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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嘶鸣。
飞扬的黄尘下,沉重的炮车被马匹牵引着,沿着浈水从韶州东面南下。飞驰的骑兵不时掠过炮兵部队,让炮手们尝到灰尘的滋味,尝够了尘土的炮兵指着纵马飞驰的骑兵笑骂起来。不过笑骂的人并没有真的仇视被笑骂的对象,而被笑骂的人也只是一笑置之,没有将人家的话放在心底。
在韶州西边的武水上,现在新架起了三座浮桥,身穿崭新绿军服的战士排着整齐的纵队高声唱着战歌,昂首阔步跨过浮桥前进。
城外人声鼎沸,众多的百姓围聚在部队行进两侧,看着这支与众不同的军队。北方天际几屡黑烟还在缓慢的浮动着,证明在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大战。城北,一队队的俘虏低着头朝北面蹒跚而去。
左宗棠在文宇、王德榜、程学启等将军陪同下站在城头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指挥的部队前进。
九月二十五日,解放军杨司令从福州回到赣州,三天后参加长沙战役的解放军主力部队也先后回到江西,其中解放军第四师到达了赣州,各师师长也赶到赣州参加司令员召开的全军师以上部队首长会议,在会议上杨司令下达了关于开展两广战役的命令。左宗棠到现在还记得杨司令在会上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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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天京危急!在上海附近负责领导太平军作战的忠王李秀成,在与外国侵略者战斗中光荣牺牲了,同时还损失了三万精锐部队。忠王既那些战死沙场的太平军将士是为了民族解放事业、为了反抗外族侵略中国而光荣牺牲的,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的,他们给我们做出了榜样,什么榜样?就是在外国入侵者面前,决不能低下你高傲的头颅,要奋起反击!用火炮,用步枪,用大刀,甚至用拳头!去打击敌人,去消灭敌人,一定要将侵略者赶出去!”说到这里杨沪生用力捶了拳面前的长桌,桌子被重拳砸的猛地一震,上面摆放的茶杯跳了起来。
“中华民族拥有光荣的反抗外来侵略传统,我们爱好和平,希望与世界各国平等友好交往,但我们不惧怕别人强加给我们的战争!大家都是军人,都知道战国时期的李牧这个人吧?在汉朝时期飞将军李广的名字相信在座的没有谁不知道,到了唐朝,李靖叱咤大草原,将当时的突厥打的狼奔豕突,所谓胡燕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有人说李靖将突厥赶出草原,对塞外民族造成了极大的灾难,荒谬!当那些马上民族纵马长城内外,肆意掠夺财富,杀害我们子民时候这些同情塞外民族的人在干什么?难道我们中华民族就是任人宰割的吗?!这叫血债血偿!到了宋朝,中国汉奸出了不少,前有石敬塘,后有张邦昌、秦桧,可抵御外来侵略的民族英雄层出不穷,杨家将、狄青、韩世忠、岳飞、辛弃疾、文天祥……在积弱的宋朝出现了如此众多的民族英雄。明朝,于谦、戚家军、袁崇焕、史可法、张苍水、郑成功,在暴戾的侵略者面前,他们有没有低下头?没有!不管朝廷对他们怎样,不管面前的形势如何危急,明明知道抵抗下去,自己将尸骨不存,可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的走上了捍卫我们民族尊严,维护国家安全的战场!他们都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是他们让我们中华民族脊梁挺立起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先辈给我们做出了榜样,今天,我们新一代中国军人再次面对外国侵略者的挑衅,难道我们不做岳飞做秦桧吗?青史留名的机遇就摆在我们面前,向前一步,大家都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你要缩脑袋,杭州岳王庙里面跪着的四个民族败类中将再增加一个!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guang。胜似春guang,寥廓江天万里霜。同志们,挺起你们的胸膛!上前线,在辽阔的中华大地上,在大江南北杀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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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再好没有的说辞了。”见到自己率领的部队唱着军歌大踏步朝南方前进,左宗棠又想起司令员在动员会上的讲话,整个人再次被鼓舞。热血在身上燃烧着,原本已经挺直的身躯又朝上用力挺着,头颅高高的扬了起来。
对湖南的战役左宗棠并没有参加,因为这是民族内部战争,左宗棠总觉得打起来不是什么滋味。可这次率领部队南下就不同了,这次是与干涉中国内政的外国侵略者之间的战争,任何一个热血男儿都会义无返顾的投身到战场上去,而左宗棠就是其中典型代表。
抬棺指挥战争这个可以免了。司令员在对外作战中是下了坚定的决心,这一点左宗棠早就已经知道了,用不着自己再拿出决死架势,给司令员心里造成必战的压力。在动员会后司令员私下交谈中,倒是再三强调不要贪功冒进,要配合江西部队给敌人最沉重的打击,若是一鼓作气拿下香港,对解决外国侵略是决无好处的。
车辚辚,马萧萧。望着六万将士以决死之心奔赴战场,左宗棠心中又想起司令员在单独交谈中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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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为了和平,战场上的胜利是为和平谈判争取最大的利益。眼前的战争是为了将来能与英法进行对等谈判,给未来中国建设争取时间才进行的一场战争,这场战争是很难打的,但也是必须要打的。战士们应该有决死之心,可作为高级将领,必须要知道掌握分寸。打不过敌人,鬼才愿意跟你和谈,不把你全部消灭,打的五体投地人家是不会罢休的。可要是将敌人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将国内英法联军全部消灭,英法两国面子上是否能下得来?如果战争扩大化,英法两国会被我们拖死,可我们也好不到那里去。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对积弱的中国决无好处。分寸很难把握啊!”
“司令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的想法是北线以诱敌深入,于赣州围歼敌人主力部队,而南线,季高兄率领部队威胁香港,但不要占领香港。为我们进行谈判留下一条道路。除非北线发生意外,不然南方集群不要轻易进攻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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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员,你在想什么?”
左宗棠正在回味杨沪生所说的话,南方集群政治部主任姜凯涛从城楼下跑了上来,在跟其他将领打了招呼后,见左宗棠手扶着城垛,望着外面大山沉思着,笑着上前打招呼。
“哦,河鼓啊。”左宗棠回过神来,将思绪收进内心深处,有些事情对下面人不好交代,能不说还是不说为好。“没什么,我正看部队前进。怎么样?士气还可以吧?”
自从起义后,左宗棠才知道自己的这个知心好友竟然早就加入了解放军行列,成了人家在自己身边的卧底。开头左宗棠对姜凯涛满肚子意见——阴险狡诈之辈岂是他左宗棠这种英雄人物可以交往的?不想办法修理一下他就已经很客气了!只是后来见到根据地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将土地卖给政府,自己发展工商业的那些地主在吃到甜头后开心的笑脸,分了田地后农民脸上的欣慰,军队不动老百姓一草一木严明的军纪,对待俘虏不是一杀了之(左宗棠自己就是这么干的,对于杀害俘虏,左宗棠绝对不会觉得自己手会软),而是将他们集中起来进行教育,完后你要愿意就加入解放军,要是不愿意也可以领钱回家种地去……种种做法让左宗棠敬佩不已,同时也有些了解姜凯涛为什么要投奔解放军。什么是正义之师?这就是正义之师!这样做不是阴险狡诈,不是小人之举,反而是弃暗投明,是投入到正义事业中去,他左宗棠现在不就走上这条路了?
意见少了,当在赣州整训部队俩人再见面时候,虽然左宗棠还觉得有些尴尬,可姜凯涛这个厚脸皮一通嘻嘻哈哈,让左宗棠也放开了心绪——自己在这支部队中要好的朋友说起来还真没几个。总不能将对自己友好的都一概拒之门外吧?
“部队现在士气很高,看看战士们手中武器!方忠兄,你以前在淮军,淮军装备算是不错的,跟现在武器比比看怎么样?”
