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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河北地界,又给了骑兵一笔厚厚的赏钱,就朝家中走去。
周生好久没回家,佣人们说准是死在外头了,就把家产哄抢光了。及至听说主人回来了,吓得全逃了,只有一个老婆子,一个婢女,一个老仆没走。周生觉得自己死里逃生已经够幸运了,就不追问。去访问柳生,已经不知哪去了。
女的持家比男人还强,在邻里中找忠厚老实的,给了资本叫他们去做生意,自己提成。若是这些做买卖的在屋檐下算帐,女的就在帘子里边听;外边算盘打错了一个珠,女的就能指出错在哪里。因此家里家外没一个敢欺骗她的。几年以后,联络的商人上了百,而家产就积累到几十万了。这才派人把双亲的遗骨移到自己家乡,用隆重的葬礼重新安葬了。
【 冤 狱 】
朱生,是阳谷县人,年龄不大,却性情轻薄、好开玩笑。一天,他因为死了妻子,去求一个媒婆给自己说亲。路上碰到那媒婆邻居的妻子,朱生瞟了一眼,见那妇人很美,便跟媒婆开玩笑说:“刚才碰见你的邻居,真是既文雅又秀丽,你若为我求偶,她就可以。”媒婆也开玩笑说:“你先杀了她男人,我再替你想办法。”朱生笑着说:“说定了。”
过了一个多月,媒婆的邻居出去讨债,被人杀死在野外。县令拘拿了死者的邻居和地保,拷问实情,却仍无头绪。只有那个媒婆招供了她和朱生开的玩笑话,县令因此怀疑到了朱生头上,将他逮捕了,朱生却坚决不承认。县令又怀疑死者的妻子跟朱生私通,谋害亲夫,将那妇人抓了去,用尽了各种酷刑拷打。妇人忍受不了折磨,胡乱招认了。县令又拿妇人的供词审问朱生。朱生说:“她一个柔弱妇人,受不了刑罚,她说的全是假的!既然她将要冤死,还要被加上不贞洁的名声;纵使鬼神无知,我又于心何忍呢?我实招了吧:想杀死她的丈夫再娶了她,都是我一个干的,她实在不知情!”县令问:“你有什么凭证吗?”朱生说:“有血衣可以作证。”县令便派人到朱生家搜取血衣,搜来搜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县令再次拷打朱生,打得他几次死去活来。朱生便说:“这是我母亲不忍拿出物证来让我去死,等我自己去取!”县令命衙役押着他回到家中。朱生告诉母亲说:“给我血衣,我是死;不给我也是死。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快点死去,也免得多受折磨。”他母亲听了,哭着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取出一件衣服来交给他。县令检查到衣服上确有血迹,人证、物证俱在,便判了朱生死刑。以后经两次复审,也都没有不同的证词。过了一年多,朱生马上就要被处决了。
一天,县令正在审案,忽有一人径直冲上公堂,瞪着眼大骂县令道:“你如此昏庸糊涂,怎么治理老百姓!”几十名衙役见状,一拥而上,想绑起他来,那人振臂一挥,衙役们呼啦啦倒了一片。县令大惊,站起身想逃,那人大喊道:“我是关帝跟前的将军周仓!昏官敢动,立即要你的狗命!”县令浑身颤抖,一动不敢动。那人说:“杀人的是宫标!与朱某有什么关系?”说完就一下子倒在地上,像死了一样。过了会儿才苏醒过来,还面无人色。等询问他的姓名,才知他就是宫标。县令拷打他,宫标招供了全部杀人罪行。
原来,宫标本是个无赖,知道那邻居讨债回来,以为他腰包里一定有很多钱,就在野外杀了他,没想到竟什么也没有。后来听说朱生被屈打成招,他暗自庆幸。这天,他稀里糊涂地冲进县衙,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县令又问朱生那件血衣是哪里来的,朱生也不知。叫他母亲来询问,才知是他母亲割破自己的胳膊染的!检查朱母的左臂上,果然刀伤还没好,县令也大吃一惊。后来,县令因为这个案子被告发罢官,罚款赎罪,在羁留时死在狱中。
过了一年多,死者的母亲让媳妇改嫁,那妇人感激朱生的义气,便嫁给了他。
【 鬼 令 】
有个姓展的教谕先生,性情洒脱,有名士风度。然而,当喝酒后便狂放不羁,不拘小节。每逢外出喝酒回来,总是骑着快马驰过殿前台阶。台阶两侧有很多古柏。有一天,他喝醉了酒,骑马飞奔而来,撞到树上,碰破了头,自己说:“这是子路气我无礼,打破了我的脑袋!”半夜里就死了。
