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

　　我迟疑了片刻，点头道：“请皇上放奴婢出宫吧！”

　　说完此话，泪水忽然汹涌而出。对于他，我毕竟有几分不舍。我紧咬着嘴唇，拼命的克制住泪水。他用手攥着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在泪光中，我看到他的样子几乎没变，然而变的是我的心，那颗经历过沧桑的心。

　　我的迟疑让他清楚看透了我，我忽然痛哭起来，为自己，也为这个男人的自以为是！他明明知道我不能离开他，却要我吐露出违心的话。

　　他抱着痛哭的我，轻声在我耳边道：“相信朕，朕决不负你！”

　　我的泪缓缓的留着，将这一年多的不愉快都统统带走。我还敢相信您吗？皇上？




第三章 夫人

　　晋封夫人的旨意第二日就下来了，并赐椒房殿居住。奴婢们都恭恭敬敬的站在殿内让我检阅，我粗粗看了一眼。忽然一个俏丽的身影吸引住了我，我指了指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往前两步，回道：“奴婢叫蓉儿。”

　　我点点头：“你以后就负责本宫的近身事物吧！”

　　蓉儿忙谢恩，我淡淡道：“都下去吧，本宫有事会让蓉儿吩咐下去的。”

　　众人称喏，一一下去了。

　　我抬眼看这蓉儿的一举一动，问道：“你进宫几年了？”

　　“回夫人，奴婢进宫五年了。”

　　我讶异，五年？瞧她也不过十三岁左右，五年前也不过八九岁而已，怎么会？除非……

　　她瞧见我的神情，解释道：“奴婢是带罪之身……”

　　再无后话，亦不用说，我也明了。我摆摆手，“下去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往事，何必又提及呢。我揉着自己的额角，头痛。回想着一年多的事情，不想入宫却偏偏被皇帝带入宫。等我接受了被带入宫的命运，又偏偏被他遗忘。等我已经决定想要离开，他又偏偏让我留下。

　　“唉……”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夫人，夫人……”蓉儿一脸欣喜，我皱眉，她继续说，“皇上又赏赐了许多东西，您出去看看吧。”

　　我摇头，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夫人……”蓉儿怏怏的，还是退了下去。

　　这些日子，刘彻为了弥补我不停的往椒房殿赏赐东西，就为搏我一笑。可让我如何笑的出来？

　　“夫人……”又是蓉儿。我懒懒道：“又什么事儿？”

　　“太皇太后传您过去。”我微微愣了一愣，终于来了。太皇太后窦氏如今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也不大理会朝廷的事儿了。但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只要太皇太后出面，仍是无人敢反驳。

　　前几日听蓉儿说，皇后陈娇因为我到未央宫里和皇上闹了个不痛快。当时我就想到了会有今天，果真。陈娇虽不受刘彻宠爱，但太皇太后却终究是皇后陈娇的嫡亲外婆，自然会替她做主，没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第四章 太皇太后

　　长乐宫和未央宫不同，竟然没有一些装饰品，空洞简洁就是我对长乐宫的印象。不仅如此，宫里用的东西也都是半旧的。这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太皇太后是怎样一个人，也让我好奇不已。

　　见着太皇太后的时候，只感觉是一个浑身充满威仪的人。不再年轻的脸上依稀看的出来当初的风之卓然。

　　我心中忐忑的跪下：“奴婢卫子夫给太皇太后请安。”

　　“起来吧！”我看不出太皇太后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含义，只见她招手让我过去，“来，到哀家身边来！”

　　太皇太后的话虽然尽量显得亲切，却让人不敢反抗。我依言坐在她身边的席子上：“太皇太后，奴婢在这儿。”我轻声道。

　　太皇太后用手朝着我的声音摸索着，我瞧出她似乎想摸摸我脸的轮廓，于是拉过她的手，闭上眼睛。太皇太后的手轻轻的触摸着我的脸颊，在心中勾画出我的样子。

　　片刻，我感觉那双手离开了我的脸颊。

　　只听太皇太后喜道：“好孩子，真是个齐整的好孩子！”

　　忽然，一个宫女进来禀报：“太皇太后，皇上来了。”

　　太皇太后微笑道：“呵呵，请进来吧。”

　　刘彻匆匆进来扫视我一眼，见我安然无恙，稍稍放松：“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我忙要站起，给刘彻行礼。太皇太后拉着我的手，示意不用，我只得坐着。

　　太皇太后笑道：“你是给哀家请安来了么？”

　　刘彻笑答：“是！”

　　太皇太后笑：“怕是你担心哀家会把她活剥生吞了吧？”