“这怎么可以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嘛!照我看曾国藩失败一点不冤,不要说主力部队了,就我的一个旅上去,六万湘军也不是对手。至于面前广东的清军,一万多人啊!我的部队只是一个冲锋,这些敌人就都放了鸭子,连坚固的韶州城墙都抵御不了几炮,若是淮军有如此武器,太平军早就让李鸿章给消灭了。”程学启笑着走了过来。
程学启的第十一旅在改编部队中战斗力是最强的,这到不是说第十一旅人数最多,实际上十二旅、十三旅每个旅有八千将士,而十一旅只有六千人,在装备上三个旅均装备了经过改良后仿制国外的德雷泽后装步枪(由击针改成直动枪机),火炮三个旅均为自己生产的十二磅山地野炮十二门。装备一样可部队战斗力却不一样,程学启的第十一旅在战场上奋勇作战的精神是其他两个旅怎么比也比不上的,就连配给左宗棠指挥的四师也赶不上,恐怕这跟部队首长有关系了。
对程学启所说的,左宗棠很不以为然,摇着头道:“广东清军作战能力低劣,以六万之众围歼一万没有防备的军队,胜之不武。程将军,你的部队要是能在跟洋人作战中将超过自己实力的敌人打的放了羊这才值得骄傲。”
“……是,在下受教了。”
姜凯涛在旁边帮程学启说话了。“季高兄,程将军的十一旅还是很值得夸奖的,进城一天多时间,对城内百姓没有一点骚扰,白天维持秩序,将城内敌军尸体拉到黄岗山掩埋,晚上露宿街头,不管人家家有没有人,决不进百姓家休息。若是没有铁的纪律,今日城外也不会有如此众多百姓来看我们行军了。看来程将军教导有方啊!”
程学启虽然听的很是受用,还是连忙解释道:“这个不是我的功劳,都是刘政委多次教育。在下可万万不敢与刘政委抢功啊!”
左宗棠在脑海中回忆着十一旅政委到底是谁,他对政委一般来说是不大感冒的,部队只要能打仗就行,要政委有什么用?今天见姜凯涛这么说,这种政委好像也满有用场。
在左宗棠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身影,左宗棠望向程学启问道:“刘雪东?”
“对,就是刘政委,他以前是医务部部长兼野战医院院长,自从黄院长从香港过来后,刘政委整天缠着史政委要到部队中去,结果在我起义后,史政委就将他派到我的部队中进行思想教育,后来在整编后,刘雪东留在我的部队担当政委,现在成了十一旅政委。刘政委在做战士工作上很有一手,平常部队管理我根本用不着担心,都交给政委好了,我只要负责部队打仗就成。”
“哦?要是这么说……程将军,你是否可以让你的刘政委到总部来帮忙?我身边倒是缺这样一位帮手。”左宗棠打起刘雪东的主意了。在南方集群配备中,左宗棠是军政一手抓的,他既是司令员,又是部队政委。可你让左宗棠管军事还行,让他管部队政治……左宗棠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当初的荣耀现在已经变成现实中的负担。今天见程学启部队中有如此人才,左宗棠心动了。
“老天!这怎么可以?!那我的部队平常谁管啊?左司令,您还是问杨司令要人好了,杨司令那边肯定还有人才。……这个,司令还是不要打我的刘雪东主意为好。”程学启连忙反驳道。
见左宗棠打算将自己部队中人才给拐跑了,程学启脑门上汗都下来了,脖子上青筋直跳。好帮手是可遇不可求的,给了人家,自己怎么办?习惯了平常没事小嘬两杯,或者四处走走的程学启不敢想象自己让琐事给管牢了,要是这样人还不给累死?!
“我只是说说而已,程将军何必如此激动?”左宗棠不高兴地说道。
“既然如此,司令员,我看我的政委可以给您帮忙,江政委以前在主力八师担任政委,部队合编后他又当了我们四师政委,是个老政工人员了,也许江政委可以给左司令分担解忧。”四师文师长在旁边给俩人打圆场。
“多谢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找江政委的。”左宗棠对文宇让江治华给帮忙感到很满意,他一直不好意思问人家要人,既然文师长自己开口了,左宗棠也不打算再客气。
“你看看,程将军,还是人家风格高。好好学学!”
“是是……”程学启不停地点着头,同意左宗棠的意见。
表面上程学启一副受教的样子,可心里面却一点不服气。“人家除了师里面有政委,下面各个旅也有政委,少一个根本不影响平常管理,我这里要是少一个,还不塌了半边天?”
“参谋长呢?”左宗棠扫视一下周围,除了在部队中鼓舞士气的各个部队政委不在这里,自己的新上任参谋长也没来,开口问姜凯涛。
姜凯涛连忙解释道:“哦,参谋长正在屋子里研究地图,说是只要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就不要打扰他。”
“研究地图?部队作战计划不是在赣州就已经制订了吗?现在还研究什么地图?!”对参谋长的怪癖左宗棠觉得实在不可理解。不过分配给他的这个参谋长,左宗棠还是觉得很合适。
“我说,听说参谋长为了长沙战役跟首长狠狠地吵了一架,有没有这事啊?”王德榜小声问文宇。他对这个参谋长还是很佩服的,要是参谋长真的胆敢跟首长吵架,那他算是完了。
文宇看了眼望着外面出神的左宗棠,低声对王德榜说道:“那有的事!首长一直很欣赏参谋长,有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请教,俩人怎么吵得起来?不要听别人瞎说!”
“我说呢!真要吵得话,脑袋都不保了!看来是谣言了。”
下面人对话左宗棠都听了进去,可他对手下的说法不置一辞,吵架是有的,跟司令员吵架不要说参谋长了,连自己也经常吵,可司令员决不是王德榜所说的那种小鸡肚肠角色。司令员吵起来是什么话也敢说,可吵完之后,只要你说的有道理他马上就会接受,决不会因为你薄了他的面子给你穿小鞋,或者是打入冷宫什么的,也许这就是上天为什么要把司令员派到这里来的原因吧。至于参谋长到这里来,一来司令员有意识要加强这里的指挥力量,二来是锻炼人的,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外面阳光普照,房间内却光线昏暗。房门紧闭着,光线投过窗纸照进房内显得有些阴森恐怖。警卫员来回走动的身影倒影在窗户上。房间内墙壁上、桌子上、地板上到处都摊着各地地图,地图上用红蓝黑三色涂的到处都是,地面上有人正躺着,望着墙壁上地图出神。望一会儿,这人站起来走到地图前面,手指轻轻地在地图上移动着,不时地点击地图上一座座城池。有时又若有所思地将右臂背到背后,隔开一段距离盯着地图发呆,接着再次趴在地上闭着眼睛陷入沉思中。
城外歌声飞扬,锣鼓震天,可里面这人好像一点都没有听到。
“参谋长,不出来看看部队南下吗?”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高声说道。
里面的人一骨碌爬了起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阳光猛地进来照在那人苍白的脸上。猛烈的阳光让那人眼睛闭了一下,接着才适应过来。开门的就是以前代理二军参谋长的原教导旅旅长邱明。
“司令员?有什么事情您叫我过去就可以了,怎么亲自到我这里来了?”
“呵呵,参谋长,他们说你说过,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现在不要打扰你。我还是自己过来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左宗棠进了房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移动,房间内成了地图的海洋。“怎么?邱参谋长在研究那些内容?”
邱明连忙弯腰收拾地上的地图,嘴里抱歉地说着:“不好意思,屋里很乱,我这就收拾。”
“别忙,不用收拾,这样就好。”左宗棠阻止了打算继续收拾地上地图的邱明,小心地在地图中穿梭着,盯着每一张地图看。
地上的地图大多数都是根据地现在所控制范围内,南方集群将要活动的两广地图在里面只占了很少一部分,有些地图是四川、安徽、江苏与太平军控制下的浙江,这些跟左宗棠南线作战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地区。
“没想到参谋长胸怀全局啊!参谋长是否对我们这次行动有不同看法?”
“怎么?司令员看出我对这次行动有不同意见?”邱明虽然在问左宗棠,可他的语气平静的让人无法从话语中听出他是在询问。
左宗棠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要没有看出就不是今亮了。参谋长你有自己思想,不是那种人云皆云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吵的跟杨司令到互拍桌子地步。要是没有一点儿想法倒是奇怪了,说吧,你是怎么考虑的?”
