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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公回答说:“也挺肥美。”张公子惊讶地说:“大人把鸽子烹了?”某公回答说:“是啊!”张公子大惊地说:“这不是寻常的鸽子,就是平常所说的佳种‘靼鞑’的。”某公回想了一下说:“味道也没什么特殊的。”张公子听罢,悔恨地回到家里。
到夜里,张公子梦见白衣少年来见他,责备说:“我原以为你能很爱惜鸽子,所以把子孙托付于你。你怎么能把明珠投到黑暗中,致使我的子孙丧身于锅、鼎!今日我就率子孙去了。”说罢,化作鸽子,张公子所豢养的白鸽全都跟着它飞走了。
天明,张公子去看笼中的白鸽子,果然都不见了。心中很悔恨,接着把所养的鸽子,分别赠送给自己的好友,几日内就分光了。
【 聂 政 】
明代的怀庆潞王,荒淫无德。他经常到民间去,发现有美女,总要抢夺到手中。有个王生的妻子,被潞王看上了,便派遣车马径直进了她家。王妻号啕大哭不服从,被强抬着出了门。王生逃了出去,藏身在聂政墓地,希望妻子经过这里,能远远地和她诀别。不多时,妻子到了这里,望见丈夫,便大哭着扑到地上。王生悲痛的心情无法抑制,不觉哭出声来。跟从的人知道了他是王生,就抓住他,要用鞭子抽打他。
忽然坟墓中出来一个男子,手握利剑,气势威猛,厉声说道:“我是聂政!良家女子岂容强占。看在你们身不由己的份上,暂且饶恕你们。给那个昏王捎句话,若再不改恶行,没几天就将割他的脑袋!”众人大惊,弃车而逃,男子也进入坟墓不见了。王生夫妇叩拜了聂政墓回家,仍然害怕潞王再派人来。过了十几天,竟然毫无消息,心情才安定下来。潞王的淫威从此也有所收敛。
【 冷 生 】
山西平城有个姓冷的书生,小时候很迟钝,到了二十多岁,还没能读通一经。忽然来了个狐,和他住在一起。此后常听见冷生整夜说话,就是兄弟追问他,也不肯泄露。这样过了很多天,他忽然得了精神失常的毛病,每次得到题目作文,就闭门寂坐,过一会儿,便放声大笑。偷偷一看,他手不停地写着,一篇八股文很快就完成了,脱稿后竟然文思精妙。当年他考中了秀才,第二年又成了廪生。每逢考试便大笑,声音响彻考场堂壁,由此“笑生”的名声大噪。幸亏学政当时外出不在场,没有听见。后来遇上某位学政规矩严肃,整日端坐在考场大堂上,忽然听见笑声,愤怒地把他抓来,将要责罚。执事官代为说明他精神失常,学政的怒气才稍微消了一点,虽把他释放了,却除去了他的生员名籍。从此他便装疯沉缅于诗酒。著有《颠草》四卷,超群绝俗可供诵读。
【 狐 惩 淫 】
一书生买了一处新居,经常遭到狐的侵扰。一切衣服器物,多被毁坏,并且经常把尘土撤在汤饼里。一天,有朋友来拜访,恰巧书生有事外出,很娩也没回来。书生的妻子就做了饭菜款待客人。客人吃完以后,她才和丫鬟一起吃剩下的饭菜。
书生平日行为不检点,喜欢在房里偷藏春药。不知什么时候,狐把春药放到了粥里。妇人吃时,闻着有一股麝香味,就问丫鬟,丫鬟说不知。妇人吃完后,觉着欲火中烧,一霎也忍耐不住;自己强行压制,欲望更加强烈。想到家里再也没有别的男人,只有客人留宿,就跑去敲客人的房门。客人问她是谁,妇人就如实告诉了他;客人问她要干什么,妇人不回答。客人告罪说:“我和你丈夫是知己朋友,不敢有这样的禽兽行为。”妇人还舍不得走开。客人就斥骂说:“我朋友的文章道德,都被你丧尽了!”隔着窗户朝她吐唾沫。妇人非常羞愧,这才回到自己房里。于是想道,我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忽然想起吃饭时碗里的麝香味,莫非是丈夫的春药?她赶忙查看纸包里的春药,果然乱七八糟撤了一桌,瓦盆、酒杯里都是。妇人平时知道喝凉水可以解除,于是喝了下去。一会儿便觉得心里清醒,羞愧得无地自容。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很久,已经更尽,更加担心天亮后难以见人,就解下衣带上了吊。丫鬟发觉后把她救了下来,已经没了气息。到了辰时,才有了微弱的呼吸。客人早已在夜里离去。
书生直到黄昏后才回家,见妻子躺在床上,问她怎么了,她不回答,只是跟含清泪。丫鬟把她上吊的事告诉了他,书生大吃一惊,就苦苦追问原因。妇人把丫鬟遣开,才把实情告诉了丈夫。书生叹息说:“这是对我淫欲无度的报应,怎能责怪你?幸亏遇到了好朋友,要不的话,可怎么做人?”就从此痛改前非,狐患也就绝迹了。
