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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织微眯起眼睛瞧着她:“依你这么说,为了你们不受责罚,竟是不让姐儿走路吗?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小主子的?”联想到当初满院子的人第一次来请安时那两道冷冷的目光,她基本上是明白了。
兰草噎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奴婢们自然都是尽心伺候的,所以才怕姐儿跌到哪里。倒是少夫人大约是没生育过,自己没有儿女,才觉得姐儿磕碰了没要紧。若是前头少夫人在,怕是舍不得的。”她方才进来,正听见沈宜织说孩子没有不摔跤的,摔几下也无妨,立时一股火气就冲了上来。说完了话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但话已出口,后悔不来,索性说到底。
宝兰不由得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少夫人一心为了姐儿好,你竟这样不识好歹。既你这样的忠心,方才姐儿在这里哭,你却做什么去了!”须知兰草这话十分诛心,已是明着在说沈宜织不是自己生的孩儿不心疼了。
兰草冷冷道:“方才我去小厨房给姐儿熬粥去了。姐儿每日用的粥饭都与大人食用的不同,须得细细另制才是,这些,宝兰姑娘想是都不知道罢。”
沈宜织淡淡听着她们斗嘴,目光四转,果然看见炕头上的一个竹笸箩里放着一个绸布做的球,乍看着倒像是自己做的那个,但拿在手里细看便发觉针脚更为细密,有几块绸子的颜色也换了,并非是原物了:“这个是谁做的?”
乳娘看了兰草一样,嗫嚅道:“少夫人赏的那个,姐儿喜欢得很,总抱在手里,玩了这些日子已然弄得脏了,所以兰草姑娘又做了一个。”
沈宜织微微扬眉:“哦,那原本那一个呢?”她不过是问问这是谁做的,乳娘就忙不迭地解释换了的原因,可见心虚。兰草是孟玉楼的陪嫁丫鬟,说话有底气,她一个外头寻来的乳娘,却没有这份胆量跟少夫人作对。
“既是脏了,奴婢就大胆拿走了,赏给了外头的小丫鬟们,怕脏了的给姐儿玩再玩出什么病来。”兰草闻言接口。
沈宜织把手一摊:“给了哪个小丫鬟?快些替我要回来。那球里头缝了一块拳头大的红珊瑚,是给姐儿安神定惊保佑平安的,球换了没要紧,那珊瑚可得拆出来再给姐儿缝到这个球里才是。”
兰草顿时不由得变了脸色:“少夫人那球里哪有什么红珊瑚——”她是仔细剪开了,在丝绵里一点点翻捡过的,别说什么拳头大的红珊瑚,就是绿豆大的也没见过。沈宜织分明是在讹人呢!
“把那球要回来,拆开看看自然就找到了。”沈宜织不紧不慢,似笑非笑地看着兰草,“是给了哪个小丫鬟?这院子里小丫鬟也不多,想来不致记不起来了罢?”
兰草由不得咬牙道:“少夫人这是要讹人么?”
“大胆!”宝兰指着她喝道,“你把那球拿回来自然就找出来了,谁给你胆子,敢这样跟少夫人说话的!”
一时屋中众人都噤若寒蝉。郁柔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兰草跪在地上面色通红几欲流泪,忽然跑过去伸手打了宝兰两下:“坏后娘!你是坏后娘!打你!”
这句话一说出来,乳娘吓得两腿一软就咕咚跪下了,连兰草都打了个冷战。她是曾对乳娘说沈宜织是后娘必然心坏,必然要害郁柔,又教着郁柔跟她亲近,但万没想到郁柔年纪虽小,竟把她跟乳娘抱怨的话学会了,又在这时候说出来。若是被郁清和听见了——必然是要立刻处置了她!
屋子里一片死寂,唯有郁柔还茫然不知所以地看着众人。沈宜织先是愕然,随即忍不住失笑,招手叫郁柔过来:“柔姐儿知道后娘是什么?”
郁柔歪着头道:“后娘坏!”
沈宜织忍着笑又问:“那柔姐儿说,谁是后娘?”
郁柔伸手指着宝兰:“她坏!欺负兰草。她是坏后娘!”口齿不甚清楚,但话又不长,众人还是都听懂了。宝兰真是哭笑不得,兰草则是脸上阵红阵白,头都不敢抬起来。
沈宜织险些要笑岔了气,问道:“柔姐儿怎么知道后娘坏?”
郁柔转着脑袋四处看:“兰草和乳娘说的。”
“那乳娘有没有告诉柔姐儿,谁是后娘?”
郁柔茫然。乳娘却抖得筛糠一样,不敢不说话:“少夫人明鉴,奴婢,奴婢没有教过姐儿这些!奴婢万万不敢的。”她不敢得罪兰草,因此兰草说什么她也只能听着。但她更不敢真的按兰草说的悄悄教郁柔敌视沈宜织。虽然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乳娘,她也知道郁柔是沈宜织的继女,将来总是要在沈宜织手下讨生活的,若交恶了,又对郁柔有什么好处呢?