“没想到这事都让司令员您知道了,看来是首长对你说过,首长对左司令还真是信任!”邱明苦笑道。走到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前,邱明死死盯着地图看了会儿,左宗棠正等着不耐烦,邱明语出惊人地说道:“就我看地图得出的结论是,香港决不好打!我们南方集群若是一个大意,恐怕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左宗棠的兴趣被吊起来了。“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说说看,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南方集群行动太早了,现在情报表明上海周围有两万英法军队,五万李鸿章的新淮军,隐伏在敌人内部的情报人员还证实第二批三万英法联军的增援部队正在过来的路上,十一月就可以到达上海,而这支增援部队已经全部后装化,在装备上并不弱于我军。司令员你看看地图,要是到上海的话,这支部队必然在香港进行短期休整,敌人援军在十一月上旬就能到达香港。按照我军作战计划,攻占广州兵压香港,让香港的英国人不得轻举妄动,不敢轻易增援上海。可司令员想过没有?若是我们大部队出现在广州,甚至拿下广州,香港会有什么动静?”邱明走到地图前敲击了下地图上香港所在的位置。
“三万联军是肯定不会继续北上了,反而会朝广州压过来,同时若是敌人后面有援军的话——可以说肯定有,他们第一想法也是肃清广东的我军,然后在没有后顾之忧情况下继续北上。我军开始在与清军作战中不会处在下风,但是真要面对外国主力部队,形势就很复杂了。”说完邱明走到桌子旁,倒了两杯冷开水。“还是慢慢说好了,司令员请喝水。”
“谢谢,不用了。”左宗棠摆摆手,“参谋长,你是否太胆小了?要知道我军六万之众,装备要好过至少不差于那些洋人,三万洋鬼子对我军将士来说真要想吃也是可以吃掉的。全军覆没有些危言耸听了。”
邱明苦笑了两声。“司令员没有到前线去过,对我军真实情况并不是很了解。这些武器好是好,可一来它的弹药消耗量惊人,这种新子弹是无法从缴获中补充战斗消耗的,就我们现在后方补给来说能补充三成消耗就可以拜菩萨了——产量跟不上啊!没有子弹的步枪有什么用场?跟敌人拼刺刀吗?那还不如拿长矛比较轻松些!二来后装步枪先进还是很先进的,但它的缺点也是很明显,没有优良材料制造枪管,造成每发子弹出膛后弹道不同,这个我是亲自实验过的,偏差很厉害,而且打不了多少子弹枪管就会变形。四师在参加两湖战役后部队马不停蹄立刻南下,人是没少,可装备的步枪却大批损耗了,现在四师普遍步枪装备不足,四个团拥有的步枪按照正常编制,只能维持两个团,其他都需要更换了。十一、十二、十三旅因为没有参加两湖战役,情况好许多,这个问题还没有体现出来,可当南方集群脱离根据地转战两广,这些装备想从后方补给就困难了,武器大量损耗,却得不到必要的补给,怎么办?靠缴获吗?装备型号越繁多,部队战斗力越差,对后勤方面压力也就越大。”
“这个参谋长比较熟悉,继续说吧。”
“装备损耗太快,补充不及时,这个还是小事情。最麻烦的是部队高级将领在指挥方面无法跟上武器改善后状况,既是说还在用大刀长矛时期办法打这种大规模火力战。不客气的说,这个在南方集群除了四师稍微好点,其他三个主力旅问题是相当严重的,从围攻韶州就可以看出来了。这些对付清军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们装备差,部队士气低,根本无法跟我军对抗。可对上久经火力战的英法联军后果就严重了,若是不善于构筑工事,充分的发挥武器性能,步炮方面形成默契配合,这场战争很难打赢。”邱明一一将自己观察出的不利方面对左宗棠说了出来。
左宗棠摇了摇头,对邱明说的这一点很不认同。“我军协同方面有问题,相信洋人那边也好不到那里去。相信参谋长已经看过了温州之战战斗经过吧?冒着榴霰弹横飞的弹片,这些外国军队还排着密集的方阵,一步步慢慢朝我军接近,这不跟送死差不多?对洋人不必太看重了。”
左宗棠在鸦片战争后开始留意海外之事,在进入浙江与法国人接触后,他对西洋军事知道的就越来越多了,当时左宗棠有仿制西方之意。不过在起义后,左宗棠发觉解放军这边从理念上,装备上都要强过他所看过的西洋人,能够以广阔的阵地上以单兵小群作战将敌人大量杀伤,密集的队形在战壕面前等于送死。而温州之战更加坚定了左宗棠认为西方队形已经落后与解放军的信念。今天邱明一说解放军在指挥上还没有跟上武器装备的改善,左宗棠自然觉得此说不可信。
“没有那么简单的。温州之战双方都是第一次接触,洋人对我们不了解,可我军一开始就有了明确的战斗思想,以我有备对敌无备,自然是胜多败少了,一千多洋人军队,我军打了足足三天,虽然有初战慎重,不想损伤太多人,可这么长时间才将敌人吃掉总觉得有些过分。陆战旅是我军除了突击队后,与山地旅一样最精锐之师,杀敌一千,自损六百,这种结果只能说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明明知道补充旅战斗力偏弱,还让他们担当诱敌任务,还强制命令他们必须坚守一定时间才能撤退,简直是乱弹琴!当时如果以部分主力部队用梯次纵深防御将敌引入包围圈,展开围歼前先敌占领后来被敌利用的山头,这次战斗决不会打的如此之久,部队伤亡也不会很大了。至于胜利,下层将领战士欢欣鼓舞是说的过去的,但上层要看到潜伏的危机,决不能被这种小小的胜仗所蒙蔽。”
左宗棠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开头得到胜利消息时候,他与其他将领都为解放军对外战斗中取得的胜利无比高兴,左宗棠尤其感到投奔解放军是自己走的一步妙棋,可是后面了解了温州战役具体进程后,左宗棠对池旅长的排兵步阵很不以为然,今天邱明一说,左宗棠算是找到知音了。
“关于温州作战,也许池旅长有他自己的苦处,你我都不在那边,具体怎么回事并不了解。不过参谋长你对我们南方集群有什么想法吗?”
知音是知音,左宗棠现在关心的是自己这边的事情。他不想再纠缠于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得得失失了,很多事情要争辩是争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还是问问邱明脑子里对南方集群到底怎么考虑更加好。至少这个邱明在调动部队玩玄虚方面很有一手,让人防不胜防,先是李元度,接着是自己,最后曾国藩,先后都在邱明手中吃了苦头,对真正的人才,左宗棠还是愿意听他话的——诸葛亮也有听马谡意见的时候嘛!
“等。”邱明嘴里吐出一个字来。
“等?”
