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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没敢吭声,只把眼睛往旁边看了看。左容正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个马鞭子有些不知所措。郁清和一手拉着沈宜织的手,冷声道:“你哪里得罪左小姐了?”虽是在问沈宜织,眼睛却看着左容。
左容梗了梗脖子,硬着头皮道:“她信口开河诅咒于我,我才——”
方明珠接口便道:“这位姑娘只说撒谎之人要下拔舌地狱,何曾诅咒于你?分明是你有意惊了如意的马,却偏要说是无心的。听了这话自己心虚,便迁怒到这位姑娘身上!”
太子虽然不曾目睹事情的经过,听了这些话却也能猜出七八分来,当下冷声向身边侍卫道:“这是哪家的姑娘?”
侍卫躬身道:“回殿下,这是吏部左侍郎之女。”
“左侍郎好家教啊!”太子冷笑一声,伸手一指沈宜织,“赏她黄金百两,十匹锦缎做衣裳。”
左容脸色煞白。她曾得皇后喜欢,自然也是进过宫几次的,也见过太子,自觉若不是年纪太小,以自己的家世人才,也能做太子妃的。如今她年纪到了,宫里也有意思再给太子选几个嫔妃,她便动了心思。想不到这还未及向太子献媚,已经被厌弃了。
沈宜织谢了赏,几个侍卫就将郁清和搬到了帐子里,沈宜织摸着他额头有些发热,赶紧叫小三去准备凉水和烈酒,这才问道:“爷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郁清和看四周无人,低声道:“是有人想行刺太子!”
“爷是替太子挡了一箭?”沈宜织倒抽一口冷气,“是什么人行刺?”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名字,只是不好说出来。
郁清和冷笑:“尚未查出来,不过太子若出了事,什么人最能得利,却是众人皆知的。”
“可是那毕竟不能做为证据啊。”沈宜织皱眉,“那箭上看不出什么来吗?”郁清和不能白挨这一箭啊。
郁清和叹了口气:“这箭是制式弩箭,宫中侍卫都有的。”
“那就看上头的毒药!”沈宜织灵机一动,“这毒药估摸着是临时涂上去的,没准就是在围场就地取材的!”若是早就准备好的,什么样的剧毒毒药不能用,却用马钱子之类的草药?就是用个蛇毒也更有杀伤力一点啊。
“侍卫随驾前都要搜身,毒药确实无从携带……”郁清和眼睛一亮,“小三,立刻去禀报太子!这围场里何处生长有马钱子之类毒药,再看看何人曾在那里久留过!”围场自然也是要经过清理的,哪里会让毒草乱长呢?
“马钱子喜温暖湿润,这里便是生长也不会有多。”沈宜织又补上一句,小三答应一声,赶紧跑了。
郁清和说完这些话,便觉得有些头晕恶心,不由得躺了下去。沈宜织摸*的颈侧,又翻翻他的眼皮。马钱子中毒会引起头疼头晕,肌肉抽搐,瞳孔缩小,郁清和现在症状还比较轻,是因为弩箭上涂的毒未经精制,毒性不算太大,想来是刺客怕射不死人,随手取了些毒药涂抹上,说起来若是射在致命位置或者剂量足够大倒还有用,这样粗制的就不怎么致命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郁清和看着她在自己身上忙活,有些虚弱地道:“折腾什么呢?放心,我死不了。”
“爷怎么就自己挡上去了呢?”沈宜织小声埋怨,“这亏得不是什么剧毒,若是见血封喉可怎么好!”
郁清和笑了一下,也放低声音:“若是太子出了事,我在当场,也一样要获罪的。”
沈宜织默然了,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郁清和既然选择追随太子,那太子的前程就是他的前程,若是太子出了事,他即使性命无虞,前程也算是完了。
“爷休息一会儿罢。”沈宜织觉得郁清和额头温度有点高,应该是伤口炎症引起的发热。
郁清和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忽然又道:“左容究竟做了什么?”
“爷好生歇着罢,理她做甚。”沈宜织拿帕子轻轻拭去郁清和额头上的细汗,还是把事情都说了一遍,“我瞧着那左小姐,至少有一半是故意而为。若说年轻姑娘们斗个气也无妨,可是赛马危险,为了争一时之气就将人摔成这样,实在不像话,偏偏还没有什么实证。那位如意姑娘万幸,不曾摔到腰椎,否则说不定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了。”
郁清和冷笑了一声:“左容不过就是当年长得得人意些,皇后不曾生过女儿,看着喜欢叫进宫了几次,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抬手轻轻按按沈宜织的手,“放心,这场子我必给你找回来。”
“爷还是好生歇着要紧。”沈宜织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我听小三说,她们都是想入宫的,瞧着今日太子殿下这般不喜欢她,想来她的前程也就没了,到时候有她哭的,倒也不必刻意去找场子了。到底她爹是个侍郎,爷将来若做了官,少不得也要打交道的罢?何况还有皇后……”
“你又呆了。”郁清和闭着眼笑,“太子不喜的人,皇后娘娘还会喜欢么?”
