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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座长廊,满是庄严之气,只听远处佛音袅袅,传来诵经之声,长廊北面是座花圃,地下更有红毯,想来是供大官行走之用。
「噗」,红毯上多了一口痰,却是从花圃而来,只见花丛里站了两人,一大一小,身子打着哆嗦,身旁更冒起了阵阵热烟,兀自交谈不休:「小子,你……你站过去些,别尿到我鞋子上了……」、「是你那儿地势低……选的地方不好……」
俗话说:「三朝媳妇婆引坏、月里婴儿娘引坏」,意思是说学坏最易、改过最难,看阿秀便是个例子,今日进红螺寺以来,已然小解三次、大解一次,吐痰无数次,此外抢劫也抢了,妓院也去了,还把赃款藏入红螺寺的香积房,等着回家的时候去拿。
正抖着裤子间,一名僧人从花圃旁行过,见得这幅模样,不由停步下来,大怒道:「你俩是干什么的?这般怪模怪样,是在干啥?」话声未毕,已见一名御前侍卫转过头来,道:「公务,无可奉告。」那僧人怒道:「什么公务……」正要吼骂,突然两人目光相接,身上便也打起了冷颤,忙挤到了花圃里,三人一排,自在那儿打着哆嗦。
热烟漂荡,花圃里臭烘烘的,秦仲海尿也尿过了,便又湿淋淋的爬上长廊,望红毯上擦了擦手,阿秀也蹲在那儿,有样学样。
玩了一整天,兴头才刚起,阿秀低声嘻笑:「大叔,你到底要找崇卿哥哥干什么啊?」秦仲海道:「我要向他借点东西,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这长廊是条必经要衢,连通西苑与大雄宝殿,要等伍崇卿自投罗网,自然是个好地方。只是此刻宾客多半去殿前广场了,游人稀稀落落,长廊里自也安安静静。
这正统朝号称「大佛国」,对佛门上下极是礼遇,放眼望去,只见长廊里挂满了天竺佛画,工笔精绘,或画了菩萨、或画了罗汉,立地丈许,庄严肃穆,引得来往宾客驻足礼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眼看伍崇卿还没现身,一大一小便走到画前,自在那儿探看。秦仲海伸长了脑袋,眼见面前佛图上绘了一个神明,面貌狰狞,高达十二尺,比自己还高了两个头,一时啧啧称奇:「这是什么神啊?好大一个?」阿秀哼道:「这都不知道啊?这叫夜叉十二神,又称为药叉,还叫药师,说是和十二生肖对应着……」
秦仲海哦了一声,转头一看,真见墙上挂了十来幅巨图,五彩绚烂,各持法器,不由讶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渊博啊。」阿秀哼道:「那还要说?年年祈雨法会,年年看着,三岁开始便会背啦!」秦仲海低声道:「怎么,这祈雨法会很无趣么?」
阿秀叹道:「那还要说?这法会最闷了,不只我烦,连我奶奶年年也想跑,可我爹硬要她来,她也没法子。年年和我爹大吵哪。」秦仲海哦了一声:「怎么,你奶奶脾气很坏吗?」
阿秀叹道:「其实我奶奶很慈祥的,对我很好很好。每回我爹要打我,奶奶都会和他吵架。」