“不错,在上海敌人进攻赣州之前部队停止南下,原地等待。我们要变外线作战为内线作战。首长给我们的任务是牵制香港的洋人军队,同时打击两广清军。现在我军占领韶州后,已经对敌人构成了极大压力,香港的英国军队不会轻易北上,广东清军将集结在广州防备我们攻城。这时候再南下进攻广州,只能将敌人注意力从天京吸引到广州来,说不定三万援军不说,连上海那边的两万英法军队也会南下,保卫香港。这不光对我军行动不便,形势极为恶化,也使得北线我军失去歼敌机会。所以我军现在不能继续南下,而是要寻找新的战场,改善我军形势。”
“现在广西黄鼎凤、吴亚忠,贵州张秀眉、张凌翔、马河图、包茅仙、刘义顺、陶新春,云南李文学、杜文秀先后派人与我们联系,说是愿意接受我们分封,希望我军能帮助他们铲除当地清军。这个是可以利用的一点,我建议派一个主力旅西进,到广西、云贵开辟新的根据地,对我们这里起到配合。大致想法就是这样,司令员你看如何?”邱明将自己思考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左宗棠还是很尊重邱明的意见,虽然让部队停止南下,不能与英国人交手让左宗棠感到十分遗憾。“不再南下需要经过杨司令同意,这个我会好好考虑。跟广西、云南、贵州联系,在那边开辟根据地是可行的。一个旅是否少了点?还是两个旅过去好了,我看就由参谋长你率领十二、十三旅进入西南作战,保障广东我军侧翼安全。我看这样吧,以南方集群的名义八百里加急给杨司令将我们关于下一步作战想法汇报上去,请示一下杨司令,在杨司令没有明确命令之前,部队还得继续南下。只是对于西进我们可以自己做主,先派一个团担任西进先遣部队,从这里到梧州,打开我军西进道路,只要杨司令同意,参谋长立刻率领十二、十三旅主力部队跟进。”
“两个旅到西南,那边形势很好打开了,我很乐意接受这样的任务。不过司令员这边部队会否少了点?要是这样就更加需要内线作战了。于内线我们粮草,弹药都有稳定保障,部队有伤亡也可以马上送到后方安置,对部队情绪不会有什么影响,士气方面,我们是保家卫乡,只高不底,若是南下战线越拉越长,补给后运均十分困难,最怕就是后方被敌人切断,若是这样对部队打击就太大了,必须稳扎稳打啊!”
左宗棠友好的拍拍邱明肩膀,笑道:“放心好了,我会尽量争取杨司令同意我们停止南下,回到韶州一带守侯敌人到来的。邱参谋长你就放心带部队西进吧!不过我希望在江西战场打起来后,参谋长会率领部队尽快东进,到雷州府从西面威胁。”
“那就太好了。只要外国军队从北线进入根据地,我将马上率领部队东进,与司令员在广州外围会合的。”邱明感激地说道。
“对了,杨司令说你凶得很,让我不要与你这样年轻人斤斤计较,怎么今日见邱参谋长一点儿也不凶悍啊?倒是显得相当腼腆呢!”说完了正经事,左宗棠挺着大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很凶?菩萨保佑!要说年轻,首长可也没老到什么地方去。”邱明脸红了起来,无奈摇头不已。
在回到赣州后,为了强攻长沙之事邱明与杨沪生狠狠地吵了一架。邱明认为杨沪生没有到第一线,对第一线情况根本不了解,严令强攻长沙造成部队出现无谓伤亡,同时给长沙市民也带来不必要的损伤。若是总攻再晚上几天,说不定城内湘军就会有叛变发生——每天老百姓去哭城效果还是很不错的。那样部队损失,弹药消耗都可以降低到最低程度。
被邱明指手画脚一通教训,杨沪生自然相当不服气,早日结束长沙之战是为了让部队从内战前线上撤下来进行反击侵略者的准备工作,好在与侵略者战争中狠狠地打击敌人。局部要服从全局,为了全局,局部必要的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一叶遮目不见泰山,井底之蛙只看到头顶一小块天空,又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谁知邱明对全局也有研究。见杨沪生说道全局,邱明对杨沪生急不可奈,赶着将温州一千敌人全歼嘲讽不已。“只看到入侵温州的敌人有被全歼可能,怎么就没有想过消灭了这支部队会对敌人有什么影响?一次全歼了一千敌人,让本来对根据地没有什么了解的洋人知道是块难啃的骨头,以后作战中只会小心谨慎,对我军作战又有什么好处?要是我,他要占温州,干脆将温州让给他好了!只要将入侵主力消灭,小小个温州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小家子气!”
看来自己还真的凶的可以,邱明心中苦笑着。这要是在太平军中不要说对天王如此讲话了,就是对个什么王爷,如此说话都是掉脑袋的下场,至于大清,你要是敢跟皇上争执不已,骂皇帝小家子气,估计三千六百刀一刀也少不了你了。
“呵呵,参谋长将杨司令可是气的够戗啊!不过司令对参谋长还是很看中的,认为解放军中,除了杨司令,我,还有一个对战争有独到见解的就是参谋长你了。至于其他人,懵懵大众矣!不足为道。”
看到邱明尴尬的表情,左宗棠笑的更加开心了。有个性!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交的。邱明对杨沪生发脾气,左宗棠认为是有个性,可他忘记了要是邱明指着自己鼻子,如此痛骂不已,自己对他又有什么看法?
“承蒙夸奖。幸好遇到明主,不会因为反对就给你脸色看,不然危矣。”邱明庆幸地说道。
左宗棠深有同感地点头同意邱明所说的话,非常人行非常事,若是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还谈什么使中国重新振兴?
“好吧,参谋长,马上召集南方集群旅以上将领召开会议,在会议上你把自己关于进军广西、云贵意图告诉大家,并且确定出发日期。我马上给杨司令写封信,将我们这里的意见告诉杨司令,请杨司令派人跟云贵广西那些人联络一下,不要造成误会。另外让赣州给我们补充一批弹药,要是没有弹药,这仗就难打了。”
“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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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州,章水西岸。
太阳已经偏西了,絮絮白云在蓝天上微微飘动着。云层很高,从地面望上去,好像有人将棉絮撕成薄薄的一片,轻柔地摊在天空,薄的让人可以透过一缕缕云丝看到苍穹的蓝天,轻的一阵微风就可以将他送到天边。
白云下章水江边不远处有一座别致的三层西式建筑小洋楼,在洋楼外面种了大量的花草灌木。深绿的树叶,浅青的小草,大红的花团,江边发白的芦苇。远远的看,五颜六色,分外好看。
这里原本都是一片农田,当秋天到来,田里稻浪翻飞,青蛙呱呱声响彻虔州大地。不过现在这里却是另外一种景象了,长长的砖石堆砌的厂房一排排矗立在原来稻田中,机器的轰鸣声取代了青蛙的鼓噪声。浓烈的黑烟从烟囱中升起,隔着老远就可以嗅到空气中金属的味道。
江边停着众多船只,不时有船离开码头携带货物朝北方行驶过去。从北方过来的船只在江心兜了一个圈子后靠上码头。码头上数千搬运工人喊着号子,忙碌的来回奔波着,将蔬菜、粮食、食盐从船上运了下来,又将成捆的枪支、笨重的火炮、整箱的弹药搬到船上。
陆地上,一队队马帮携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跨过浮桥朝东方走去。这些马帮要将赣州生产的香烟、瓷器携带到唯一的出海港福州去。那边虽然英国正在封锁,可英国的封锁并不是很严厉,至少对走私商人来说,暴利可要比绞索架诱惑力更加高的。
“老板,今天上午又有六艘泰记轮船离开码头,按照运输协定,我们有九百元进帐,扣除工人的工资、船只折旧、煤料支出,今天上午光水运就有四百元利润。再加上马队、贩运粮食、布匹、茶叶,利润极为可观啊!”
杨坊站在三楼办公室里从窗口朝外出神地望着自己船队不停地靠岸,满载着货物再次离开,欣慰之余,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唉,要是可以贩卖鸦片利润还要可观。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跟议长建议关于开办烟厂的事情现在进展如何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做出结论。不光赣州这里的商人,整个江南大地,只要有钱的谁不将眼睛瞪得滚圆看着我们商谈结果?这个来钱实在太容易了,可官府又管的很严,福州的冯家父子不就是因为私自生产香烟卖出去给抓起来了。大家现在都盯着我们,就看官府是否开恩。”
杨坊点了点头,无奈地叹口气。这里虽然鼓励经商办工厂,可有些东西你是碰都碰不得的,不然轻点抄家,重则掉脑袋,赚的钱都帮人家赚了。
若是华尔在就好了,可以让华尔利用自己的关系跟议长建议一下,交税多交一点倒没什么,只要能生产香烟、火柴那就成!
望着窗外章水江上熙熙攘攘的船舶,杨坊心里正想念着回到美国去的华尔。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杨坊正要发怒,见是自己管家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也许是太紧张,管家张了口手指哆嗦着指着外面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杨坊有些不悦地沉下脸。
“怎么?何事大惊小怪?”
