罩罩住。侯府的灯罩做得极精致,将两块活动的薄铜板左右一推,烛光就*出来。只是这一看,倒真把沈宜织惊着了!
郁清和身上半身的血迹,还是*状的,沈宜织不由得道:“你杀人了?”
郁清和一边脱衣裳一边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爷的血?”
切!你的血如果是这样*状出来的,你早趴下玩完了,还能翻窗进来?这分明是砍到了动脉,大量血液喷溅而出留下的痕迹。
郁清和动作极快,一会儿就把外衣扒了下来,里头的中衣果然没了多少血迹,只在腰间有一处洇开的血迹。他撩起中衣,就见肌肉结实的腰间被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幸而入肉不深,只算是皮肉伤,就是血出得多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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