秦仲海笑道:「这倒是奇了,你奶奶不疼你爹,反倒疼你?」阿秀低声道:「大叔,我跟你说个秘密喔,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和别人说。」秦仲海忙道:「快说吧,我担保不会上街喊的。」
阿秀放下心来,左顾右盼,低声道:「我觉得我爹不是我奶奶亲生的。」秦仲海愣了半晌,随即哑然失笑:「有这种事?你哪儿听来的?」阿秀细声道:「我奶奶很恨我爹,有时候会拿东西砸他,花瓶啊、碗啊,筷子啊,什么都扔过。」
秦仲海哑然失笑:「这倒是新鲜,还好老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个老娘砸夜壶。」
阿秀嘻嘻一笑,正要胡诌,突然又念起了母亲,不由心下一酸,低低叹了口气。秦仲海骂道:「他妈的,你一天到底要想多少次家?烦不烦啊?」阿秀脸上一红,怒道:「你他妈的,我哪里想家了?」秦仲海冷笑道:「那你叹什么气?」阿秀骂道:「我爱叹气,不行吗?」飞身起跳,暴吼道:「我叹!我叹!我仰天叹!我低头叹!」
两人边走边吵,沿途走马看花,正闹间,忽见阿秀脸色一变,「咿」的一声,躲到秦仲海背后,秦仲海讶道:「干什么啊?」阿秀遮着脸,指着墙上的画,道:「你看那个。」秦仲海转头一望,不由嘿嘿一笑,舔舌道:「他奶奶的,地狱图啊。」
眼前真是张地狱图,绘着牛头马面,串人而烧,拔舌为刑,剖腹开胸,看那地狱之中满布血腥,凄厉怪诞,骇人莫名。阿秀捂着小脸,低声道:「大叔,快走吧,这图我可不敢看。」
秦仲海笑道:「怕什么?天牢里真的都见过了,还怕这假玩意儿?」
阿秀听他说得豪迈,便又偷偷看了一眼,猛见鬼卒割肉剥皮,将一名男子倒吊而起,不由又噫了一声,道:「快走、快走。」那秦仲海却哼着曲儿,挖着鼻孔在那儿细细看,阿秀头皮发麻,只得掩面狂奔,一路奔过了几十尺,忽见前方站了个女人,俯身低头,正自细细观看地狱图。
阿秀心下发颤,不知哪来这般大胆的疯女人,居然敢看这可怖图画?他心里有些好奇,上前走了两步,突然间咦了一声,暗道:「是娘!」
面前正是顾倩兮,只见她孤身站在地狱图前,神情专注,不单是观看,甚且伸手出去,轻抚画里受苦受难的罪人们,似想看清楚这些罪人的五官样貌。
阿秀吓了一跳,他真没见过娘这幅模样,只见她怔怔望向地狱里的断体残肢,那模样并无恐惧、亦无幸灾乐祸之意,而是神色痴痴,似在寻找什么。
突然间,阿秀身子大震,却也已经明白了,娘正在地狱里找人,因为那儿有她深爱的人……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也许,还有那失踪不见的小阿秀……
阿秀眼眶湿红,一时缩手低头,悄悄绕到娘亲背后,他很想上去抱住妈妈,可念及白日里的种种事情,却又不愿再扰她,自己说好要回天上去了,便该让娘一个人清静。他咬住了牙,把心一横,正要转身去找铁脚大叔,却见长廊里空空荡荡的,秦仲海居然不见了?
阿秀张大了嘴,呆呆看着长廊彼端,心道:「他……他走了?」
铁脚大叔走了,他把自己还给了娘?心念于此,阿秀突又慌张起来,正要过去找人,猛听一声娇喊:「阿秀!」长廊里脚步飞快,奔来一名小姑娘,从背后抱住了自己,正是华妹来了。
阿秀啊呀一声,正想挣脱怀抱,面颊却已被轻柔抚摸,转头去看,身旁蹲了一名女人,仰头含笑望着自己,脸上却有着泪水,不是娘又是谁?