管家稳定住自己情绪,激动地满脸通红说道:“老爷,议长在总理和新上任的工业部长陪同下朝我们这里来了!这些人我在城里都见过,决不会有错的!一块过来的还有很多人。”
杨坊一震,不能相信地朝楼下跑去。
自己虽然成为参议会议员,对根据地建设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可自己这里还从来没有过如此重要人物出现,一次出现三人更加想象不到了。
刚跑到门口,杨坊就看到通往洋楼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根据地议长、总理、工业部长、赣州市军政首长一行人浩浩荡荡有说有笑地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议长沿途不停站住指着江面上的轮船说着什么,旁边人笑着不停地点头。
“快!准备香茶!阿根,把我绸袍快点拿来!……这个庆昌!准备瓜果,快点!”见议长他们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自己这里来了,杨坊立刻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不停对手下吆喝着。
杨宅内楼上楼下忙乱起来,管家佣人在杨坊的指挥下张罗起来。
“憩堂公,呵呵,议长来看望您老来了。”赣州军政首长杨斯哲在快要走到小洋楼的时候,见杨坊奔了出来,笑着对他喊道。
“欢迎,欢迎,得各位光顾,蓬荜增辉啊!快快请进!”杨坊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随着江风飞舞。
“憩堂公近来可好?说起来我们还是本家,在下早就想过来看望憩堂公,可实在是公务缠身,走不开人。根据地条件没上海好,不知憩堂公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杨沪生笑着跟杨坊打招呼。
“很好,很好。在上海虽然捐了一个二品顶戴记名道员,可实际上小人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地方,这个记名道员还是为了做生意方便才捐的,不然随便什么衙役都可以找小民麻烦,苦恼啊!在这里就没有这个问题了,这里商贸繁荣,没人敲诈勒索,还不用捐钱就选小民当议员,使小民有说话的地方,真乃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哈哈哈……”
杨坊开心地笑了起来。面前站着除了议长还有总理、部长、赣州的军政首长,就是不习惯也要说成习惯,不然人家给你穿小鞋,杨坊这么大的年纪是万万承受不起的,何况他真的认为在这里“钱”途光明,若是能放开烟草、火柴那就更加完美了。
“各位大人里面请!赵妈,上香茶!”
杨坊将杨沪生他们一行人迎进大厅,分主客坐定后,佣人迅速将茶水,果盆端了出来。
杨沪生谢过送上茶水的佣人,容闳对杨沪生此举已经见多不怪了,这位议长心目中根本没有尊卑之分,而是信奉人人平等,既然人家给他送上茶水,谢谢一声是应该的。既然议长带了好头,跟随他过来的容闳、何海丹、杨斯哲一个个站起来欠身谢谢人家,多次听过议长讲话的杨坊今天算是见识什么是平等了,那就是对待佣人也是如此自然的说声谢谢。可杨沪生他们此举将佣人吓的不轻,脸色苍白差点软倒在地——从来没有大官对低微的佣人如此客气的。
“憩堂兄,近来生意如何?”
杨坊让举止失措的佣人下去后,对惊吓了别人有些郁闷的杨沪生借着低头喝茶掩饰自己有些狼狈的样子,略微调整一下心绪后,随口问道。
坐在太师椅上的杨坊微微欠了欠身,冲杨沪生抱拳笑道:“托议长的福,现在泰记商行一切都还好,在这里有太多的生意可以做。只是离开上海有些太仓促了,很多家产都没有运过来。离开了上海,原有的众多买卖也无法再做下去了。呵呵,议长不用为难,我知道这里是严禁鸦片交易的,在这方面小民也是深有同感,鸦片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以前都怪小民糊涂,还请议长多多谅解啊!”
杨沪生与容闳他们对视一眼,几个人哑然失笑,杨坊这个奸商会对贩卖鸦片感到后悔?这真是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了!
容闳手中摆弄着茶盖,慢条斯理地说道:“根据地这里严禁任何人走私贩卖鸦片这个是不能改变的。不过憩堂兄,我们在经过商议后认为有几件来钱很容易的买卖你们泰记商行可以干。”
“呵呵,只要能合法的赚钱,我们泰记商行决不会屈居人后的。不知总理说的是什么买卖?”
“生产卷烟。”
“……”原本坐在座位中的杨坊猛地站了起来,不能置信地看着微笑的杨沪生他们,浑身微微抖动起来,越抖越厉害。嘴巴微张着却说不出话。“这个……议长总理……你们不是开玩笑吧?……不知总理能否再说一遍?老朽刚才耳朵会否一时没有听明白……这……这个……”
杨坊不知说什么好了。如此好事不知有多少人在议长总理耳朵边软硬兼施,可他们就是不开口。买通烟厂、政府官员偷偷摸摸私下生产的冯家父子现在被抓了起来,是死是活还没定论,根据地有钱的那些财主已经断了这个心思。杨坊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觉得不能在这个行业中插上一手太可惜了,才在参议会中提出建议,没想到今日议长他们亲自上门将如此好的消息告诉了自己!杨坊想不激动都不可能了。
“没有错,我们同意憩堂兄您的泰记商行投资生产卷烟。”杨沪生见杨坊激动的捂住胸口要软瘫在太师椅上,上前两步将他搀扶住了。“憩堂兄先别太激动,将我们意见听完。何部长,你把我们讨论结果告诉杨先生吧。”
何海丹清了下嗓子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杨先生自从提议将卷烟生产放开后,议长召集我们召开了几次会议,会议决定将卷烟、火柴行业对投资者进行开放。因为这些行业利润丰厚,为了防止不法商家在开放后勾结外商走私,偷逃税款,同时也为了防止过度的恶性竞争,工业部规定此次开放的卷烟、火柴厂必须经过申请后方可进行生产,而条件是至少要有十万元以上资本,同时政府要在这些企业中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政府只负责日常监督,年底分红,具体资金不会投进来的。这百分之十五股份在工厂正式成立后以每年百分之一的原始股份递减,直到十五年后不再在企业中拥有任何股份。卷烟的价格必须按照政府规定贩卖,不得自行提高或者降低。至于税收方面与国家控股企业一样,对了,因为卷烟市场利润极为丰厚,现在政府在烟厂交纳完原有的百分之七十卷烟出厂税外,再征收百分之十的高消费税,同时现在正在打仗,还得征收百分之五的战争税。杨先生,你不用失望,按照烟厂利润来说就是交纳了这些税后还是很有利润的,在战争结束后,战争税会取消的。”
杨坊心里暗自计算着,卷烟这个东西比鸦片利润少不到什么地方去,同时鸦片只有在大清控制的地方才是合法的,全世界其他地方均为非法,卷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至于各种杂七杂八的税收加起来达到八成五,高是高了点,可还是很有利润好赚,要是放过这个机会实在太可惜了!
至于政府要求的一成五干股,这个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抢钱了。不过也难怪,卷烟毕竟是这里开展战争的主要经济来源,换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如此丰厚的果实交给别人去吃的。只占一成五并且每年递减已经是很不错的让步了,总比不让自己经营要强多了!
“这个好是好,只是十万元太多了点吧?政府占一成五的股份老朽坚决赞成!但税收方面能否适当优惠一点?战争税还是免了,这个我们这些人是很乐意捐献更多的款项出来支持议长将战争打下去的。可若是战争税……”
杨坊觉得战争税这个名字实在不怎么样,若是让他捐款支持战争,他觉得是应该的,可要是交税,这等于强制性必须要交纳的了,让人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说起捐款,杨沪生就觉得有一肚子气——这气倒不是对现在根据地里面的企业,为了放水养鱼,除了政府控制的行业,其他行业税收均是很低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记,而面对正在进行的战争,杨沪生也没有要求他们捐献一分钱出来,自愿者除外。杨沪生是对自己以前工作单位的捐款感到郁闷不已,以前自己本来工资就没有多少,还经常要献爱心,表关怀,每次关心灾区或者失学儿童时钞票都一张半张地从钱包中飞了出去,这你还不能不捐,不然爱心何在?杨沪生不是不关心灾民或者失学儿童残疾人士,只是这种强制摊派让人讨厌而已。既然根据地这里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还是不干为好。
“憩堂兄,老实说捐款只是表达一下大家对政府的关怀,可这不是正途,让大家每个月必须捐献多少钱出来,这种硬性摊派不是法制的根据地所屑为的。至于战争税,虽然难听了点,可毕竟是有法可依,管理起来也容易多了,依法纳税才是正途啊!当然,这只是临时性征税,只要战争结束了,这种税自然是需要马上取消的。憩堂兄不用对这种税收担心。”
“是是是!”
