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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你寿数已尽。”布客哭着向他求救。鬼衙役说:“这不好办。但勾牒上人名很多,全部拘齐还需要好几天。你赶快回去处理后事,我最后去招呼你,这就算是对我们交好的报答了。”没多久,两人来到一条河边。因为河桥断了,行人都在艰难地涉水过河。鬼衙役对布客说:“你马上就要死了,一文钱也带不走。请你在这里建一座桥,以方便行人。虽然花费不少,但对你未必没有好处!”布客认为很对。
布客回到家中,告诉妻子给自己准备后事。自己纠合工匠,立即去建桥。过了很久,鬼衙役也没来,布客心里不禁暗暗怀疑起来。一天,鬼衙役忽然来了,说:“我已将你建桥的事上报城隍,城隍又转达给冥司,说这件事可以延长你的寿命。现在你已被从勾牒上除名,我特地来通知你。”布客欢喜地道谢。
后来,布客又来到泰安,没忘记鬼衙役的恩德,恭敬地备了香、纸,喊着他的名字祭奠了一番。布客一转身出来,只见那鬼衙役匆匆地赶了来,说:“你差点给我惹了祸!刚才正好司君在处理公务,幸亏他没听见!否则,还以为我在徇私舞弊呢!那可怎么办!”送布客走了几步,又说:“以后不要再来了。倘若我有事去北方,自会绕道去看望你的。”说完告辞走了。
【 农 人 】
有一个农夫在山下种地,他的妻子用陶罐给他送午饭。他吃饱以后,就把陶罐放在垄边。傍晚一看,罐里的剩粥一点都没了。这种情况一连发生了好几次。他心里怀疑,于是就一边种地,一边斜着眼睛注意放饭罐的地方。不一会儿,来了一只狐狸,把头伸到陶罐中。农夫扛着锄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狠力砸了它一下。狐狸猛吃一惊,急忙逃窜。可陶罐套住了头,怎么也挣不脱。狐狸急得又蹦又跳,猛地跌倒碰碎了陶罐,才露出头来。它见农民追打,窜逃得更急,越过山粱就跑了。
几年以后,山南边有一富贵人家的女儿,被狐狸精迷惑上了,请法师画符念咒全都不管用。狐狸精还对女子说:“纸上的符咒,能把我怎么样!”女子哄骗狐狸精说:“你的道术非常高深,很庆幸和你永远相好。但不知你生来是不是也有惧怕的人?”狐狸精说:“我什么都不害怕。但十年前在北山的时候,曾到田垄边去偷吃剩粥,被一个头戴大苇笠,手持弯脖子兵器的人追打,羞一点死在他手里,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打颤。”女儿把狐狸精的话告诉了他父亲。父亲想让狐狸害怕的这个人来制服它,但不知道姓名、住址,没法打听。恰巧他家的仆人因事到山村,偶尔向人们谈起他主人家闹狐狸的事情。旁边有一个人吃惊地说:“这和我当年遇上的事正好相符,莫非是被我打过的那只狐狸,现在能兴妖作怪了?”仆人听了觉得很奇怪,就回去告诉了主人。主人非常高兴,当即命令仆人用马把农夫接到家里来,恭恭敬敬地请求他驱赶狐狸。农夫笑着说:“从前我确实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情,但不一定就是这只狐狸。况且它既然能成了精来作怪,怎么还会再惧怕一个农夫?”富贵人家再三强求,农夫便打扮成那天追打狐狸时的样子,走进女儿的房间,把锄头往地下一顿,厉声呵叱:“我天天找你找不到,你原来躲藏在这里呀!今天又碰在我手里,一定要杀了你,绝不宽恕!”话音刚落,就听到狐狸在屋里哀叫。农夫越发装出威武盛怒的样子,狐狸精便哀求饶命。农夫叱责说:“马上离开这儿,我就放了你!”女儿见狐狸抱头鼠窜而逃,从此以后,就平安无事了。
【 章 阿 端 】
河南卫辉府的戚生,年轻含蓄大度,有胆量,敢说敢当。当时一个大户人家有巨宅,因为白天见鬼,家里人相继死去,愿意把宅子贱价卖掉。戚生贪图价廉,便买过来住了。然而宅院太大家人稀少,东院的楼亭,艾蒿长成了小树林,也只好让它暂且荒废着。家人每到夜里便惊恐不安,总是相互惊恐地说有鬼。两个多月后,死了一个丫鬟。没过多久,戚生的妻子傍晚到东院楼亭去,回来以后就得了病,过了几天即死去。家人更加害怕,劝戚生搬家到别处住,戚生不听。然而孤身一人没有伴侣,只有独自凄凉悲伤。丫鬟仆人们又不时地拿发生的怪异现象来喧扰,戚生发了怒,盛气之下抱了被褥,独自躺到荒亭中,留着蜡烛以观察会出现什么怪事。过了很久没有什么动静,也就睡着了。