阿秀低下头去,嚅嚅啮啮,只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顾倩兮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必说,母子俩默默相望,阿秀突然哎呀一声,后脑勺已被华妹打了一记,听她笑喊道:「阿秀!你好大胆!居然逃学了!」阿秀对娘没法子,对华妹却有满身本领,便哈欠道:「谁逃学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已经发财了,至少有三千两白银身家……」
华妹做了个鬼脸,拉住顾倩兮的手,娇嗔道:「师父,你快骂阿秀,他又在骗人哪。」顾倩兮微微一笑,道:「好,师父一会儿骂他。」牵住了阿秀,掌心却微微一紧,再也不放了。
流浪了一天,终于回到娘的身边了,阿秀望着母亲,转头看了看华妹,这一切当真再熟悉不过了。他转过头去,望着空荡荡的花圃,却再也看不到那个高大豪迈的背影了。
不知不觉间,阿秀泪水盈眶,慢慢低下头去,那股莽莽苍苍的身世感又出来了。
心里有个预感,铁脚大叔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位七十万叛军的大元帅,「怒王」秦仲海……他已经看过了自己,从此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阿秀低头掉着眼泪,他很想再看铁脚大叔一眼,再和他说说话,正哭间,手上却多了一条手帕,正是顾倩兮递来的,一旁华妹惊道:「阿秀,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哭几次啦你?」
阿秀惊道:「我……我这是流鼻水,哈嗤!哈嗤!」正要表演随地吐痰,忽听长廊彼端笑声盈盈,好似又有人来了,撇眼去看,却见了一群官家妇人,有说有笑,正簇拥一名美妇向前行来。那华妹欢呼起来,便又娇喊奔回,喊道:「娘!快来啊!」
艳婷来了,看她长裙及地,头戴凤钗,行走时双肩凝正,裙脚不起一分浪波。如此风华,真无愧是本朝最美艳的一品夫人,她抬头一看,却也见到了顾倩兮,便笑道:「姊姊,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顾倩兮微笑道:「妹子不也来了?」
艳婷阵仗很大,虽只是廊中闲走,身旁却有七八名妇女陪伴,个个精妆巧扮,想来唯侯爵夫人马首是瞻。再看她背后还跟着一名武将,却是巩志。
阿秀呆呆站着,仍在望着长廊彼端,忽然身旁飘来一股浓香,转头去看,那伍伯母已然含笑低头:「小鬼,又在发什么呆?」阿秀心道:「我在想宜花院的事呢。」只是娘亲就在一旁,哪能胡说这个,便只嚅嚅啮啮:「伍伯母……你……好久不见了……」
艳婷笑了笑,忽然附耳靠近:「我要你和你娘说的事,你提了吗?」阿秀心下一醒,看中午时伍伯母给了自己一只金元宝,说晚间要和娘亲喝茶,托自己传话,却早已忘得一乾二净了,眼看艳婷还望着自己,低声便道:「你……你反正都来了,难道自己不能跟她说啊?」
眼看艳婷瞪了他一眼,阿秀忙改口道:「好、好……我……我等会儿和她说……」
正说话间,众官妇已和顾倩兮见过了礼,只是彼此都是淡淡的,并不热络。艳婷便又走了回来,行到顾倩兮身边,替她梳拢秀发,笑道:「许久不见你了,怎不来殿前话家常,却一个人来这儿看图?」顾倩兮道:「左右无事,便想一个人走走,顺道想想事情。」
艳婷笑道:「也好,那咱们姊妹一齐走走。」众官妇见头儿来了,便又分花约柳、说说笑笑,连华妹也入了行,只在那儿呵呵娇笑。阿秀则是默默走在最后,神色落寞。