杨坊连连点头,没口子地答应着。原本他也没有指望议长会听了自己意见,马上取消烟厂里面的战争税,既然议长已经开口了,自己还是不要再触霉头,免得若是不答应自己开办烟厂,那就太因小失大了。
“为了方便管理,避免恶性竞争,政府每年最多只批准十家新成立的烟厂——包括扩建的烟厂。在烟厂要定期进行生产检查,企业的规模在五年中必须依照政府要求,不得在没有经过批准情况下私自扩大规模,如有违反,将取消经营烟厂资格,同时追究老板法律责任。杨先生,这些还是需要你们多加注意的。不过新厂在五年后,企业规模将不再受到政府控制,您愿意增产还是愿意减产悉听尊便。”
何海丹说一句杨坊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放开了,可在管理上要求也实在太多了,一个搞不好,损失钱财事小,说不定脑袋都不保!根据地里面的倪阎王美名杨坊听的耳朵都要起了茧子,这人手下一个个奸诈狡猾,隐藏极深,天晓得自己身边这些得力助手里面有没有他的密探。若是走错一步路……冯家父子很乐意在大牢中与自己见面的。
杨坊苦笑地说道:“老朽明白了,不知是否现在就可以申请建造卷烟厂?”
何海丹看了眼杨沪生与容闳,肯定地说道:“可以,但必须要把投资方面的详细说明交给我们工业部,在工业部批准后方可正式开工。”
“憩堂兄,听说你们泰记商行是赣州这里最早规定工人最底收入保障的。好啊!在下很高兴我的本家憩堂兄您如此识得大体。”
杨沪生话题一转,又转移到最底工资上面了。
杨坊一时有些愣住,他可无法跟着杨沪生进行如此跳跃性谈论,早知道参议会中高层人士一个个均非等闲之辈,杨史两位议长尤其如此,没想到今日才真正体会到跟杨议长谈话是怎么一种滋味了,非常人办非常事,连说话也不按照常规一步步来。
福州工人罢工,杨议长在了解到真实情况后以雷霆之手段将一批平常为非作歹的工厂主绳之以法,在罢工企业中,几个欺男霸女的、劣待工人特别厉害的抓的抓,罚的罚,闽江的江水都要被这些人哭泣的眼泪给抬高了。其他人如何还敢强硬下去?只能乖乖按照议长的意思给工人设定了最底生活保障。
当然,按照议长的话,这些都是工厂主在跟工人商量后自愿的,他只是镇压了一批违反根据地法律的败类,并没有参与到双方谈判中。这话连鬼都不相信,在谈判正敏感的时候,几个特别强硬的工厂主一夜间进了大牢,要是说不是威胁,那只能说自己太白痴了。
福州的消息因为有了电报,赣州这边很快就了解到。杨坊在从上海转移过来后一直循规蹈矩,夹着尾巴做人。在同情自己的那些同类后,杨坊又暗自庆幸起来,幸好自己现在不在福州,同时因为小心缘故跟工人之间矛盾并不大,不然自己的女婿不在这里,真要被抓了谁来解救自己?
回上海吗?清廷那边现在对自己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抽筋,回上海等于自寻死路,那么到国外去?杨坊虽然当过买办,可真要他背井离乡远赴他土,他也不愿意,人年纪大了,总是希望能死在自己家乡。思前想后,杨坊觉得还是继续待在根据地为好,议长虽然抓了很多人,但这些人都有他们可抓之处,而根据地重视商业、工业的政策并没有什么改变。想到留在根据地的杨坊当天晚上就宣布工人最底工资为三元。
杨坊没想到自己保命之举今日居然得到了议长的表扬,虽然他的脸皮练的足以刀枪不入,现在也微微有些泛红了。
“应该的,应该的。不保证工人有吃有穿,他们也无心做事,大人实在是太抬举老朽了。”
“是啊,工人们要是没有吃没有穿,最后只能是逼着他们铤而走险,如果这样不知工厂又如何可以生产,到什么地方赚钱去?脑袋都没有了,还怎么赚钱啊!”杨沪生感慨地说道。
“憩堂兄,不是我们希望站在工人一边对各位老板进行打压,而是为了各位有个良好的可持续性发展企业的需要,必须对现在这种工人待遇进行干涉。希望憩堂兄可以理解我们,大家眼睛应该放的长远一点。工人手头上有钱了,他们也就有能力购买各位生产的货物,没有钱你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卖给谁去?难道卖给猴子吗?!有钱了,工人将不再为生计发愁,中国人实在是太温顺了,只要能吃饱肚子,谁还愿意造反?可要是卖儿卖女还无法生存下去,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字,为什么不起来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可这样一来对大家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只有到了死亡边缘才知道悔改,或者就是掉了脑袋也不愿意少赚一分钱吗?这样死不悔改的人只能说是对根据地建设危害太大了!”
容闳在跟杨沪生交流了不少次后,对杨沪生的思想也有了初步认识,同时还接受了部分杨沪生所带来的新鲜名词,见议长在那里大发感慨,容闳在旁边帮腔道:“根据地商机不少,支持工商业发展的政策决不会改变,不过也希望大家不要太得意忘形,以为解放军能为你们撑腰。解放军为谁撑腰的?他是中国人的解放军,为中国人撑腰的,而不是里面部分人,如农民、工人、或者是各位老板。解放军是保护大家有个良好的建设环境,对破坏的人一概镇压不赦。”
杨沪生对容闳所说的话点头表示赞同,继续说道:“不错,不过既然憩堂兄已经在这里率先实行了最底生活保障,我们自然是感激不尽。憩堂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要在政策范围内能办到的,大家也是会尽量给憩堂兄帮忙,总之不会让憩堂兄因为守法而吃亏!”
杨坊连忙站起,朝杨沪生半弯着腰感激地说道:“不必了,只要能让老朽安心进行买卖,不受到敲诈勒索,老朽已经是感激涕零了。”
“憩堂兄,除了卷烟以外,还有一个赚钱的买卖您有没有兴趣?”
“哦?能够投资卷烟老朽已经诚惶诚恐,惟恐将这事办砸了。其他恐怕力所难及了。不过纯甫兄是否能说下还有什么买卖能赚钱?也让老朽开开眼界。”
虽然卷烟的利润已经十分可观了,但人总是不会嫌钱少,既然有能赚钱的好买卖,为什么不做?只是在人家还没有将话挑明之前,也不能答应的太爽快了,这样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非做生意人之本色。
“铁路,建设铁路。先建设从长沙到南昌的铁路,以后再慢慢将它延伸及扩展开。”容闳抿了口茶,将茶杯放下来轻松地说道。
杨坊这个老狐狸底细容闳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作为英国在上海的买办,他的眼光对现在中国人来说是开阔多了,对火车的好处,虽然没有见过,但听也听外国人说过。何况他现在主要生意都是依靠运输,如果铁路建成,对他的水路运输必然形成一定冲击,老狐狸不会甘心这种事情发生的。
果然,杨坊一听愣住了。根据地开放,这个不用别人说他也能感觉到,但他想象不到现在的根据地居然要发展铁路!这也太迅速了吧?不过真的根据地想将铁路建造起来,他将比大清不知要快多少,大清那边还因为要平坟场、洋鬼子的小玩意反对不已,这边只要说干是没有什么人敢提出反对意见的。
容闳一说建设铁路,铁路上来后它的运输成本将极为便宜,对根据地工厂产品出口好处是大大的,对粮食的运送也将不再向现在一样,运十石粮食到数百公里外,路上就要吃掉很大一部分。运的越远吃的越多,若是从湖南走陆路运到福建去,恐怕到了福建粮食也没有多少剩下来了。
其他都好了,总有人要哭泣,一个是现在的搬运工将要大批失去工作——到时候不需要他们运输了,那还需要这么多人?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的水路、马帮运输将受到极大冲击,从外国人介绍中杨坊知道自己的轮船虽然在中国算是又迅速又便宜,可跟外国火车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无法相比!