【 山 市 】
奂山的山市是淄川县有名的八景之一,可往往几年都见不到一次。有位名叫孙禹年的公子,同几位朋友在楼上饮酒,忽然看见奂山山头有座孤塔高高耸起,直插青天。在座的人都很惊疑,心想,附近并没有这么个禅院啊;一会儿,又出现了几十座高大的宫殿,碧绿色的琉璃瓦,飞翘的殿檐,人们这才明白是出现了山市。又一会儿,又变幻成一座长达六七里又高又厚的城墙,城墙上有一个个垛子;城中有的似高楼,有的像厅堂,有的像牌坊,历历在目,像有亿万家。
忽然,大风刮起,尘土飞扬,城市依稀可见。接着风定天清,刚才看到的一切全没有了,只有一座高楼直插云霄,每层楼有五个窗户大开着,闪着五点亮光,那是透过窗口看到的蓝天。一层层地指着数,楼越高亮点越小,数到第八层,亮点就如星星一般大了;又往上数,则虚无飘渺看不清楚,没法计算层次了。楼上的人住来奔忙,有倚窗的,有站立的,各不一样。过了一会,楼房慢慢低矮下来,可以看见楼顶了,慢慢地又像平常的楼一样了,又渐渐地像座高房子,猛然间又只像拳头那么大,像豆粒那么小,接着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又听说有起早赶路的人,看见山上有商店集市人来人往,和人世间没有两样,所以又叫“鬼市”。
【 江 城 】
江西临江的高蕃,年少聪慧,仪表秀美。十四岁入了县学,富豪人家争着把女儿许配给他。高蕃挑选妻子很严苛,屡次违背父亲的意旨。他的父亲名叫高仲鸿,六十多岁,只有这一个儿子,非常宠爱他,不忍心违背一点儿子的心意。
当初,东村有个樊翁,在一家店铺中教授儿童启蒙,租赁高蕃家的房屋携家居住。樊翁有个女儿,乳名叫江城,与高蕃同岁,当时都是八九岁,两小无猜,每天一同玩耍。以后樊翁迁走了,过了四五年,两家没有再通过消息。
一天,高丫在小巷中看见一个女郎,艳美绝伦。跟着一个小丫鬟,仅六七岁。高蕃不敢正面对视,只是斜眼偷看女郎。女郎停步凝视着他,好像有话要说。高蕃仔细一看,原来是江城,顿时非常惊喜。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你看我,我看你,呆呆地站着。过了会儿才走开,两人都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样子。高蕃临走时故意把一条红巾掉在地上,小丫鬟拾起来,欢喜地交给少女。女郎把红巾掖入衣袖中,换成自己的手帕,假装对丫鬟说;“高秀才不是外人,不要匿藏他丢失的东西,你快追上还给他!”小丫鬟果然追上交给了高蕃。高蕃得巾大喜,回家请求母亲去求婚。高母说:“江城家无半间屋,到处流浪,怎么能和我家般配呢?”高蕃说:“我自己要娶她,绝对不后悔!”高母决定不下来,和高仲鸿商量,仲鸿执意不同意。
高蕃听说后心里闷闷不乐,吃不下饭。高母忧虑,对高仲鸿说:“樊氏虽然贫穷,也不是那些市侩无赖可比的。我去他家拜访,倘若他女儿般配,也没什么不可。”仲鸿说:“好。”高母便假托到黑帝祠烧香,到樊家探问,见江城明眸秀齿,容貌娟丽,心里非常喜欢,于是拿很多钱和绸缎赠给樊家,把结亲的想法实说了。樊母起初谦让推辞,后来还是接受了婚约。高母回来述说详情,高蕃才开始露出笑容。过了年,选择良辰吉日把江城娶过来,夫妻二人相处很和美。
但是江城善怒,翻脸不认人,又好絮烦,常在耳边吵嚷。高蕃因为爱恋她的原因,都忍住了。高蕃父母听说后,心里不高兴。一次私下里责怪儿子,被江城听到了,大怒,更加痛骂高蕃。高蕃稍微反驳,江城更怒。把高蕃驱赶出屋,关上房门。高蕃在门外冻得索索发抖,也不敢敲门,抱住膝盖呆在屋檐下过夜。江城从此把高蕃视为仇人。起初,高蕃长跪就可以讨饶,逐渐地这一招也不灵了,遭受的痛苦逐渐加深。公婆略微说江城几句,江城那顶撞不服的样子,实在无法形容。公婆愤怒,把她休回娘家。樊翁心里惭愧,央求熟悉的人在高仲鸿面前求情,仲鸿不答应。
过了一年多,高蕃外出遇到岳父。岳父邀他到家中,不住地表示歉意。让女儿妆扮好出来见丈夫,夫妻相见,内心不觉酸楚。樊翁就买了酒款待女婿,非常殷勤地劝酒。到了傍晚,又恳切地让高蕃住下过夜。整理另一张床,让夫妻二人共寝。天要亮时,高蕃告辞回家,不敢把实情告诉母亲,掩饰得非常严密。从此每隔三五天,高蕃就在岳父家住一夜,父母一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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