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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不肯来,难道能挡住我们不去?我们上门去找她,或许能人力胜过天意,也未可知。”徐继长十分高兴,随着她前往。七姐握住徐继长的手,飘然离地,很快到了她家。只见黄砖大厅,重门曲折,和第一次见到时没有区别。岳父和岳母一起迎出来,说:“我女儿多年来承蒙你的照顾,我们年高懒惰,很少去探望,你不会责怪我们吧?”立即摆酒举行宴会。七姐便问姐姐们的情况。她母亲回答说:“她们都各自回家去了,只有六姐还在这里。”随即喊丫鬟请六姐出来见客,很久还不出来。七姐进去,把她拉了出来。六姐低头不语,不像从前那样有说有笑。一会儿,父母告辞走开。七姐对六姐说:“姐姐自命清高,让人家怨恨我!”六姐微微冷笑说:“轻薄之人不宜和他亲近!”七姐端起两人的酒杯,强迫他们交换喝下,说:“都已经亲吻过了,为什么还要作态?”不多时,七姐也走开了,屋里只留下两个人。徐继长突然起身逼她,六姐兜着圈子躲闪撑拒。徐继长拉住她的衣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六姐的脸色渐渐平和起来,两人手拉手进了里间。刚刚解开衣扣,忽听到外边叫喊声震天动地,火光照亮了房门。六姐大惊,忙推开徐继长说:“灾祸临头了,怎么办?”徐继长仓促间不知怎么做才好,而六姐已经逃窜没了踪影。徐继长惆怅地坐了一会,房屋也全不见了。这时有十几个猎人架着鹰拿着刀来到跟前,吃惊地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半夜里坐在这地方?”徐继长推托迷了路,说了自己的姓名。一个猎人说;“刚才我们追赶一只狐跑到这里来了,你见到没有?”徐继长回答说:“没见到。”仔细辨认那地方,原来是于家坟地,便很不高兴地回了家。此后,他非常希望七姐再来,早晨盼着喜鹊叫,晚上盼着灯花爆,然而最终也没有消息。这个故事是董玉玹讲述的。
【 乱 离 二 则 】
学师刘芳辉,是京都人。他有个妹妹许聘给戴生,出嫁的日期眼看就到了。遇上清兵入境,父兄恐怕她这样一个细弱女子成为负担,打算把她妆扮好送到戴家。还没妆饰完,清兵纷纷而入,父子分头逃奔。刘女被清兵的小头目俘虏而去。跟随了好几天,小头目对她绝无不庄重的行为,夜晚就睡在别的床上,对她的饮食照顾非常周到。后来又掳掠了一个年轻人来,年纪和刘女差不多,容貌秀美仪态风雅。小头目对他说:“我没有儿子,想让你来继承家世,愿意吗?”年轻人答应了。又指着刘女对他说:“如果愿意的活,就让她作你的妻子。”年轻人很高兴,愿意按他说的办。小头目于是让年轻人和刘女睡在一起,二人感情融洽,非常快乐。随后在枕上各自说出姓氏,原来年轻人就是刘女的未婚夫戴生。
陕西某公,任职盐官,因家室累赘没带到任上。遇上姜瓖据城抗清的事变,家乡成了他们聚集的地方,某公和家庭的音信便隔绝了。后来事变平息,某公派人探问,而百里以内人烟断绝,无处可以打听消息。恰遇某公进京向朝廷述职,身边有个老差役死了妻子,家贫不能续娶,某公便给他几两银子让他去买个妻子。当时清兵凯旋而归,俘获了无数妇女,插上草标押到市场上,像牛马一样地卖。老差役携带银子到市场上去选购女人,他自知钱少,不敢问年轻女人的价钱。见其中有个老年妇女很整洁,就拿银子赎买回来。老妇人坐在床上,仔细地认了认说:“你不是某差役吗?”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回答说:“你跟随我的儿子服役,怎么不认识!”差役大惊,急忙告诉某公。某公过去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母亲,因而痛哭,加倍偿赐了差役。老差役因为银子多了,不愿意再买年老妇女,见一妇人年纪三十多岁,风度仪容超脱不俗,就赎买了她。往回走时,妇人一边走一边看他,说:“你不是某差役吗?”差役又惊问她。她回答说:“你跟随我的丈夫服役,怎能不认识!”差役更加惊奇,领着她去见某公。某公一看,果真是他的夫人,又悲痛失声。一天当中母亲、妻子重新和他团聚,高兴得不得了。于是用一百两银子为老差役娶了一个美貌的妻子。看来必定是某公有大德,因此鬼神被他感动并报答了他。可惜说这事的人忘了此公的姓名,秦中或许还有能说出他的姓名的人。
【 豢 蛇 】