“老朽愿意在这方面资助一笔款项,不知总理大人建造长沙到南昌铁路总投资多少?现在又有多少缺口?”杨坊咬了咬牙开口说道。既然无法阻止(杨坊知道既然总理已经将话说出来了,自己也阻止不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块蛋糕中分一碗羹,取得必要的好处。铁路建设需要的资金是极为庞大的,根据地现在还在进行战争,大笔资金投入到部队建设中去了,肯定没有充裕的钱投入到铁路上来,这就需要将铁路建设成股份制了。杨坊打的算盘是自己在铁路建设中只要占的股份够大,那么以后这条铁路发言权就少不了自己的。只要略微干预一下,说不定铁路方面能赚钱,还可以不影响自己的水路运输,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想明白的杨坊知道虽然在铁路建设上需要的资金不少,可为了长久之计,他也不能不咬牙认购股份了。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容闳与屋里的人并没有太在意——议长出来巡视,警卫工作做的再严密没有,也没什么人可以威胁到大家安全。容闳见杨坊上钩了,笑着说道:“八百多里铁路,时间需要两年乃至数年之久。测量丈尺,以及岔道码头车站棚厂暨山渠河梁等均得详确查绘,大致需千万巨资。现在银行已经同意在铁路公司成立后贷款三百万,美商务代办答应出资五百万,不过给议长拒绝了,只同意他们贷款两百万以用于铁路建设,剩下五百万就需要各位大佬主动认购了。另外在铁路沿线还得开办煤厂、电报局、铁轨厂等等……这些均可投资。”
杨坊正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应该投入多少才能既不影响现在的正常生意,又能在以后铁路上分得大大一块蛋糕,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了,杨坊一激灵,抬头看是一名解放军军官冲了进来。
那名解放军军官疾步走到杨沪生面前,迅速敬了个礼大声说道:“报告!南方集群左司令员有紧急公函送到,请司令员过目!”说着军官将一份公函递给了杨沪生。
“不用管我,你们先聊吧。”
杨沪生接过公函站起来笑着对容闳与杨坊他们说道。说完杨沪生走到窗台,在将要落下山的太阳余辉下撕开公函看了起来。
“纯甫兄,老朽多的不敢说,百万之资还是出得起的,照两年来算,每年可以出五十万元。不过这需要勘探过路基,正式决定建造后才可以入股。唉!纯甫兄,老朽也难啊!下面那么多张嘴巴等着从我这里掏出金钱下锅,若是没有十成把握,老朽可万万不敢另他们没了饭碗。望纯甫兄见谅。另外不知铁路建成将来收益如何分配?”
杨坊见杨沪生站在窗台边上看着公函没有理会这边,跟容闳套起了近乎,既答应入股,又提出了自己要求,同时还窥视一下将来若是铁路建成利润如何分配。铁路不同于卷烟,它的收益不是那么明显短期内看的到的,同时高投入,长期建造,加上现在政局还不稳定,这些都让杨坊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个自然,憩堂兄的困难我们已经考虑到了,前期投入以政府资金为主,只是在项目正式决定后才会对大家公开招标的……”“岂有此理!”
容闳还没说完,站在窗台边上的杨沪生大声怒喝起来。容闳他们吃了一惊,同时转头望向杨沪生。只见杨沪生用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从后面可以看到他的肩膀正在急促地不停耸动着。
杨沪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情绪转过身,这才发现房间里面鸦雀无声,大家正惊疑地看着自己。杨沪生勉强裂着嘴露出牵强的笑容,强压下激动心情,尽量放缓了语气歉然说道:“不好意思,没有影响你们吧?大家尽管继续谈,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回去了。杨斯哲,你跟我一起走。”
“是!”杨斯哲站起来抢先走到门口帮杨沪生将房门拉开。
容闳见杨沪生脸色极为难看小心地问道:“怎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陪憩堂兄继续聊吧。憩堂兄,有什么问题您老跟纯甫兄说好了,只要不违反法律,我们都会想办法帮忙。在下公务缠身,先行告退了。”
说着杨沪生在大家迷惑不解的目光下匆匆离开了房间朝外面走去。
“纯甫兄,议长这是怎么了?左将军那边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杨坊见杨沪生脸色极为难看的甩手走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了,回头小声问容闳。
杨沪生如此激动,让杨坊心中不得不想到最坏情况出现。杨坊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根据地军队战场上打了败仗,自己现在跟根据地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若是根据地不存在了,对自己叛逃恼火不已的清廷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自己的!
容闳安慰杨坊道:“憩堂兄过虑了,左将军今日中午才传来捷报,消灭了一万多的清军,怎么可能出什么事情呢?憩堂兄大可不用惊慌。”
杨坊疑惑地问道:“哦?消灭了一万清军?这么大的喜讯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这个消息不是才到没多少时间吗?明天早上各家报纸自然会登出来了。”
容闳口头上安慰着杨坊,自己心中也十五个吊桶打水,从刚才军官所说的,必然是南方左宗棠那边出现其他情况,而且是议长极为不乐意见到的事情,只是具体什么事情容闳就不了解了。对前线局势忧心重重的容闳抛开不良预感,朝座位上走了回去。“我们还是继续刚才话题吧。”
“斯哲,马上通知参谋部、政治部、后勤部、作战部各部长到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刚回到赣州城军委住所,杨沪生跃下坐骑对杨斯哲交代一声,头也不会地朝会议室走去。沿途遇到的军人纷纷站在旁边对杨沪生行礼,而脑袋要炸开的杨沪生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大步流星朝会议室赶去。韶州那边过来的消息让杨沪生怒火中烧,现在已经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
公函是左宗棠命快马十万火急送过来的,在公函中左宗棠介绍了南方集群对南下作战不同的看法,按照公函所说,左宗棠希望杨沪生同意他们留在韶州守侯敌人自己撞上来,南方集群将派出众多部队西进云贵桂作战,在那边开辟一块新的根据地,如成功,广东清军将受到福建、江西、湖南、广西三面包围,从战略态势上来说广东的清军再被动也没有了。公函里左宗棠特意交代到这个计划是邱明提出来的,同时自己也因为邱明所说极为合理。在总部没有同意之前,集群还是继续南下,不过他们希望总部能够仔细考虑下这个作战计划的可行性。
“活见鬼了!交代的作战计划当时怎么不提出不同意见,已经出发了却给我来这么一手?!若是这样还要我们在这里运筹帷幄干什么?他们自己决定不就得了?!”
走进会议室,杨沪生用力地将房门一甩,如同一只受伤的狮子,紧握着拳在会议室中来回走动着。原本腼腆的脸上因为青筋鼓了起来,双目红赤,显得有些狰狞。那封公函被杨沪生打开看一阵子,接着再次揉成一团,过一会儿,又打开看看,最后给他用力朝墙壁上挂着的广东地图上扔了过去。噗的一声,纸团掉到地上,墙壁上的地图晃动了几下,平静下来。
“司令员,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告诉我,我一定帮司令出气!”总参谋部代理参谋长林金宸一进会议室就见杨沪生围着桌子怒气冲天地绕来绕去,忙好心地说道。
“还有谁?!不就是你们参谋部出来的邱明!”杨沪生走到地图前,弯腰将揉的皱皱巴巴纸团捡了起来,略微展开,拿着公函走到林金宸身边,将它重重地摔在林金宸面前。
“你看看!石泉兄你看看!……好嘛!翅膀一个个都硬了,当面不说,背后给我来这手!啊?总部制订的作战计划也可以擅自修改!要这样还要总参干什么?这个邱明,怕死!胆小鬼!脑子里面根本没有个战略这根弦在,十足的不顾大体!”