此番相逢,好像是做梦一样,一眨眼之前,自己还和秦仲海在一块儿玩耍,一眨眼过去,梦就已经醒了。正要垂下泪来,突然脑袋咚地一声,让人扔了东西,阿秀恼了,瞪眼去看华妹,却见这傻丫头还挤在老娘脚旁,料来不是她干的,正疑心间,脑袋又挨了一记,阿秀突然心跳加快,急急去看花圃,猛又见到了一个肮脏男子,自在那儿招手偷笑。
阿秀大喜欲狂,飞奔上前,秦仲海却做了个噤声手势,朝巩志指了指,阿秀心下一惊,赶忙装得蹑手蹑脚,慢慢靠向了长廊边上,那铁脚大叔从花圃里爬了来,低声道:「乖乖的,好好跟着你娘,我一会儿再来找你。」阿秀颤声道:「你……你还会回来吗?」
秦仲海微笑道:「放心。你便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来找你的。」阿秀眼眶一红,居然呜呜哭出了声,秦仲海愣道:「干啥啦?我又没打你?」阿秀心里好高兴,却也不能说,一时破涕为笑,道:「大叔,你……你还要去找汤圆姑妈吗?」
秦仲海颔首道:「当然,老子这趟来北京,就是为此而来。再不见她,我可要憋得炸了。」阿秀愣道:「憋什么?」秦仲海脸上一红,没想自己话多,居然说漏了嘴,阿秀心里好奇,还待追问,却听脚步咚咚,华妹奔了过来,娇喊道:「阿秀!你在干啥啊?」
秦仲海低声咳嗽:「哪,你媳妇儿来了,我先走了。」阿秀忙道:「等等,你……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秦仲海微笑道:「放心,我说话算话。」正要离开,阿秀却拉住他的手,低声道:「等等,咱俩先画个押。」伸出大拇指,朝他的拇指一对,算是立过了契约,彼此便不能再反悔。
正忙碌间,背后却响起了华妹的喊声:「阿秀,你趴在地下干啥啊?」阿秀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发觉华妹已在身后,转头去看铁脚大叔,却早已消失了,当下松了口气,便道:「我在练武功,看,四海游龙。」当下拿出蝌蚪的模样,自在红地毯上蠕动,正要钻到华妹的裙下,却听走廊传来惊喜声:「阿秀!你可回来了!」
抬头一看,走廊里多了个俊美公子,丹唇秀目,身穿白鹇朝袍,正是叔叔杨绍奇。看他身旁搀扶了一位年长妇人,五十出头年纪,行走时气喘不已,不消说,正是奶奶来了。
华妹家教严明,一见杨太君到来,不必谁来吩咐,立时捡衽为礼,唤道:「杨奶奶。」
阿秀也是个机灵的,一见奶奶现身,立时上前跪地,抱住了她的腿,哭道:「奶奶!想煞孙儿了!」杨太君虽在喘气,却还是被逗得笑了,喘道:「昨儿……昨儿不才见过……怎又想煞了?」阿秀正要解释,杨绍奇已向他使了眼色,阿秀心下一醒,想来奶奶还不知午宴时自己和载儆打架的事情,自是少提为妙。
想到那个载儆,阿秀心里还真有些挂心,就怕这小子真有性命之忧,自己不免要被扭送官府了,正担忧间,却听叔叔附耳道:「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到游乐园找你,都不见人?」
这阿秀平时最爱的去处,正是城南天桥的游乐园,果然叔叔聪明过人,第一步便找到他的地盘去,远比娘亲厉害。只是叔叔再怎么未卜先知,却也料不到他遇上了秦仲海,两人游荡了一天,还在城西鬼屋里打了个翻天覆地,只怕已是威震武林了。
杨绍奇见他神思不属,便道:「怎么了?有事瞒着我?」阿秀吓了一跳,看叔叔眼光着实厉害,一眼便瞧出自己神色不对,忙道:「没……没事……」
阿秀平日有什么心事,都会与叔叔说,两人无话不谈,极是亲近,可事涉秦仲海,却是万万说不得,口风一漏,说不定便会害死他,可把话憋在心里,却又有些难过,自觉欺骗了叔叔。
正叹息间,众官妇已然转了回来,毕竟杨太君在此,谁也不敢失礼,便一一上前拜见,那顾倩兮便搀住了婆婆,自为众人引荐。