忽然有人把手伸进了他的被窝,反复地摸索。戚生醒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年长的老侍婢,她耳朵蜷曲、头发蓬乱,面目臃肿得很厉害。戚生知道她是个鬼,便抓住胳膊推她,笑道:“尊容不敢领教!”老婢很惭愧,缩回手迈着小步走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女郎从西北角出来,神情美妙,突然闯到灯下,怒骂道:“哪里来的狂生,居然敢在这里高枕而卧!”戚生坐起来笑答:“小生是这里的房主,等候着向你讨房租呢。”于是起来,光着身子去抓她。女郎急忙逃避。戚生先跑到西北角,挡住了她的退路。女郎没办法,便索性坐到他的床上。戚生靠近她细看,在烛光的映照下竟美如天仙;便渐渐把她拥抱到自己怀里。女郎笑问:“狂生不怕鬼吗?会把你祸害死的!”戚生强解她的衣裙,她也不太抗拒。随后她自己说:“我姓章,小名阿端。因为错嫁了一个刚愎不仁、放荡邪僻的男人,横遭折磨侮辱,使我愤恨郁闷而早亡,埋在这里二十多年了。这宅子下面全是些坟墓。”戚生问:“那老婢是什么人?”女郎答:“也是一个先死的鬼,专门伺候我。上面有生人居住,鬼在下面就不安宁,刚才是我派她来驱赶您的。”戚生又问:“她为什么要摸索我?”女郎笑答:“这老婢三十年从未经历过男女间的事,这是值得怜悯的;但是她也太不自量了。总而言之:心虚胆小的人,鬼越是欺侮折磨他;刚强正直的人,鬼就不敢侵犯了。”听到邻家的钟声响过,女郎穿衣下床,说:“如不被猜疑的话,夜里我定当再来。”
到了晚上,女郎果然来到,两人情意殷切,更加喜悦。戚生说:“我的妻子不幸亡故,悼念之情一直不能忘怀。您能不能为我招她来?”女郎听说后很悲伤,说:“我死了二十年,有谁向我表示过怀念的!您真是多情,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过听说她已有了投生的地方了,不知道还在不在阴间。”过了一夜,女郎告诉戚生说:“您的娘子将要投生到富贵人家。因为她前生丢失了耳环,拷问鞭打侍女,侍女自缢身亡,这个案子还未完结,为此仍留在阴间。现在还寄居在药王廊下,有人监守着。我已派侍女前往行贿,或许能来。”戚生问:“您为什么能够这样闲散?”女郎答:“凡是屈死鬼不自己去投见的,阎罗王还来不及知道。”二鼓将尽的时候,老婢果然领着戚生的妻子来到。戚生抓住妻子的手大为悲伤。妻子含着眼泪说不出话来。女郎告别,说:“你们两人可以叙谈别后之情,过一夜咱再见面。”戚生问妻子侍女缢死的情况。妻子说:“不要紧,已经完结了。”两人上床拥抱,恩爱欢乐如同生前。从此欢聚成了常事。
五天后,妻子忽然哭着说:“明天将奔赴山东,要长久痛苦地别离了,有什么办法!”戚生听说后,挥泪淋漓,悲哀伤痛难以自持。阿端劝慰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使你们得到暂时的团聚。”两人收住眼泪询问她。阿端请戚生拿纸钱十串,焚烧于南屋前的杏树下面,她好带着去贿赂押送戚妻投生的冥吏,以便能延缓时日。戚生按照她说的话办了。到了晚上,妻子来到说:“幸赖端娘帮助,今又得到十天团聚的时间。”戚生大喜,不再让阿端离去,留她同住在一起,每天从傍晚到天晓,惟恐欢乐失去。过了七八天,戚生因为十天期限将满,同妻子整夜痛哭,找阿端想办法。阿端说:“看来很难再有法子。不过还可以再试着办,非冥钱一百万不可。”戚生如数焚烧钱纸。阿端来,高兴地说:“我派人和押生的冥吏说情,起初很难,见到这么多钱后,他的心才开始动摇。现在已经让别的鬼去代替投生了。”从此白天也不再离去,让戚生把门窗塞严,灯烛不灭。
这样过了一年多,阿端忽然病得昏沉沉的,烦躁不安,神志不清,像是见了鬼的样子。戚妻抚摸着她说:“她这是被鬼弄病的。”戚生说:“端娘已经是鬼了,又有什么鬼能使她生病呢?”妻子说:“不然。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变成聻。鬼害怕聻,犹如人害怕鬼一样。”戚生想为端娘请巫医。妻子说:“鬼怎么可以让人治疗?邻居王老太太,如今在阴间当巫婆,可以前去请她来。然而离这里十几里路,我的脚柔弱,不能走远路,麻烦您焚烧个纸马。”戚生答应按她的要求去办。纸马刚刚点燃,就见丫鬟牵来一匹黑尾红马,在庭下把马缰绳递给戚妻,转眼之间就不见了。不一会儿,戚妻和一个老太太两人同骑在红马上来到,把马拴在廊柱上。老太太进屋,按着阿端的十指切脉。随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头哆嗦作态,倒在地上一会儿,突然起来说:“我是黑山大王。娘子病得很重,幸亏遇见小神,福份不浅呀!这是恶鬼作祟,不妨,不妨!只是这病好了,必须重重地给我供养,银子百铤、钱百贯、丰盛酒筵一桌,一样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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