杨沪生被激怒了,仿佛林金宸就是邱明,冲着林金宸大声吼了起来。南方集群提出的建议让杨沪生实在无法接受。“这邱明以前不是很能的吗?怎么这次打个小小的广州如此瞻前顾后?!跑广西去……他怎么不想想若是等英国人在香港登陆与广州清军汇合起来,再想在南边做出一番事业来就难了!云贵广西的那些乌合之众对他就那么有吸引力?哦,他是四川人,云南距离四川近,我看他是想打回老家去了!”
“……这个,司令员,他们不是请示我们吗?在我们没有批准之前,他们还是继续南下广州作战的。”林金宸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小心地对杨沪生说道。司令员现在火气如此之大,若是一个没说好,将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这是他们对我们总体战略部署的挑衅!南下广州……在上层领导心目中若是存了西进想法,南下广州战役如何可以顺利进行?现在什么最重要?时间!若是在英国援军到达香港之前没有将广东清军彻底扫除,以后这仗打的就困难多了!他们怎么不从全局考虑一下为什么要进行广东战役?!难道广东战役只是简单的消灭一些敌人扩大一点地盘吗?这可是天京的救命稻草啊!”
让杨沪生恼怒的是,现在天京那边一日三催,督促解放军马上将主力部队拉到天京去,消灭那些从上海过来的外国军队与清军的联合部队。本来杨沪生用两湖战役作为借口,说是打下两湖,消灭曾国藩后马上回天京,占领了两湖天京的粮食问题也能得到彻底地解决。可长沙真的打下来了,这个借口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上海那边联军进攻一日紧似一日,太平军东线各个主要城池先后失陷,让天京城内的大小王爷忧心不已,尤其是忠王的战死,让他们一时失去了主心骨。前线大批部队溃散,众多王爷投敌,原本大好的形势现在完全逆转了,英法联军的军舰已经在对天京城外太平军阵地进行轰击。这种情况下,原本听封不听调的解放军就成了太平天国满朝文武心目中最后一根稻草。强硬的圣旨,哀切的恳求,每天不停从天京跑到赣州来。在这里面,干王洪仁玕的求救信尤其对杨沪生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毕竟自己现在还算太平军一部分,若是见死不救以后那些溃散的太平军将士会怎么想?在太平天国控制区的民众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本来想坐山观虎斗的杨沪生有些沉不住气了,自己部队中大量将领,尤其是高级将领都是从太平军中过来的,若是真的见死不救,他们对自己的怨言也是会让大好形势崩于一溃,这可有些得不偿失!
众多压力下杨沪生想到不光自己,包括太平军用了无数遍的围魏救赵之计。原本兵压香港的南方集群,现在拥有了调虎离山,佯攻香港,让英法联军从上海回来的使命。至于主力援救天京,杨沪生不停地跟天京解释自己部队在两湖战役中如何疲惫,人员伤亡如何惨重,军火消耗如何殆尽了。总之,至少需要休整两个月后大部队才能到天京城下,若是小部队过去,对战况不会有什么影响,还不如让他们朝南佯动为妙。
今天南方集群这个公函一来自然让杨沪生大光其火,南方集群不南下了,自己还怎么用围魏救赵搪塞天王?不过想想也难怪,南方集群主要将领中,左宗棠原来就是太平军的敌人,让这个心胸狭隘的“今亮”给太平军卖命是万万不可能的——不管是真的卖命还是名义上卖命。而邱明在解放军中待得时间越久,他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胜果的想法也就越明显。何况他眼中只看到南方集群命运,没有看到整个战局。只要邱明一煽动,左宗棠自然也会很乐意抢占更大地盘,扩大更多军队了。搞了半天还是本位主义在作怪!
“怎么啦?司令员什么事如此生气啊?”邱海波人还没到,大嗓门已经传了进来。房门打开,邱海波与杨斯哲、政治部的林海静、作战部伍家铭部长一起走了进来。
“南方集群出问题了?我说呢!这个左宗棠不管他是什么今亮还是明亮,只要到了解放军中,马上就变成不亮了。唉,还不如派其他人指挥南方集群去好呢!”
邱海波他们在过来的时候,杨斯哲已经将大致情况告诉了他们,邱海波他们只知道司令员在接到南方集群公函后怒气冲天,至于什么原因这不是他们所了解的。对杨沪生生气南方集群,邱海波他们心底里有些幸灾乐祸,左宗棠在过来后一直看不起其他人,让这些高级将领局的做法让杨沪生恼火不已。
林金宸在将公函递给伍家铭后,一直站在地图前仔细看着南方的形势,这个地图是搬迁到赣州的军事学院学员偷偷潜入两广绘制的,为了绘制详细的地图,还牺牲了三名优秀学员,可以说代价极大。林金宸看了一会儿,转过身走到杨沪生身前小声说道:“首长,您看这样如何,命令南方集群主力隐蔽朝广州进军,以一个团的兵力大张旗鼓地朝广西梧州行军,做出要打开进军广西的架势,如果能将广州之敌从城内引诱出来,我军南方集群从他们背后猛插上去,在野战中歼灭敌人,如果敌人来个老虎不出洞,进攻梧州的部队以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进入广西,联合那边的各路义军打开广西、云贵局面。这样我们既不耽搁主力部队攻打广东清军,又可以实现答应那些义军派兵支援的承诺。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不知首长以为如何?”
“哼,难道敌人是傻瓜,我们想他们出来,他们就会愚蠢的出来跟我们打yezhan吗?别做梦了!现在的清军早就被我军打的失魂落魄,连躲在城里都不觉得安全,又怎么可能出来增援梧州?”杨沪生摇了摇头,对林金宸的提议不以为然。
林金宸在旁边劝说道:“别忘了两广总督现在可是在广州城内,若是广西丢失,清廷必然责怪于他,不要说头上红顶子不保,就连小命也要丢了!我看这个围城打援还是有成功的可能。就是敌人真的不动,也不至于到广西的部队太多,影响到我军广东战役顺利实施。”
杨沪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无力地说道:“算了,就按照你的意思下达命令吧。要记住我南方集群主要使命是歼灭在广东的清军!这些敌人现在没有粮草,没有军饷,武器又落后,他们早就没有什么斗志了,这么好打的部队要是再瞻前顾后,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还有,邱明不是很愿意到广西那边去吗?若是清军不出来,这个进入广西的加强营就让邱明率领好了。”
“既然有部队进入广西,司令员,您看我们是否有必要再派两个加强营分别到川鄂地区与石达开配合作战,到豫鄂地区与捻军取得联系,若是可以在川鄂、豫鄂建立巩固的根据地,清军想要直接进攻这里就困难多了!”
伍家铭让林金宸这么一说,想起了自己以前一直在构思的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因为杨沪生眼光一直盯着上海,他没好意思提出来,今天趁着这个机会,伍家铭终于说了出来。
杨沪生眼前一亮,建立几块根据地,在战略上起到配合作用,这是一个好事,以前建立的根据地很快就连接到一块了,并没有这种分散的根据地,加上太平军、捻军各路的义军可以在战略上自觉不自觉的配合解放军作战,建立独立根据地并不显得十分重要,现在太平军很快就要走到幕后,自己看来很有必要进行蛙跳进攻。“这倒可以,以得力人员组成精干支队跳入到敌人心腹地带给他来个孙悟空大闹铁扇公主的肚子!让清廷手忙脚乱去好了。伍部长,你马上制订这个计划,尽快让精干部队撒出去!同时没有出动的主力部队抓紧时间休整,等待马上到来的大战。”
“是!”伍家铭见杨沪生采纳自己意见,高兴地用力行了个军礼。
经过商议后杨沪生挥了挥手让大家出去执行自己的命令,望着窗外西沉的落日,杨沪生想起有过一段时间交往的洪仁玕。“希望天京城破的时候,突击队能把洪仁玕给我抢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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