城里有个商人,到展先生家乡去做买卖,夜里住到庙里。到了深夜,忽然看到四五个人,带着酒菜来庙里喝酒,展先生也在里边。酒过三巡,一个人用字行酒令,说:“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锺。”一个说:“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锺。”一个说:“囹字不透风,令字在当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赢一锺。”又一个说:“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锺。”最后轮到展先生,他深思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大家笑着说:“既然说不出来,应当罚一锺。”其中一个很快递给他一锺。这时展先生说:“我有了:曰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大家又笑着说:“推作什么字?”展先生端起锺来一饮而尽说:“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锺!”引得大家捧腹大笑。过后没多久,他们一齐出门走了。
商人不知道展先生早已去世,以为他是卸官回了家。又回到乡里询问,才知道展先生死去多年。商人恍然大悟,夜里所见的是些鬼罢了。
【 甄 后 】
洛城有个刘仲堪,从小笨,过分爱读书,经常关门苦读,不和外界来往。
这天,他正读书,忽然闻到屋里充溢着一种奇异的香气。一会儿,又有裙子上的玉环声。惊愕中见进来一美女,头上金银首饰光彩照人,随从们也是皇宫内的打扮。刘仲堪吓得赶快伏在地上。美女扶起他说:“先生怎么从前那样傲慢,现在又这样恭敬呢?”刘仲堪更害怕了,说:“您是哪里的天仙,我还不认识您,什么时候对您无礼过?”美女笑了,说:“才几时不见你就忘了?正儿八经地坐着磨砖的不是你呀?”命令随从们铺下绣花绸地毯。摆了上等酒宴,拉他坐下饮酒,谈古论今,学问非常渊博。刘仲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答不上来。美女说:“我仅仅去王母娘娘的瑶池赴了一次宴会,你已经历了几死几生,一点灵性也没有了!”就吩咐佣人送来了“汤沃水晶膏”叫刘仲堪喝了。喝过之后,刘忽然觉得明白清彻起来。不一会儿,天黑了,随从都退去。息了蜡烛,二人脱了衣服尽情欢娱。
天不亮,佣人们又都来了。美女起床,头发一点不乱,不用梳妆。刘仲堪心中充满柔情,苦苦地问她的姓名,美女说:“告诉你也不要紧,只是怕你更起疑心。我就是甄后,你,就是刘公干再世。当年你为我犯了罪,我心不忍,现在相会,是为了稍稍报答你对我的一片痴情。”刘问:“魏文帝现在哪里?”美女说:“曹丕不过是曹操老贼的一个糟儿子而已。我偶然从上界下凡跟着他游戏了几年富贵生涯,事情过去,也不再想它了。曹丕因为他父亲曹操作恶多端,在地狱里呆了好久,现在不知他的消息。倒是他弟弟曹植,为天帝掌管典籍,有时能见着。”一会儿,看见院中停下一辆龙车,美女便赠给刘仲堪一个胭脂盒作纪念,道了别,上车驾着云去了。
刘仲堪从此文章才思大见长进,可是想那美女想得他如呆如痴。几个月后,身体渐渐要垮了。他母亲不知原因,很犯愁。家中有个老女佣,忽然对他说:“少爷您是不是想念什么人呀?”刘仲堪听她说中了自己的隐情,便将实话说了。女佣说:“少爷,您写封信,我能给送到。”刘听了惊喜地说:“你有这样的本事,以往我怎么没发现?真能给我送信,我忘不了你的好处。”于是写了信,交给她带去了。半夜,女佣回来了,说:“幸好没误事,我到了人家门口,看门的以为我是妖怪,想把我绑起来。我把少爷写的信拿出来,看门人拿了去,一会儿叫我进去了。那位夫人看了信也感叹不已,说不能再相会了,就想写回信。我说:‘我家公子病得不轻,不是写封信能治好的。’夫人沉思了一会儿,放下笔说:‘先捎个口信去,我会给刘郎送个俊媳妇去的。’我临走又嘱咐我:‘刚才的话是刘郎的终身大事,不要外传,就可以长久了。’”刘仲堪听了,高兴地等着。
第二天,果然有一老妇领个女郎到了他母亲那边,姑娘漂亮得世上少有。老妇自我介绍说:“姓陈,这是我亲生闺女,叫司香,愿做您的儿媳。”他母亲挺喜欢,就谈到下聘礼。老妇一点聘礼不要,直等到女儿跟刘仲堪成了婚才去。一家人只有仲堪知道这姑娘不是凡人,私下问她:“你是天上那夫人的什么人?”姑娘答:“我是曹丞相铜雀台的宫女。”仲堪怀疑她是鬼,担心夫妻不会长久,她说:“不是,我和夫人都名列仙籍了,因有过错,罚到人间。夫人已被召回,我罚期还不满。夫人在天上给我讲了情,临时叫我留在人间侍奉您。我去或留,全在夫人,所以咱夫妻不是暂时的。”
一天,有个瞎婆子牵条黄狗来要饭,敲着板唱小曲儿,姑娘出去看,还没站稳,黄狗挣断绳子要咬她,她吓得往回跑,已被黄狗咬破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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