因作者家里出了大事,因此周末不能再双更了,尽量保持日更一章,请大家原谅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屋子里鸦没雀静地跪了一地,沈宜织看了一圈,笑了笑:“都起来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只是有一样,今儿姐儿说的这话要是有一句传出去,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所有的人我统统都打了板子卖出去。可听明白了?”
众人听她这意思是要息事宁人,不由得都喜出望外,连忙答应不迭,一个个屏气敛声地退了出去各做各的。沈宜织看看乳娘:“抱姐儿也出去玩罢,把厢房照我说的布置起来,有超了公中份例的东西来对我说。”
乳娘连声称是,抱了懵懂的郁柔哄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了兰草跪在地上。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人往外头说今天的事么?”沈宜织倚着椅背,随手把玩那个球,淡淡地问。
兰草咬牙道:“奴婢不知。”她还当沈宜织立刻就会叫人把她捆了呢。
“为的是别让外头人知道,姐儿跟我这继母不和。”沈宜织讥讽地看着兰草,“你真当教得姐儿不认我这个母亲有什么好处?*娶里都说了,‘丧母长女不娶’,姐儿正是!若外头人都知道姐儿跟我这继母不和,还有谁教导她?将来哪个正经门第人家愿意求娶?你那点眼光,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鼠目寸光,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兰草脸胀得透红,想说话,只是找不出言语来反驳。沈宜织冷笑道:“怎么?不服气?那你倒说说,我这个继母不教导姐儿,谁教导她?你吗?一个奴婢教导出来的姑娘,谁家肯要?还是你的脸面就特别的大?说起来你又算什么?不过一个五品官家的丫头出身罢了!”
兰草被她骂得抬不起头来。沈宜织把那球抛了抛:“我做的那一个,早被你铰碎了罢?怎么样,可在里头找出什么害人的东西来了不曾?”
兰草紧闭着嘴。若是能找出什么东西来,她早嚷到郁清和面前去了,又岂会瞒而不报呢。沈宜织当然也知道她找不出什么来,凉凉地下了四个字的批语道:“小人之心!”
“你害死了少奶奶!”兰草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抬起头来,“你害死了少奶奶,我才不信你会对姐儿好!你天天看着姐儿,就不想着姐儿没娘就是你害的么?你良心安吗!”
“宝兰,掌她的嘴!”沈宜织抬了抬下巴,“抽她十耳光,让她头脑清醒些。”
宝兰早气炸了肚子,上去抡圆了巴掌正正反反就抽了兰草十记耳光,抽得兰草嘴角流血,头都有些晕了。待她耳朵里嗡嗡的声音散了,便听沈宜织淡淡道:“这会儿清醒点了?我且问你,你说我害死了孟氏,是谁跑到铺子里去求我回侯府的?”
兰草不管不顾地嘶喊:“枉费少奶奶那样信任你,你却害她!”
“我看你真是糊涂了。”沈宜织也火了,“我若不去,敢情孟氏就母子平安了是不是?若是能母子平安,为什么找我?外头就坐着侯夫人和二太太,为什么不找她们?我离了侯府,离你们少奶奶远远的了,为什么又把我找回来?你这样的聪明,这样的能耐,你为何不能保你少奶奶平安?”
兰草张了张嘴,答不出来。沈宜织冷笑道:“孟氏为什么死?因为胎儿过大,她自己又疏于活动,产道难开,生产无力。你是她的贴身丫头,平日里都是怎么伺候的?我早交待过,有孕了也要活动,进补要依医嘱,你都听了没有!”
兰草哑口无言。当初对沈宜织说的话,她确实没有怎么很放在心上。即使太医写的忌讳之物里有许多与沈宜织的话一致,她心里也总觉得沈宜织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何况沈宜织说要多活动少进补的话,她心里是觉得不对的。自来养胎都说是静养,且既有了孕自当好生补着,所谓“一人吃两人饭”呢,不进补胎儿怎能成长?
加以沈宜织走后,红绢要回去伺候郁清和,且孟玉楼胎气已稳,她也不耐烦再日日盯着。孟玉楼是素不喜欢红绢的,晓得红绢心里瞧不上自己,又碍着她是郁清和的贴身丫鬟不能随便整治,因此巴不得红绢快些离了自己院子,也就未加挽留。
如此这般,红绢一走,孟玉楼自觉胎气稳了,便不把红绢的话放在心上了。恰是那时候冷氏常来与她做伴,说些自己孕中未及时进补,因而生下孩儿体弱多病的话,便吓得孟玉楼日日药膳美食不停,唯恐腹中孩儿缺了什么。
现在想来,兰草只想冲出去抓烂冷氏的脸。若不是冷氏那样说,孟玉楼的胎儿也不致养得过大。可是她无凭无证,根本不能指证冷氏,也只有咬牙咽下这口血,反而恨上了剪开孟玉楼“肚子”的沈宜织。
沈宜织很明白她这种心理。其实这种人她上辈子在医院里也遇见过几个,不管得的是不是绝症,不管这病是不是自己的缘故恶化的,只要医生治不好,那就是医生的错!有些送进医院来已经没得救了,就因为这口气是在送进医院之后咽的,就把人死算在医生头上。兰草如今,跟这些人是一模一样的。仿佛这样一来,她就没有了照顾不周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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