山东泗水县的山中,早先有座佛寺,四周没有村庄,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有一个道士便住在这座寺院里。有人说寺里有很多大蛇,所以游人更远远地躲着这里。
有一个少年进山用网逮鹰,一直走到山的深处。天晚了,远远看到有座寺院,便前去投宿。道士惊讶地说:“居士从哪里来?幸好没被我那些孩子们看见。”让他坐下,拿粥饭给他吃。还没吃完,一条大蛇爬进来,足有十多抱粗,昂头看着客人,愤怒的目光像闪电一样一闪一闪的。少年大吃一惊,恐惧万分。道士用手掌拍拍蛇的头,呵斥说:“去!”大蛇就低下头爬进东屋里,弯弯曲曲爬了好一会儿,身子才全进去,盘伏在屋里,一间东屋全塞满了。少年人更加害怕,浑身打颤。道士说:“这蛇是我平时豢养的,有我在这里,不要紧。怕的是你自己遇到它。”少年刚坐下,又一条蛇进来,比前一条略小一点,约有五六抱粗。看见客人立即停住了,怒目闪闪,吐着舌信子,像前一条一样。道士又呵斥它,这条蛇也进了室内。东屋里没有它卧的地方了,它就一半身子绕在梁上,墙壁上的土被哗哗地摇落下来。少年更害怕,整夜睡不着,早早就起来想回去。道士送他,出了屋门,只见墙上、台阶下,到处都是蛇,大如盆粗、酒杯粗,爬着的、卧着的,种种不一。蛇看到生人,都露出要吞吃的样子。少年害怕,依偎着道士的胳膊跟他走,一直让道士送出山口,少年才自己回去。
我乡里有些客居中州的人,寄宿在蛇佛寺中。寺里的僧人准备了晚饭,肉汤很鲜美,而且肉段都是圆的,形状像鸡脖子。客人疑惑地问寺僧:“杀了多少鸡,能有这么多的脖子?”僧人说:“这是蛇肉段。”客人大惊,有的跑出门去呕吐。客人们睡下后,觉得胸膛上有东西爬动,用手一摸,是蛇!顿时吓得叫喊着爬起来。僧人起来说:“这是平平常常的事,有什么可怕的!”说着用火把照照墙壁,只见大大小小的蛇满墙都是,床上床下也是蛇。第二天,僧人领着客人们来到佛殿,见佛座下有一口大井,井里的蛇有瓮粗,把头探出井边,却不出来;点上火把向井下看,里面蛇子蛇孙数百万条,都簇拥在井中。僧人说:“过去蛇从井里出来祸害人,自从修了佛像坐在上面把它们镇住以后,它们才不敢出来为害了。”
【 雷 公 】
安徽亳州人王从简,他的母亲坐在屋里,遇到小雨天,夜色昏暗,看见雷公手持大槌,闪动着翅膀飞进屋来。她吓得不得了,急忙端起便盆把尿液泼向雷公。雷公身上沾了污秽,好像被刀斧砍中,反身快逃,但翻来复去地跳跃,就是走不了。最后跌倒在院中,吼声如牛。这时天上的乌云慢慢低下来,渐渐和屋檐齐平。云中有叫声像马嘶鸣一样,和雷公相互应和。一会儿,大雨猛然倾泻下来,雷公身上的脏东西全被冲洗干净,这才打了个霹雳升空而去。
【 菱 角 】
有个叫胡大成的,是楚地人。他的母亲素来信奉佛教。大成跟随着塾师读书,去私塾的路上经过观音祠,他的母亲嘱咐他每次路过一定进去叩拜观音。这一天,大成走进祠庙,看见有个少女领着一个小孩在里面游玩。少女的头发才掩住脖颈,但风致却非常美好。这年大成十四岁,心里对她产生了好感。于是问她的姓氏,那少女笑着说:“我是祠西焦画工的女儿菱角,你问我有什么事吗?”大成又问:“你有婆家了吗?”少女羞红了脸,说道:“没有。”大成说:“我做你的丈夫,好吗?”少女羞惭地说:“我不能作主。”说话间目光晶莹含情,偷偷地上下打量大成,看起来好像欣然同意的样子。大成走出祠,少女追过去远远地告诉她:“崔乐诚是我父亲的朋友,请他作媒人,事情没有不成功的。”大成说:“好。”想到菱角聪慧多情,心中更加爱慕她。回到家里,向母亲表白了心愿。母亲只有这一个儿子,总怕违背他的心意,就赶忙央求崔乐诚作媒。焦父要聘礼很多,婚事差点没有说成。崔乐诚极力夸耀大成是清白人家,人才出众,焦父这才答应。
大成有个伯父,年老无子,在湖北担任教官。伯母在当地病逝后,母亲让大成去湖北奔丧。过了数月,大成将要返回时,伯父又病了,不久也去世了。大成已经停留了很长时间,适逢强盗占据湖南,与家中信息隔断,流浪到民间,孤立无依,惶惶不可终日。这一天,有个四十八九岁的妇女,在村中绕来绕去。太阳西斜也不走。她自我介绍:“我和亲人离散了,没有办法回家,要把自己卖掉。”有人问她的价钱,她说:“我不屑于作别人的奴仆,也不愿成为别人的妻子,但只要有把我当作母亲的,我就随他,不计较价钱。”周围听的人都嘲笑她。大成走近细看,女人眉目间有一二分很像他的母亲,触动心怀悲伤不已。他想自己孤单一人,连缝缝补补的人也没有,于是邀请妇人回家,以儿子的礼节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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