　　我脸色羞红，刘彻倒是自然应对：“祖母怎么会为难子夫呢？怕是喜欢她还来不及呢。”

　　太皇太后听了含笑道：“你这猴儿嘴！快落座吧！”

　　我也赔笑，一面看着下坐的刘彻。十八岁的刘彻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此时眼中含着几分调皮的神情，就像一个孙儿在祖母面前的样子，丝毫没有皇帝的威严。忽然发现刘彻也在注视着我，我慌忙移开自己的目光。

　　正在说笑间，宫女来报：“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在门外求见。”

　　我和刘彻相视一眼，只见太皇太后一脸好笑：“看来哀家今日这里还真热闹啊！你告诉皇后，今日哀家身体不适，不见！”

　　宫女道：“皇后娘娘说若您不见她，她就一直在门外等着。”

　　太皇太后思考片刻：“让她明日过来吧。”

　　宫女领命出去了。

　　太皇太后对刘彻道：“原本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本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但你们都没有一个听话的！整日闹个不停！都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原本以为你们是小儿女的心思作祟，却没料到这两年竟然越来越不和。难道你想让哀家当你们一辈子的和事老不成？若是哀家有天去了，看你们还怎么个闹法儿！”

　　太皇太后说到后来斥责之意就越浓，刘彻只是一言不发淡淡的听着。我见此忙道：“太皇太后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

　　太皇太后叹口气道：“哀家虽然是和你刚接触，但却打心眼喜欢你这孩子！可惜阿娇不像你这般温顺，若是有你一半的温顺也不至于和彻儿闹到这般地步！”又拉着我的手，“彻儿有你哀家也就放心了。”

　　又道，“彻儿晋封你为夫人，哀家原不赞成。如今见了，却也明白彻儿为何要如此晋封你了。”

　　我慌忙道：“子夫不才，不敢当此大位！子夫以后定当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让皇上为后宫担忧！”

　　太皇太后轻轻拍着我的手，“哎，要说你真是平阳家里的一个丫头，我还真不相信。这般的谈吐和心思，都赶上咱们皇家的女子了！”

　　刘彻附和道：“可不是呢，孙儿瞧着也像。”

　　一时又唠了些话，刘彻和我见太皇太后露出疲惫之色，忙请辞出来。太皇太后吩咐道：“子夫，常过来陪陪哀家。”

　　我忙点头称“喏”，跟随刘彻出来。

　　建元六年，太皇太后窦氏逝于长乐宫，后同文帝合葬在霸陵。




第五章 立字为据

　　长乐宫门口的空无一物，不仅轿舆消失，宫人也不见一个。我抬头看见刘彻似笑非笑的眼神，煞那间懂得这一切是他的主意。

　　刘彻牵着我的手道：“这次可不嚷着要出宫了罢？”

　　我想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回椒房殿。却碰见他柔情蜜意的眼神，心中不忍，只得叹口气：“皇上何况用话挤兑我？”

　　刘彻赔笑道：“朕这几日赔了多少不是？你总是不理不睬的，你要什么？朕都给你罢了，可别生气了吧？”

　　我的手被刘彻的手温柔的握着，心已经被融化了，可还能要什么？我只要得到一个有心人，白头到老罢了。可，刘彻，你能给我么？

　　我正色道：“皇上说的可是真？”

　　刘彻点头：“自然，皇帝说话都是一言九鼎的！”

　　“那好，请皇上答应子夫永远相信子夫！”

　　刘彻笑：“朕还以为是什么大的要求呢？！原来就是相信你啊？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我摇头：“不，皇上没懂子夫的意思！子夫是说，皇上永远都相信子夫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皇上能做到么？”

　　刘彻仔细思索了，方才认真道：“朕永不疑你！”

　　我才眉中隐隐有笑意：“皇上刚才说的可是当真？立字为据吧！”

　　“好，好，朕立字为据！行么？”

　　我仍刘彻拉着，看见掖池中的空无一物，心中也是一阵落寞。不忍刘彻随着我落寞，只得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椒房殿的纸墨我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就为了这一刻。我将满含着墨汁的笔放入刘彻手里：“皇上，请……”

　　刘彻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半晌，提笔写下数字。我仔细看了，抿嘴笑道：“多谢皇上！”我屈膝行了礼。

　　这片锦缎被我视若珍宝一般揣在怀里，刘彻点着我的鼻子笑道：“你这个鬼灵精啊，这样满足了么？”

　　我含笑点头，依偎在刘彻怀里。怀里锦缎随着我的呼吸起起伏伏，这可是我的屏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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