这些官妇少说都有三十岁了,大半都与艳婷年纪相仿,见得杨绍奇在此,当真心花怒放,登时唧唧聒聒,说个没完。杨绍奇虽想多问阿秀几句,却被缠得不能分身,眼看阿秀又在那儿东张西望,顾倩兮便道:「阿秀,过来扶着奶奶。」
阿秀本还想去找铁脚大叔,听得吩咐,只能喔了一声,乖乖过来了,母子二人合力扶着老太君,奈何老人家身体真有不适,走不数步,便已气喘吁吁,阿秀怒喊道:「叔叔,你别只顾着玩女人,过来看着奶奶啊!」眼看众官妇望着自己,杨绍奇微微一窘,忙道:「你们等等啊……」溜溜转了回来,猛见娘亲面色苍白、呵呵喘息,忙道:「不行,又发了,还是找老蔡来吧。」正要再次转身,忽听一名女子道:「老太太又犯哮喘了?」
众人回头一看,这会儿却是艳婷来了,眼看顾倩兮替老太太捶背顺气,便取出一只小瓷瓶,来到老太太身边,柔声道:「太君,这是我九华山的仙散秘方,治哮喘最是管用……我过年时特意请百草翁带了几味草药,专程为您调制了……」
众官妇笑道:「哎呀,老太太好大的面子啊?让都督夫人亲自为您调药哪。」
艳婷笑道:「别嚼舌,去。」这九华山向以医术闻名,百草翁却是采药名家,两家合力,这仙散怕真只有神仙用得起了,正要送药过来,杨绍奇却笑着阻拦了:「别了,劳驾大都督夫人出诊,要咱们杨家如何敢当?到时家兄知道了,怕要骂我哪。」
艳婷笑道:「你少拿你哥说事儿,去去去,一边晾着。别碍着我给老太太治病。」说话间倒了些药散在玉指上,便朝老太太鼻端送来。那杨太君原本垂首向地,病恹恹地不发词组,猛见艳婷朝自己鼻端伸手,不觉惊叫一声,喊道:「绍奇!绍奇!娘要被毒死了!」
听得这么一喊,众官妇莫不张大了嘴,那艳婷更是满面尴尬,玉指停在半途,当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杨绍奇苦笑几声,便扶住了母亲,劝道:「娘别多心,伍夫人是好意。」
场面难看之至,华妹自也惊得呆了,颤声道:「杨奶奶……我娘不会害你的!」正要过去解释,却让阿秀拉住了,附耳道:「别管这事,我奶奶只信我娘和叔叔,别人的药都不吃。」
众人纷纷来劝,那杨太君却似听而不闻,喃喃喘息间,便缩到顾倩兮背后去了。杨绍奇苦笑几声,频频致歉,便又回首喊道:「老蔡!老蔡!」走廊里脚步声响,赶来了一名老者,正是杨府的管家,杨绍奇低声道:「拿点药来,老太太走不动了。」
艳婷勉强一笑,将指上药散拍掉了。还想着该如何下台,巩志却走了来,便替她缓颊了:「看来老太太真是身子违和,事不宜迟,还是赶紧过去拜见皇上,早些告假回府。」
听得此言,杨绍奇便是一声长叹:「难啊,每年到了这时候,哪家不是人仰马翻的?这祈雨法会也就罢了,我看今年又遇上立储,皇上一定不准假。」
在场众人频频叹息,看这祈雨法会仪式冗长,每年又放焰口,又做法事,几个时辰下来,似杨太君这般年纪的,最是苦不堪言,再看今年还多了个立储大会,说不定得要站到半夜。
正叹息间,阿秀心中却是暗笑,心道:「伍伯母快忍不住啦。」果不其然,只听艳婷淡淡地道:「我看这样吧,一会儿我陪着太君,当面向圣上说去。万岁爷一定准假。」
众官妇齐声笑道:「哎呀,干女儿来求,还有不百灵百应的吗?」听得艳婷出马,杨绍奇自是千恩万谢、谀辞如潮:「说得是啊,这别人去告假呢,准不准,我不敢说,可要是咱们艳婷姊出马,我娘今晚这觉便好睡了。」众官妇笑了起来,艳婷却又摆起了谱,淡然道:「杨郎中这么说,我可不敢当了,我看还是让你自己哥哥说去吧。别老是让外人说我的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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