沈宜织再次默然,左小姐自求多福吧,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郁清和被皇上亲自指派了马车送回京城平北侯府,把阖府人都惊动了。
平北侯看见是沈宜织跟着回来,不由得皱起了眉,但也并没说她什么,只问:“究竟怎样?快请太医再来看看。”
“侯爷放心,二爷身子底子好,那箭上的毒也并不厉害,如今已然无妨了,只要静养些日子就好。”沈宜织连忙回禀,话说完,自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啊……
“爷——”孟玉楼挺着肚子含着眼泪出来,她没听见沈宜织刚才的话,转头便向平北侯垂泪道,“父亲,还是快请个太医来再瞧瞧,爷身子一向不好,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将养好了落下毛病就糟了!”
孟玉楼这话让沈宜织猛然想明白了她刚才说的话哪里不对——郁清和身子素来不好,因此子嗣艰难,可是她刚刚却说,郁清和身体底子好!问题在于,她确实刚刚给郁清和把过脉,他身体确实是很好,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挨过那毒发的时候。
平北侯忙着叫人去请大夫,这里一堆女人都上来围着郁清和。侯夫人一脸慈母的模样,连张氏都是满脸关切地围着不放。孟玉楼都几乎被挤倒,还是兰草扶着退开了几步,连声叫把郁清和抬到嘉禧居里去。
沈宜织在这一片忙乱中往后退了几步,发起怔来。从她第一次见郁清和,就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加上听说他子嗣艰难,又在他喝的茶杯里发现了苦薏,就认定了他必定是长期被人暗中在饮食中下了东西,才导致身子孱弱。可是之前在回京城的路上,她给郁清和好好把了把脉,却觉得他身体根本就是很好的!难道说,难道说之前他都是装出来的?
郁清和被抬了进去,太医也请了来,不过诊了脉,又看了伤处,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郁清和身子底子好,虽然如今还有几分余毒未清,但已无大碍,只要好好将养十数日,便可康复如前。
孟玉楼松了口气,送走了平北侯等人,转头就把沈宜织叫了过去:“爷是怎么受的伤?带着你去伺候,你究竟伺候了些什么!”
沈宜织无心与她纠缠:“爷是在围场里替太子殿下挡了一箭,女子不得入围场,妾当时离得很远。”
孟玉楼冷笑道:“你倒推得干净!叫你去伺候,就伺候成这样,你倒还有理了?”她最近总觉得身上不大舒坦,脾气也见长了,总是有些暴躁,没事就想骂人。因她有身孕,谁也不敢跟她顶一句嘴,越发让她长了脾气。
沈宜织心里乱糟糟的。郁清和这家伙的身子不好居然一直是装出来的,而且他最近跟着太子办差,刚刚又在围场上替太子挡了一箭,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世子之位就稳稳是在他头上了的!只要太子在皇帝面前稍稍提一句,平北侯怎么能不为他请封世子呢?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只要这世子位拿准了,她也就可以离开了。
“你在那里发什么呆,没听见我说话么!”孟玉楼见沈宜织魂不守舍的模样,显然丝毫没把她的放在心上,不由得更怒,喝了一句,就把手按在自己小腹上。兰草一见,立刻提高嗓门道:“沈姨娘,奶奶与你说话呢!如今奶奶有身孕,你可别惹得奶奶动气!”
沈宜织抬眼看了看孟玉楼:“奶奶知道自己有身孕,就该多养着才是,何苦来还要自己找气生?方才我已说过了,爷是在围场里受的伤,与我无关。若是觉得我伺候得不好,实话告诉奶奶,因为我伺候得周到,太子殿下赏了我黄金百两,锦缎十匹,奶奶若是实在气不过,不妨去问问太子殿下,为甚要给我这些赏赐。奶奶若觉得肚子里小少爷要紧,就好生养着,若觉得跟我置气要紧,那也随便奶奶。”她终于可以离开侯府了,终于不用再在这里受孟玉楼莫名其妙的气了!
“你——”孟玉楼大怒,指着兰草,“去掌她的嘴!”
“奶奶还是静静心罢。”沈宜织端详着她的面色,“奶奶虚火太旺,对身子不好,莫非奶奶觉得肚子里小少爷也没跟人置气要紧?奶奶可别忘了,若万一这一胎有什么,谁会高兴,谁又会伤心?到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奶奶自己?”
孟玉楼怔了一怔,手慢慢放了下来。沈宜织叹了口气,向兰草道:“虽是奶奶有了身孕,你该劝的也要劝,别一味的只任着奶奶发怒。一来对身子不好,二来我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有人存心算计奶奶肚里的孩子,不必做别的,只要三不五时的惹奶奶生一顿气也就够了。另外也请太医来好生瞧瞧,奶奶这样的气盛,也该开帖静心的药吃吃。虽说有孕不宜用药,也跟太医说说这情况,让太医瞧瞧怎么办才好。”
沈宜织说完,对孟玉楼屈一屈膝,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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