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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草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虽不如兰草那么贴心,却也是能干的,尤其对自己十分忠心,有她盯着,沈宜红翻不起浪花来。
正说着呢,外头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奶奶,奶奶不好了,大少爷在外头喝花酒才回来,正被侯爷逮住了。侯爷大怒,要行家法呢!”
孟玉楼猛地站起来:“要行家法?”侯府军伍出身,那家法可不含糊。取了上好的毛竹,做出半寸厚三寸宽五尺长的毛竹板,在桐油里浸过了,拿出来油光铮亮,打在人的身上噼啪作响,皮肉分离,真是一板一道痕,两板皮肉破,三板血就见。尤其是处置得重,不打则已,只要打起来就至少十板子以上。
这十板子还是打下人的。侯爷的规矩是宽以待下,严以律子,若是打起儿子来,那比打下人又要严厉了。侯府里,责罚女婢由婆子们执板,责罚男子就由有力的仆役执板了,这会子赶上侯爷发怒,估计至少打四十板子,半条命都要去了!
这下子,孟玉楼顾不上折腾姨娘通房们,姨娘们也顾不上怨恨了,大家一起起身就往前院赶。还没到呢,就听见仆役大声报数:“九,十,十一……”伴随着的就是竹板落在肉上的响声。
孟玉楼面如白纸,却不敢再往前走了。侯府的规矩森严,女眷轻易不得去前院,就是少奶奶们都不能逾了规矩的。
“哟,大嫂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呢?”孙氏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一脸的幸灾乐祸。自打秋晴进了她的院子,她算是恨极了侯夫人和大房。孟玉楼既是大少奶奶,又是侯夫人的外甥女儿,自然就是双重的恨了。
孟玉楼看她嗑着瓜子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里也是恨得牙痒,淡淡道:“弟妹可又叫错了,昨儿爹都说了,大哥要回来,咱们这称呼也得变变了。”
孙氏撇了撇嘴。她娘家消息灵通,已经知道了一点儿消息,二房郁匡老爷为什么回来?自来放外任的官,只要成绩还过得去,就没有只放一任的道理,至少是两任六年。可是郁匡就只做了三年官就要回来了,说的好听是卸任,其实是他在吏部的考绩是个差,任上出了水患,堤坝都冲垮了些。算他运气好没淹死人,但官也做不下去了,这才带着妻儿老小又要回京来。
这二房打小就没啥出息,侯府当初就是全仗着平北侯在边关出生入死才保住了侯府的荣华富贵,二房受着已故太夫人的溺爱,啥也不干只管享福。到后头太夫人去世了,二房只能依附大房过日子,郁二老爷渐渐的觉着不舒服了,就想着叫平北侯帮他谋个官职。
要说平北侯只有这一个兄弟,虽然不成器,但也总盼着他好。一来对得起地下的爹娘,二来也算有个膀臂,于是也是尽力为他帮忙。郁二老爷勉强读书考出个举人来,进士是万考不上了,就在六部里谋了个小官做。
他做小官的时候还算妥贴,同僚们看在平北侯的份上也没人难为他。结果前些年平北侯在西北一场大胜,风光回京,皇帝要封赏他。平北侯就提了提还有个弟弟,皇帝一高兴,就许了郁匡一个四品官。两年之后有了缺,郁匡就带着妻儿一起去外任上当知府了。谁知道烂泥糊不上壁,这知府当了三年,看来是又没戏了。
孙氏只觉得这二房老爷真是甩不掉的拖累。平北侯府能有如今的富贵,那是侯爷拼死打下来的,他没出一点儿力,将来分家产却要分掉一半去。不由得她又想到自己的丈夫。侯府的功勋田和祖产都是大房继承,其余财产侯爷和二老爷均分。分到大房的这一份财产,功勋田和祖产照样是未来的侯爷继承,其余财产再对半分……
这么一算,孙氏就觉得自己必须要赶紧生出嫡子来,好让郁清明成为世子。否则这财产扣掉了功勋田和祖产,对半分再对半分,到了郁清明这里还剩多少啊?侯夫人娘家也不是什么强势的,否则怎会送女儿来做填房。就是有嫁妆留给郁清明,那也不多。
孙氏越算越觉得财产所剩无几,不觉起了危机感,一时竟顾不上跟孟玉楼斗嘴了。孟玉楼自然也没心思跟她吵闹,只紧攥着手绢儿听着前头计数:“三十九,四十!”总算后头不计数了。
平北侯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孽障,你可知罪了!”
沈宜织一直站在后头,也是提心吊胆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平北侯的声音,中气十足。平北侯的年纪应该已经有五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不小,居然还这么有精神头。接着就听郁清和的声音低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平北侯便道:“抬回后头,去请大夫!”
☆、第八十章
郁清和被两个小厮用一条长藤凳抬了进来。孟玉楼还没动呢,红绫已经哭出声来,一头扎了过去:“少爷!”她刚才比孟玉楼还要急,只是通房丫鬟更没有到前院去的资格,去了按侯府规矩就是二十板子,她再急也只能等在后头。
沈宜织瞥了一眼,也有些心惊。郁清和的外衣已经被剥掉,裤子上渗出一片血迹,看来这四十板子是实打实的,也不知道腰上的伤处有没有被打得裂开来。她还没想完呢,已经被人推到了后头,一群女人全围了上去,除了灵芝之外,其他人都是不要命似的往上挤,挤得两个小厮的藤凳都要抬不稳,急忙吆喝:“奶奶和姨娘们让一让,容小的们将爷送到房里去。”
孟玉楼擦着眼泪:“都让开,把爷抬到正院去。”
“不必了。”郁清和忽然微微抬起头,“别弄脏了正房,抬爷去卉院。”伸手无力地拉了拉孟玉楼的手,“你事太多,再照顾爷就太累了。”
孟玉楼帕子捂在脸上,不知是哭好还是不哭好。郁清和说得虽体贴,却不能抹煞他伤了都不歇在她屋里的事实。可是他说的也是事实,她虽不是当家奶奶,嘉和居里每日却也有不少事的,更不必说还要去侍奉侯夫人,让姨娘来照顾郁清和倒是更妥当。
“卉院里沈姨娘还要绣屏风呢,不然,爷到我院子里,让小沈姨娘来伺候?”匆忙之间,孟玉楼只想到这一句。
沈宜红眼睛一亮,但还没开口表忠心呢,郁清和已经沉下了脸:“绣什么屏风!是爷要紧还是那破屏风要紧?去,给我把那屏风剪了、烧了,怎么都行,立刻扔出去!”
他这一拍着藤凳发脾气,孟玉楼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她也自知仓促中有些失言,不过是一扇祝寿的屏风,即便沈宜织绣出来也未必能用得上,就算她不绣,难道就再找不出一件寿礼了?这话说的,确实不像个体贴的妻子该说的话。
正待再开口尽量描补一二,沈宜织已经挤开别人上前来了,扑上来握住郁清和的手哭道:“爷身上还有伤呢,千万别发脾气,若是火积在心里可怎么好。再说这凳子硬,拍坏了手岂不伤上加伤?”一头哭,一头就招呼着小厮把藤凳往卉院抬。
孟玉楼瞥见韩姨娘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又是怒又是恨。若不是韩姨娘将这个沈宜织弄进别庄,哪有今日?当下猛地抬眼瞪着韩姨娘:“韩姨娘,爷伤成这样,你在笑什么?”
韩青莲一怔,赶紧分辩:“妾并没有笑。”
只是孟玉楼如何肯听她的分辩,厉声道:“还要狡辩!爷受了罚,你倒在那里窃喜,你怀的是什么心?回你屋里去,将《女诫》抄上一百遍再说!”说完,匆匆转身跟着郁清和走了。
韩姨娘自然是在为着孟玉楼被郁清和责备的事幸灾乐祸,一个没遮掩好却成了自己受罚。孟玉楼平日里从不高声说话的,这会子突然摆起了正房奶奶的威风,竟没人敢反驳。直等她走开了,旁边红绫才嗤地笑了一声,拿眼睛上下扫了韩姨娘一眼,转身走了。
这一声嗤笑就像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在韩姨娘脸上。她是贵妾,红绫不过是个通房,从前虽然常炸刺儿,却还不敢对她公然的不敬。尤其是她有孕那几个月,红绫看着她的眼神都像火一样,却硬是连高声说话都不敢,让她十分得意。想不到现如今失了宠,这红绫就敢往她头上踩了!沈宜织,孟玉楼,还有沈宜红,统统都不是好东西!
郁清和被抬进卉院,孟玉楼和一群姨娘通房丫鬟们也跟着挤了进来,将个小小的卉院挤得满满当当,你说我叫,吵得沈宜织一个头有两个大。郁清和开始还回答着孟玉楼的关切,后头也烦躁起来:“都叫她们滚出去!吵得爷心烦!”
“爷别动气,别动气。”沈宜织连声安慰着,指挥丫鬟们,“青枣儿,把那屏风快剪了扔出去,叫外头的人没事都走,再有敢吵到少爷的,全部拖出去掌嘴!”
郁清和这才吐了口气,被两个小厮搀着趴到床上去,不耐烦地道:“都回自己屋去吧,全挤在这里——你们也不是大夫!”
这真是无数张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啊!沈宜织不禁暗暗地吐槽,你的大小老婆们好歹也是关心你啊,就这么不知好歹?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送奶奶出去?你这破屋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让奶奶站着等不成?一会儿大夫来了怎么好进来?”郁清和转头又对沈宜织发起火来。
沈宜织被他吼得愣了愣,忽然发现他白色中衣的腰间微微渗出点血来,立时明白——这是腰间的伤口迸开了,不能让人看见!
“奶奶还是先回自己院子吧,看爷烦躁成这样,人多静不下心来。奶奶不走,其他人也不能走,爷这心就总静不下来。”
孟玉楼攥着帕子,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你好生伺候着爷,有什么事立刻叫人到正房去报我,若伺候得有半点不周到,别说我不客气了!”最后还指了兰草留在外屋听使唤,这才带着人离开。
沈宜织一摆手,宝兰站在门口张望着,她便弯下腰来低声问:“是不是腰间的伤口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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